江茗又坐了稍许,便以酒力不胜请辞, 临走时又让飞浮拿了两个木盒奉上, 分别敬献于殷畴和江宛。
江茗回到灵鹊客栈,连忙卸下妆容,又让飞浮给自己用了季四九自制的敷面。凉凉的中药气息涌上来, 平复心境。
江茗沉思片刻, 轻声说道:“飞浮叫人去送个信儿, 明日未时请太子殿下去如意居一聚。”
飞浮应下, 连忙找了客栈的伙计去送信儿。
那头殷畴见名公子走了,他酒兴上来, 加上今日听名公子说的话,颇合自己心意, 就连平日里看着不怎么顺眼的江宛此刻也觉得多了几分姿色,这便搂着江宛去了房里。
因着齐思琦的原因,江宛自打进了太子府并没怎么伺/候过,可算是真的顶了个名头的太子妃了,今夜便将自己的一身本事都使了出来。
她知道, 若要在这太子府里立足,殷畴是一定要抓的住的,最好是能有个儿子做依仗。那日后就算殷畴再荒唐,她也不怕了。
可谁知道殷畴喝了太多酒, 没怎么折腾两下就趴在江宛身上睡着了。江宛试探了片刻,这便坐起身来,走到梳妆案前, 借着烛光打开名公子给自己的那个小木盒。
盒子一开,江宛傻了眼。里面是颗硕大的黑珍珠,模样精美,外形圆润,便是在这华京城里她也未曾见过如此品相的。
木盒内还嵌了个铜镜,上面细细的勾勒了四句诗——久晕连眉秀岭浮,心玉画鬓香云委。悦闻五斛赐蛾绿,君舍千金求獭髓。
这诗倒是时人常说,用来夸赞女子风姿。江宛虽自己吟诗作对不成,但这些还是懂的。她便轻易的发现这里有几个字被换掉了。而被换掉的字便是开头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便是——久心悦君。
那盒子上的小铜镜照着江宛的脸,烛光阴暗,显得她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她仔细打量自己,细幼峨眉下面是双有些倦怠的眼。她在这太子府里磋磨了太久的生机,也不知道今日这名公子看到自己,会不会觉得是场美梦破碎?
床上殷畴发出一声低呼,江宛吓的连忙将木盒合起,假意喝了口水,又回到了床上。
她抬头看着床顶,身边的人打着时深时浅的鼾,她一时竟然有些迷茫。想到了若是跟着名公子一起在海上,自由自在,未尝不比现在好些。
可很快的,江宛便将自己心里的这点旖/旎念头打消了。她既然选择走了这条路,便不能自己就轻言放弃。
她想起之前自己被殷畴禁足的时候,江家竟然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帮自己说话的,江劭说要避嫌,卫氏只是叹气却做不了什么,江茗……她自然不会去指望江茗,她没有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就已经出乎意料了。
江宛轻轻的眯起眼睛,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辱自己。
她手里紧紧的抓着那个木盒,直到指尖都掐成了青色,她才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翌日,太子听闻下人传来的信儿,便如约去了如意居,名公子便一早就在哪里等他。
见了殷畴来,江茗拱了下手说道:“之前早就听闻华京城中如意居颇有乾坤,一直忙着疏通,倒也没来得及来逛逛,如今特地请殿下来一同赏园。”
江茗今日包下的是如意居的菊台。如意居别出匠心,菊台上并非是接连成片种类不同的菊花,而是因着地形勾勒出一片深秋苦寂万物凋零的哀物之感,连带着院中的水流都宁静了几分。
所谓菊台,便是在一棵已经枯倦的大树下,零星洒了些小菊种子,秋风一吹,枯叶翩然而落,洒在那几朵寥落菊花身旁,铺了厚厚的一层。倒有一种沙场挥斥千军的轰动和寂寥。
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
殷畴打量了江茗片刻,笑道:“今日明弟似是气色不错,可见昨日一宴还是有些作用的。”
江茗脸上挂着笑,回道:“殿下可堪良药美酒,解我心头大结。”
她笑,却不是因为殷畴,而是头回来这菊台,看着殷楚一手布置的如意居深得她心。又想到了殷楚,心里自然暖洋洋的。
两人坐下未过片刻,边上院子便有些人进来,似乎在高声说些什么。江茗面露不悦,便叫来伙计,说道:“我在旁处听闻如意居清净,这才请了挚交前来,怎生如此吵闹?”
殷畴在旁倒是替这伙计解围,说道:“听着边上应当是晋江书社的集会。”
“晋江书社?”江茗眉头蹙起:“我倒是曾有所耳闻。”
殷畴点头:“不过是群落榜书生在这里说些政事罢了,他们说他们的,我们在旁听听热闹也好。”
江茗笑着又冲殷畴拱手:“是了,殿下如此反而能听道民情,倒是我的不周到了。殿下不愧为国之储君,无论身居何处都广纳民言。”
她这一番话吹嘘的殷畴心里得意,只笑着回道:“都是小事。”
两人坐在此处,便听见边上有男子说道:“昭南王世子被调去雍阳关了,诸位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依我看,便是这世子立功太多,惹得镇国大将军心里不舒服,这便想法子将他送走。”有人回道。
“胡言,镇国大将军身出簪缨世家,当今北胡作乱,他怎会如此糊涂?”有人呵斥道:“依我看,定然是青釦关要守不住了。”
他这话一说,场上一片寂静无声。过了片刻,丰弗说道:“落苍院主,还请详细说之。”
那男声便又响了起来:“莫耶关失守,未过多久,青釦关便是腹背受敌。青釦关小,又是北胡大君莫须齐的殒命之处,北胡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而且只要青釦关一破,北胡便可挥军北下,免得受到冬日雪天影响,骑兵不便。而这再往下便是三点守备之处,一处秦凤道,一处延庆道,另一处便是这雍阳关。但这雍阳关又在这两道深处,暂时不会受到波及。我倒是有个奇异的想法。”
“什么想法?”有人连忙问道。
那男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因着萧罗失利,皇后禁足,萧家权势受到削弱。这是为何?恐怕皇上早已有了废储之心。”
“你真是疯了。”有人笑道:“太子殿下是皇上亲生所出,便只有这一个皇子,自小就是东宫之主。储君不给儿子,难道要给侄子?”
“非也。如今并非我一个人这么想,街头巷尾便都在这么传。太子无功,昭南王世子军功连连,又涉及到外戚党羽之争,皇上年岁也高,难保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落苍院主又说道,最后他还提高了些音量:“否则也不会将世子从危险的青釦关调到安全的雍阳关。北胡莫赫离如今最想杀的,莫过于世子殿下了。皇上这做法,谁说不是在保全世子安危呢?”
“听你这么一说……”有人似乎被说服了:“还真有几分道理。”
江茗抬眸看了殷畴一眼,只见他脸色铁青,手紧紧的攥着茶杯,似是要将这茶杯捏碎似的。
江茗微微一笑,说道:“谁说太子殿下无功?难道运输军粮就不算功劳一件吗?太子殿下放心,只要殿下一句话,明某舍生忘死,也给太子殿下筹够粮草送出去。但——也权看太子怎么筹谋怎么开口了。”江茗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可是太子一个人的功劳,莫要让他人沾了光去。”
另一处,陈青歌说完这些话,和丰弗互视一眼,目光俱都飘到一侧的墙壁上——不知道江茗在那边进展如何,他们说的这番话,可能真正动摇太子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茶茶:可把我给机灵坏了~生怕殷畴不干正事儿,还得给他来剂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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