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的人进府了,就数王夫人最高兴。昨天薛家刚进府,自是忙碌。两姐妹根本都没说上什么话。次日,王夫人处理家里的庶务,就领着金钏儿到梨香院看望妹妹,老姐妹俩多年不见,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丫鬟婆子自是被叫了出去。
正房里,薛姨妈亲自给王夫人倒了茶,“姐姐尝尝,这可是我们金陵的好东西,雨花茶,这茶香气清幽,品饮一杯,回味甘甜。”
王夫人笑着饮了一口,笑道:“果然是好茶。”
“姐姐喜欢就好,等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送去。”薛姨妈坐在王地从对面,“姐姐,这林家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在信中也没说清楚。”薛线妈在金陵的时候,王夫人连续来了好几封信催她进京。这王夫人的打算,也算是正中薛姨妈的下怀,所以薛姨妈想没怎么想,就接着带着儿女进京了。
王夫人一听薛姨妈提林家,她首先撇了一下嘴,说道:“自打那姑奶奶生下那林姑娘,这老太太就想着让宝玉同林家结亲。这老太太也不想想,那丫头天生一副短命相,怎么配得上我家宝玉。”这孩子自然是自家的好,在王夫人看来,她家宝玉就是那公主都配得上,又怎么看得上区区的林家呢?
薛姨妈听了,却暗自高兴。这王夫人越不满意林家姑娘,对她来说越是好事。“那林姑娘看着就是柔柔弱弱的姑娘。”
薛姨妈这话深得王夫人的心,“可不是,昨天妹妹来了,我就想着早点让人去请她来见见,可老太太却说什么日头正毒,别把她那宝贝外孙女给晒着了。”王夫人撇嘴,“这才几步路就晒着了,那还得了。还说那不足之症已经治好了,这分明在说谎。”至于为什么说谎,怕是不想让她知道吧。要是让她知道了,这结亲不就是更难了。她就知道这贾敏最可恶,每做什么事,都想算计她,她贾敏还真当她是个傻的。
薛姨妈笑着道:“那林姑娘幸好生在林家那样的人家,要是生在穷人家,怕是难养活。”
“那孩子也只是贾敏和老太太宝贝着。”
这王夫人向薛姨妈抱怨完,两人正闲聊着家常,忽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王夫人便问道:“外面的人是谁?”
不一会儿躬身进来一人,这人正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一见王夫人和薛姨妈就上来请安。
王夫人见是周瑞家的,便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周瑞家的笑道:“刚才老太太派人来说,明天姑太太想带着林家哥儿姐儿去进香,让太太给安排一下。”
王夫人听了脸立即沉了下来,对着薛姨妈道:“看吧,就她事多。还有几天就是老太太的生辰了,府里正忙着呢?现在还要伺候她,她还真当自己还是做姑娘的时候?”
薛姨妈见有外人在,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笑。而周瑞家的是奴才也不能说什么。
周瑞家的见回了事情,就要转身离开,却被薛姨妈给叫住了。“你且站住,我有一件东西,你带去了吧。”说着便叫道:“香草!”
不一会儿那叫香草的丫鬟进来,问道:“太太叫我做什么?”
薛姨妈道:“把那匣子里的花儿拿来。”
香草答应了,向那边捧了个小棉匣儿来。薛姨妈接过来,笑着道:“这是为宫里头作的新鲜花样儿堆纱花,有十二枝,昨儿整理东西的时候便想起来了,这花白放着也可惜了,何不给府里的姐妹们戴去。我来府上也没什么送的,你今儿来得巧,就带去罢。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位两枝,剩下六枝送林姑娘两枝,那四枝就给凤姐儿罢。”
王夫人见薛姨妈一来就想着给府上的姑娘们送礼,觉得这个妹妹给自己长脸了,便笑着道:“这花还是留着给宝丫头戴罢了,又想着她们做什么?周瑞家的,你先去里间给宝丫头,让她先挑两枝最好的,再把剩下的送给姑娘们。”
薛姨妈嗔怪道:“姐姐你有所不知,这宝丫头怪着呢,从不戴这些花儿朵儿的。”她又对周瑞家的说道:“听我的,你去吧!”
周瑞家的扫了一眼王夫人,见她没再阻止,便接过匣子出了房门。
王夫人见屋里没人了,就没好气的道:“你怎么想着要送给林家那位?送给她还不如给你院子里的丫头们呢。”
薛姨妈见自家姐姐一提到林家就没个好脾气便道:“姐姐,贾家的老太太现在还在呢?我又客居在此,总不能这花送给贾家的姑娘,却独漏了林家的姑娘,那往后老太太会怎么看我。”要真像王夫人那样做,那以后她在贾府的日子怕是不好过。毕竟现在贾府最大的还是老太太,就算是王夫人也不能越过那老太太。
王夫人想了想,觉得这妹妹做得对。更何况今天这薛姨妈送的这宫花,可是给她长脸。这宫花被贾敏见着了,那时她才知道自己多不知礼。她回娘家,可是什么都没有送给侄子侄女,她妹妹可是一来,就想着府上的姑娘们的。
周瑞家的拿着宫花,先是给贾府各位姑娘每人送了两枝,又到凤姐处送了四枝,最后才来到庆香院。
庆香院里,贾敏又去陪贾母说话去了。屋里黛玉正陪浩哥儿说着话。鹦哥就来报说,周瑞家的来了。
黛玉略迟疑了一会儿,就让人去请周瑞家的进来。
周瑞家的进来,见屋里只有黛玉和浩哥儿两人,便知贾敏又去陪老太太去了。请了安,便笑道:“林姑娘,姨太太叫我送花儿来了。”
黛玉听了,便问道:“什么花儿?拿来我瞧瞧。”黛玉便伸手接过匣子来看,原来是两枝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黛玉这才想起,上世的时候,薛家也是给众位姐妹送了宫花的,但当时她因,是别人挑剩下的就没有要。今生却不同了,就算这是别人挑剩下的,就算她不喜,也要高兴的接过来。要是她今生再跟上世一样冷着脸不接,怕明天这府上的人都知道,这林姑娘脾气大,姨太太送的宫花,都不接。到时怕给贾敏丢脸了。
黛玉便笑着道:“周姐姐回去,替我好好谢谢姨妈,就说我很喜欢这花,等我有时间了,会亲自去谢姨妈的。”
周瑞家的见任务已完成,就退了下去。
黛玉见周瑞家的离开了,就让春兰把宫花收了起来。春兰见刚才黛玉还高高兴兴的接下了宫花,现在又怎么随手扔给她。她有点搞不清,这姑娘是喜欢这花,还是不喜欢。
贾敏回来的时候,也听说这薛家送宫花的事。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今天我跟你外祖母说了,明天我带你和浩哥儿去进香,今天你就跟浩哥儿早点睡,明天早点起来。”贾敏便把进香的事跟黛玉讲了。
“好好的,怎么想着要去进香了。”黛玉很是不解,为什么贾敏这个时候要去进香。这五天后可就是贾母的生辰了,府里正是最忙的时候。以贾敏的为人,怕是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去进香。
“今天跟你外祖母说了,你和浩哥儿前些日子生病的事,老太太也知道了,怕你和浩哥儿再出什么事,就非要我明天去。这进香的事,早在扬州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打算了。刚开始你和浩哥儿这病刚才,我不放心你。后来又忙着府里的事,一直没有机会去。正准备要去,链哥儿又来了,咱们又忙着进京的事,这事就担搁下来了。”
这黛玉跟浩哥儿被杨姨娘下咒的事,可是贾敏心中的一块心病。就算俩人的病好了,没有去拜过菩萨,她那心怎么也放不下来。今天跟贾母聊天的时候,就跟贾母这么一提。
贾母知道后,先是骂杨姨娘是黑了心肝的。后又把贾敏骂了过狗血淋头,说就算再怎么忙,孩子最重要。怎么能怎么久了还没有去谢菩萨保佑,当初要不是菩萨保佑,黛玉跟浩哥儿那里还有命。
贾敏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立即答应明天去进香。要是再出任何差错,贾敏怕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黛玉听了,也不再说什么。这进不进香,黛玉是无所谓,她能好起来,怕是那癞头和尚的功劳。她好了后,可是听贾敏她们说起过,这人在她三岁的时候也来过府里,要渡她出家。还说:‘既舍不得她,但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亲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生。’
她上世不正如这癞头和尚所说。所以,她自是知道治好她和浩哥儿是那癞头和尚,不是什么菩萨。不过,能出府走走,黛玉觉得也不错,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