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和胡人打的如火如荼, 激烈而胶着,在如此大局势下, 敬郡王府的‘灭族’, 就仿佛烟云佛面一般, 轻淡而无味。
——没掀起丁点儿波浪。
而叱阿利对他们的‘爽约’,除了感觉微微郁闷, 午膳少吃了条羊腿外, 亦未见任何遗憾之态。
无非是个闲棋, 能用则用, 用不了,尚不妨碍大局。
有那功夫, 他还不如多组织一波攻城呢。毕竟,他们是围城战, 人还多, 哪怕手里握着几个县,后勤压力依然很大。
真拖到严冬, 大雪满天的时候,就算叱阿利天生神将, 同样的不好办。
胡人,虽然在草原苦寒之地过久了, 然而,北方的冬天——威力依然超群。
就像姚千蔓说的,敢在北方寒冰入骨的时节打仗,冻硬丫挺的!
在不能让自个儿陷入进退两难的境界, 叱阿利率军,攻城车,投石器……仗着人多势人,胡人攻势越发猛烈,打的晋军节节败退。
原本还能偶尔出城晃一晃,反攻一波儿,如今,是连墙头都不大摸,胡人的利箭,准的很呢!
最危险的一次,夜半深更,胡人死攻城门,又派遣一小队从侧翼顺着云梯摸上城墙了,幸而守墙军悍不畏死,拼命示警,援军来的及时,才将人打了下去,不过……
——
青河县,是夹在庸城和晋江城中间的几个小县城之一。
亦是加庸关沦陷后,最先被胡人占据的地方。
青河县内有两千五百户余人家,约莫不到万人的规模,算是一个中等县。
在姜企尸身前,叱阿利曾向长生天启誓‘不屠城’,因此,就算胡人占据了这里,青河县的百姓们并未遭屠,然而,不屠城,不代表他们不曾感觉到,身做‘亡国奴’的苦楚。
男人们——不论老幼,反抗者被胡人屠杀,胆怯者被从自家拉出,送到炮灰营,在晋江城的战场绞肉机前成了‘肉沫儿’,妇孺们——老弱相貌不佳的,或在家中瑟瑟发抖,等着大刀随时临头,或日夜不休,劈柴、运粮……为胡人大军劳作……
至于年轻美貌的,基本都在营地的红帐篷里,充做营.妓了!
青河县离晋江城是最近的,快马顶多三个时辰的路程,在前线攻城的胡人们,若是轮换休息,都会回到此处,因此,全县城基本都被占成了军营,百姓们则在夹缝中偷取一丁点生存空间,又或者,直接露宿街头……
这一日,青河县南边,曾被称做进士胡同的地方,白珍拘搂着腰,奋力推着一辆独轮车。
车上,是堆积如山的草料。
满面通红,挥汗如雨,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脸颊,白珍脖子上鼓着青筋,急促的喘息着,整个人显得狼狈极了。
这些年姚家二房里,活的憋屈归憋屈,她是没受过什么苦累的,算是比较典型的内宅妇人体质,若不是这些时日多在草原奔波,打下点底子,筋骨熬的强了些,光眼前这辆独轮车,那十来捆草料,就足够把她压躺了。
“呼,呼,呼~~”气喘如牛,白珍死死咬牙,觉得口中阵阵咸腥味儿,眼前金星乱冒,她推着车,压着青砖小道,一路艰难前往。
走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俊马嘶鸣的声音渐渐入耳。
“白,白姑。”战马营门口,胡仕一眼瞧见白珍,连步赶上前,接过独轮车,他低声埋怨道:“我不是说过了吗?要打听什么让我们去,你不要四处走动……胡人凶残好恶,你个妇人,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就是妇人才好走动!红帐那儿,你们男人怎么能得信任?”白珍柱着膝盖大口喘气,好半晌才缓过来,伸手搂了下头发,她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如今这模样,得是怎样的色中恶鬼,才能相中?”
在赫里尔部落贿赂了头领身边的亲近,白珍一行顺利的在叱阿利挑选‘前锋营’的时候进了胡人大军,十万先头军攻打加庸关的时候,他们都在伙头营里做大锅饭,后来,姜企战死,庸城被破,白珍觉得在伙头营里,确实起不了甚个大作用……
他们手里就没什么放饭菜里,就能让胡军长睡不醒东西……
左思右想,白珍果断出手,跟胡仕一块儿设计了个‘阵前勇救小军官’的把戏,成功的把她和胡仕全调到了战马营。
——伺候军马。
游牧民族嘛,胡人的骑兵闻名天下的,有时候,战马是比妻儿更重要的存在,战马营在胡人军队中的地位非常重要,白珍在此处,是很好伸展的。
不过,有好处就坏处,在胡人眼里,马是跟妻儿同等的‘财产’,仅次吃喝拉撒睡,所以,战马营的位置正好跟军.妓营彼邻而居……
见天‘门口儿’晃当着连裤子都没提好的胡人,这环境……对身为女性,尤其是还风韵犹存的白珍来说,确实是太不友好了。
在赫里尔那会儿,为保太平,白珍已经‘侨装’过了,但,五观底子在那儿摆着呢,若仔细看,她依然还是比军妓营的那些,要好看的多。
且,男人嘛,色.欲上头,好看不好看的,但凡能过眼,差不多就行了。毕竟,对比长驻在青河县的数万胡军来说,区区千把个军.妓,不够用啊!!
面对此景,战马营的女奴们瑟瑟发抖,根本不敢随意出门,然而,白珍‘心有异动’,还不甘心困守此处,军.妓营的红帐里,那些个女孩儿的消息可以说是整个青河县最灵通的,连前线的战事她们都有所了解,毕竟,男人在那啥的时候,是什么都肯说的。
哪怕一星半点儿,支言片语,都是如今的白珍,最最需要的。
她得知道前线战况如何,才能分辨此时是继续潜伏隐藏,还是干脆动手!
想得到就要先付出,为了情报,白珍揽了个伺候‘姑娘们’一日三餐的活儿,日常总走红帐儿,经常遇见些‘饥不择食’的胡人,哪怕她机灵敏锐,次次都化解,还是难免危险麻烦,在说,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
碍着‘往事’,白珍厌透了‘那种事’,干脆下了狠心,不止脸上抹灰,头发绞烂,就连眉毛和睫毛都拔干净了,且,自进了战马营,她就没洗过澡,整个人从里到外的散发着一股马粪的味道,就这样,要真还有人能下得了嘴,白珍就认了!!
反正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她就有牺牲一切的心理准备。
站在门前,一句话堵了胡仕的嘴,白珍把气儿喘均了,便催着胡仕把草料交了……随后,忙忙乱乱一下午,天擦黑了,马棚的窝棚里,白珍把胡仕叫到身前。
“我准备开始动手了,你带着人回去报信吧。”面色沉重,她仔细叮嘱着,“别去晋江城,走小路往山里跑,去大刀寨找姚明轩,让他想法子递消息。”
姚明轩——白珍的儿子,二房庶出子。
姚家孙辈们几个男孩儿,因着‘流犯’之后的罪名,一直在姚家军里‘神隐’不出,全让姚千枝打散了轮转各地,或教书、或练兵、或驻守,数月一换,基本不给他们培养势力的机会。
虽然……姚家这些男人,仿佛没谁想有那等‘野心’。
大刀寨是姚家军起势的地方,且,晋山那打之不尽的土匪同样是姚家军的‘兵源’,不拘姚千枝还是姚千蔓都没有放弃那里的打算,每每都会派至少一个姚家男人驻守。
姚明轩亦是姚家男人。
关心儿子,白珍是仔细了解过‘轮班制度’的,算算时间,这段日子正是姚明轩驻守时期,便干脆打发胡仕等人往那里去。
“白姑?你要动手……为什么?前儿不还说要继续蛰伏下去,怎么突然变主意了?”胡仕大惊失色。
白珍面沉如水,神色有些犹豫,沉吟片刻,还是道:“今日在红帐儿,我得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消息?”胡仕连声追问。
白珍抬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大姑娘让叱阿利射了一箭,负伤了……”她话音未落,胡仕整个人都跳起来了,惊声大叫,“啊!!?”被箭射中,还负伤了??怎么会,大姑娘她,她……
“闭嘴!!”白珍照头就给了胡仕一下,眉毛都飞起来了,“你喊什么?你等地方你敢喊,不想要命了,别连累别人!”
“我,我,我……我错了。”胡仕两眼珠子瞪的铜铃也似,拽着白珍的袖子,“白姑,大姑娘怎么样?伤势如何,听说叱阿利天生神勇,臂力惊人,大姑娘可曾……”没了性命?“晋江城里,数万姚家军都是大姑娘统率,她这一倒……”没全盘崩了吗?
胡仕整个人都吓麻爪了!!
“红帐儿里能得着什么正统消息?我不过是听了一句,大姑娘……性命应是无碍,不过,仿佛伤的挺重,已经有数日不出现在墙头了!”白珍哑声。
自来此守墙,为鼓舞势气民心,姚千蔓每日必然出现在城头,无一日不现,如今,好几天没见她踪影,白珍想想都觉得不详。
不过,话不能说透,她尽量保持沉稳,“大姑娘那边已经出事了,晋江城恐怕不大好守,万幸的是性命无妨,这时候,就用的着咱们了!”
“当初舍了性命留下来,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能暂缓胡人的攻势,帮北方把这一阵守下来,胡仕,这就是你的大功!”
“说什么大功?真是羞煞我了。”胡仕连连摇手,迟疑片刻,“白姑……”他看着白珍,“你把我们打发走,要自个儿留下?”
“自然。”白珍没有丝毫犹豫,点头应是。
就像她说的,当初留下为的就是这一刻,不过,心里终归遗憾,她本想着,要在战局最关键的时候出手,一举将胡人攻势缓下,拖到到冬天大雪封山的时节,令他们进退不得,甚至,直接反击夺回城池……
万没想到,叱阿利这般凶猛,大姑娘竟会受伤,晋江城守城受挫,她实在是等不了了!
在等下去,说不定就要破城了!
“白姑,你身为女子,独自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要不然,反正都是在战马营,还是我留下吧。”胡仕断断续续的道,看得出来,对独自留下这件事,他是很害怕的,却依然还是说出了口。
留下出手的死亡概率太高了,他想替白珍承担。
“好孩子,我谢谢你。”白珍看着胡仕,突然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会儿,我从逆子手里把你们要出来,让你们跟着我满草原的跑,奔波冒险,我不能保证让你们每个人都活着,但是,我能保证,这一趟‘行程’,最危险的活儿,一定都是我的。”
“你们走吧,越快越好。”她温声,见胡仕一脸焦急,仿佛还想说什么,便沉起脸,厉声道:“这是命令,胡仕,你要违抗军规吗?”
“标,标下不敢。”胡仕一怔,身板瞬间挺的笔直,虎目含泪,他咬牙,“标下遵命。”
看着他的模样,白珍笑了笑。
——
说了干,定了算,天大困难都不变。
次日清晨,趁功夫通知一众潜伏下来的小胡儿,白珍把他们全打发走了。
胡人对晋奴看管森严,然而待‘自己人’到是挺宽松,胡仕收马草,在伙头营的小胡儿们跟队运时蔬,出得城来,半路途中把整队胡人坑杀,毁尸灭迹后,就消失在茫茫的大山密林之中。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胡人莫名其妙的失去了两支小队!
索性,正在打仗嘛,北方人性情还挺彪悍,深山密林土匪横行,偶尔失踪个把小队不算奇闻,胡人官员派人四处找了找,没寻到,就按‘意外死亡’处理了。
没起多大风波,到让一直隐在暗处提心吊胆的白珍,深深松了口气。
抗着草料包,立在马食槽,白珍将拌着豆饼的马食儿缓缓倒进槽里,牵着数匹战马过来,看着它们弯下脖颈,嘶鸣着咀嚼,她站在马儿身前,袖子微微抖了抖,焦黄色的细碎粉末儿,随着她的动作坠落在食槽里,覆盖在草料豆饼上,随后,被马儿们一口一口的咽下去。
看着它们,白珍笑笑,抬手摸摸马鬃,柔声道:“好马儿,还有呢,不要急,你们慢慢来,要多多的吃……”
——
姚千蔓受伤的消息,连远在敌营的白珍都知道了,泽州几城,自然不会没得到消息。
旺城这边到还稳得住,苦刺素来沉得住气,有她镇着,等闲没人能动摇军心,府台那边儿,郑泽川已经让姚家人压习惯了,且,他有正经官职在身,想跑是不可能的,便将爹娘妻儿尽数送到了涔丰城妹妹那边儿,至于他自个儿……
是殉国还是怎样,看命吧!
泽州城、岗城,有王花儿和姜熙维持,一个老臣心腹,一个亲爹刚战死,还是靠得住。棉南城离旺城最远,乔氏和孟央都是谋定后动的性格,等闲晋江城还没破呢,她们绝不会有什么动作……
只有涔丰城,内无主事,外无名将,独姚千朵个小姑娘被架在‘高处’,本就惶惶不安,听见大姐姐受伤的消息,惊的两宿没睡着觉,眼泪都快流干了。而她的‘副手’蒋琼——刚调来的未立功降将,适应环境,安慰军心还顾不过来呢……且,他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就算想安慰姚千朵都无处下手,只能干巴巴看着。
这就算了,偏偏涔丰城的府台还是景郎,那最是信奉个‘男主外、女主内’的家伙,就连姚千枝他都看不顺眼,更别说姚千朵了!
也就苦刺能治得了他,横刀立马,一言不发,大刀临头当着他的面儿捅碎个人,让他鲜血淋满头,两个月不敢吃肉,自然就老实了!
苦刺还在涔丰城的时候,景郎除了背后嘀咕两句,当面是一个屁都不敢放的,然而,换做姚千朵,没有那般凌厉的手段,自个儿心里还虚的很,到让景郎抓住机会,嘴贱的怼了好几回。
句句都是轰她回家,让她别这儿添乱。
对此,蒋琼当然是管过,有一回,景郎太过份,蒋琼还差点举拳头揍了他,然而,姚千朵立不起来,总觉得自个儿虚有其职,对涔丰城没甚做用,蒋琼能怎么办?
连劝都不好劝,他身份太尴尬啦!!
没立过什么功的降将,对阵主家小姐……怎么劝?见面都得有人跟着才行!
这么不尴不尬的,姚千朵和蒋琼就这么一主一副的支撑着涔丰城,顺便压制景朗,直到姚千蔓受伤的消息传来,守军哗然,蒋琼忙的脚打后脑勺的同时,心里无比忐忑着。
他是真怕小姑娘受不了,闹着,不拘是回旺城,还是避走……都很麻烦啊!
毕竟,姚千朵是主家姑娘,她姓姚,只要她坐镇涔丰城,白日在外头晃上两晃,就能稳定住军心民心,这做用,一百个他都顶不上!
心里默念,夜日请愿,郭琼几乎想求神仙拜菩萨,请姚千朵老老实实守在涔丰城,别闹妖蛾子。
然而,世事从不如人愿,涔丰城崇明学堂三楼,郑淑媛坐在窗前,缓缓开口劝,“朵儿,你还是避避吧,涔丰城离晋江城太近了,快马不过十来天的功夫,实在是不安全……”她抿唇,瞧着女儿的侧脸,抬手按她的肩膀,郑重道:“你听娘的话,去岗城,或者,直接到棉南城去都好啊。”
那里离的远,且,棉南城因住着州牧,最是个易守难攻的所在,不比涔丰城内外一马平城,看起来就安全。
“朵儿,涔丰城这里——蒋大人管理的很好,你留下没什么大用,到不如离开的好。”郑淑媛苦口婆心,“娘帮你守着,娘留下。”
私心下,她不是不明白女儿对涔丰城的做用,只是,身为人母,让孩子生活在随时大军临城的环境里,她,她是真的不放心。
“娘,瞧,你这话说的,若说远近,旺城离晋江城最近了,那边城一破,胡人几天的功夫就到。若说城池难守,泽州城到是好破的,当初,三姐带着几千人都能摸进去……我这涔丰城,一不是最近,二不是最脆,苦刺和花儿都撑着,我远在涔丰……避什么避?”坐在红案桌前,姚千朵从书籍里抬起头,低声回应,面上带着些疲惫憔悴。
看着她,郑淑媛一脸心疼,“朵儿,不是这样的,苦刺和王姑娘是职责在身,不得随意行动,但是你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如今同样职责在身,哪怕是泥塑的菩萨,摆在案上就有人跪拜,有人信奉啊。”姚千朵就笑着接了亲娘的话,“娘,别劝了,我不会走的,虽然我没多大用处,但大姐姐给了我这职责,在怎么难,在怎么苦,我都得守住。”
“哪怕大姐姐受了伤,哪怕晋江城守不住,我,我都不会离开。”这话,姚千朵说的缓慢,却很坚定,好像打定了主意。
到把个郑淑媛急的不行,猛的站起身,她拽住女儿的手,“千朵,这不是你倔强的时候,你大姐姐是你的前车之鉴,一个不小心,你会没命的。”
“娘,没事的,晋江城还没破,就算破了也能打巷战,涔丰城并不险,哪里用往外跑命?还早着呢,。外祖父、外祖母他们……前儿刚让舅舅送过来,还没住踏实呢,你就把我送走了,算怎么回事啊?”姚千朵赶紧安抚亲娘,笑着说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长大成熟,能主宰自己的人生吗?如今,我做出了决定,娘,你怎么不为我高兴呢?”
“为你高兴?高兴什么?高兴你拿自个儿的性命开玩笑吗?千朵,你大姐姐受伤了,如今还昏迷没有醒来,晋江城眼看就要抵抗不住胡人,大军压境,亡国奴这三个字不是儿戏。你倔强着要留下,你能干什么?你能改变什么?”郑淑媛高声,死死拽着女儿的手,“朵儿,我的闺女,娘求你了,你走吧,你远远的离开这儿……”
“娘!我知道,我什么都改变不了,但是……”伸手一根一根的掰郑淑媛的手指,姚千朵依然笑着,“我不走,祖父、祖母、父亲、大伯、大姐姐、二哥……我所有的家人都在这里,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我得陪着他们。”
这一番话入耳,郑淑媛的身体瞬间僵硬,怔怔看着女儿,她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