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娜弯、研究所。
告别姚千叶, 刚刚从珍珠养殖基地出来,姚千枝和姚千蔓来到研究所。
北地的研究所的‘科研项目’比较杂, 算是分类繁多。
不像大晋朝自认‘宗主大国’, 不大在乎‘奇巧淫计’, 姚千枝对‘工匠’的重视,几乎跟读书人等同。
自古有语:仕农工商。在大晋, 工匠的地位并不高, 还不像商人能挣银子。人家商人嘛, 没地位归没地位, 起码手里有钱,生活富足。他们呢, 既没地位还没钱,日子过的挺窘迫。
姚千枝重视他们, 尊重他们, 把他们推崇到极高的位置,日常生活给安排的妥妥当当, 家眷都帮着照顾了,物资银钱, 要什么给什么……唯一的要求就是把研究做好,面对这种‘主家’, 主匠们哪能不尽心尽力?
就连南寅从三洋带回来那批,都飞鸟投林似,一头扎进研究所不出来了。
研究所建在婆娜弯,主要是顾忌安全和保密, 外行不指导内行,姚千枝一般都是布置下短期目标,随后便不管他们如何做了。研究所的日常生活由姚千叶负责。此一回,她带着姚千蔓来,还是因为橡胶的关系。
研究所拿到橡胶,短短时间内确实做出了成效,什么轮子、手套、隔离带……连手摇缝纫机都改进了,然而,还是没有做出姚千枝最想要的东西。
带着姚千蔓来了,交代下任务——短时间内要研究对象——臊的耿思头顶冒烟,脸红脖子粗,垂头踮脚尖都不太敢说话,姚千蔓见他那可怜样儿,就把三堂妹拽出来准备仔细问问。谁知,她还没开口呢,外头就人来了。
旺城那边过来的加急信件。
特意拿江船送过来的。
海面儿飘了整整一天。
“哟?出事了?”带着些许惊讶,姚千枝好奇的接过信,展开来看……随后挑了挑眉头,把信递给了姚千蔓。
姚千蔓同样仔细瞧着,半晌,猛的一拍大腿,高声道:“能提高孕妇存活率,这是天大的好事了!”一脸的大喜过望。
做为姚家军的内务大总管,姚千蔓对管辖范围内的四州情况,了解的不要太深!充州自不用提,刚经战火,正在缓缓恢复,泽州是姚家军大本营,经济中心,至于新得来的路阳州和芬州……
一个刚刚安抚了流民,还需要施粥呢,一个本身就穷掉了腔子……
四个州,三个需要‘扶贫’,这得亏是姚家军底子厚,要不然,早被拖挎了!
充州、路阳州、芬州都是需要休养生息,稳定发展的所在。而,地方想发展靠什么啊?
人啊!!
俗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而前一句,就是国以民为本。一个国家,或者说一方势力,哪怕是美好如仙境呢,没有人——就都是虚无。
北方临近胡境,人口一直不多——都是官员流放的地介,情况可想而知——近几年局面好看点了,是因为接收了南方逃来的大量流民。如今,南边儿黄升站稳了,尚主了,人家不打仗了,他治下的百姓们能活命,能生存,自然不会背景离乡往外跑。
姚家军管辖内的四州,人口增减水平逐渐平缓。
增涨伏度不大。
甚至,还有些负曲线的倾向!!
实在是,妇女们——不管是经过战乱的,还是流浪而来的,她们的身体情况都不是特别理想,依靠姚家军的救济活下来,还活的不错,有屋有田,眼看未来可期……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肚子问题解决了,百姓们自然开始考虑传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思路很正确,然而,在身体已经被掏空的情况下,依然要怀,依然要生……
一尸两命什么的,现实不要太残酷、
三月一次,四州的百姓增减,姚千蔓是有资料的,每每看着百姓家的妇人那高达半成的‘一尸两命’,两成的‘舍母保子’,或者‘舍女保母’……她简直想疯!
这个死亡率太高了,关键百姓们还没有余力,或者说金钱帮产妇养好小月子,都是‘保母’后迅速在怀孕,然后‘一尸两命’!
“这个技术,如果真的如白淑所言,对生产有用的话,就让宣传队下大力推广!”狠狠咬着牙,姚千蔓两眼都放光,上手推姚千枝,焦急道:“赶紧的,咱们回旺城一趟,见一见这个特郎姆,确定他的办法有效,就开推广班,找人学……”
“然后,四里八乡,四州里但凡做产婆生意的全抓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接管内务,面对触目惊心的生产死亡线,姚千蔓是真心怕了。
她是姚家孙辈里年纪最大的,已经二十多岁,正经老姑娘了,面对父母家人的催婚,那一波儿一波儿温柔体贴、俊美斯文,还愿意倒插门的小伙儿们,姚千蔓咬紧牙关不妥协,除了政治原因,就是怕生育关!
如果她是内宅里需要儿子撑腰的贵妇人,哪怕拼了命,她都会生,但是……做为充州总兵,二十万姚家军的内务大总管,她的命,还是留给更重要的事业吧。
哪怕保养好,身体健康的贵妇们,生产死亡率不高,然后……姚千蔓不想拿命赌。
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她就倒霉,就是那百分之一呢?
她上哪儿哭啊?阎王殿吗?
姚家的姑娘们——足足五个,最小的都十七了,到现在没一个招婿嫁人,成亲生子的,不得不说,跟姚千蔓的‘宣传’有很大关系。
还有姚千枝,把人都指使的‘溜溜乱转’,没一刻闲功夫,有点时间还想歇着呢,哪有那花花心事贪想心旁事?
“侧切吗?这是‘补漏’问题,解决不了根本啊!”姚千枝晃了晃手里的信,“男女成亲,人伦天和……,终归还是会频繁怀孕,这个技术,就是生的时候多一点保障而已。”
“还不能是难产。难产切碎了都没有。”她皱了皱鼻子。
姚千蔓就看她,“起码是条出路,总比喝香灰水强吧!”
如今难产了,孩子生不下来,不管民间还是富户,保底手段就是跳大神、喝香火……
除此之外,就是舍母保子的‘催产药’。
有大夫都没用,男大夫进不了产房——男女有别。至于女大夫……
少的那叫一个可怜。
北方能多点儿,还是因为姚家军在这儿发展。
“还是治标不治本。”姚千枝耸了耸肩。
姚千蔓就叹气,“食色性也,这是圣人说的,怎么治标啊?”人家小夫妻成亲了,不让人家那啥吗?
百姓们辛苦田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本来就没什么娱乐活动了,那点事儿,不就是少有的乐趣吗?
姚家军管天管地,总管不到人家床上吧?
在没那么霸道的?
真敢管?那不是自找被推翻!
“标……好治啊。我刚才叮嘱耿思让他研发的,不就是治标的吗?”姚千枝捅了捅姚千蔓,对她眨眼睛。
“你是说那个……橡胶鱼鳔儿?”姚千蔓就挑眉。
姚千枝则笑眯眯的点头。
因为被逼婚,且很在乎这件事,避孕措施什么的,姚千蔓还真仔细研究过。一对男女儿,不管成没成亲吧,只要那啥啥了,还不想怀孕生子——大多情况是女方身份有问题,不能怀——基本有两种解决方法。
一个内服、一个外用。
内服就是水银,那是有毒的,一旦掌握不好用量,就不单单是避孕的问题了,连命都得送了。至于外用,则是鱼鳔儿和羊肠之类的动物内脏,阻止精水入宫……她都不说那个东西进了身体,感染不感染了,就只说一个激动,它滑落了……
怼进去拿不出来……
这致命啊!!
“真的有用吗?跟鱼鳔儿相比……”姚千蔓侧目,有点怀疑。
姚千枝就接口,“绝对强百倍。”
鉴于自家三堂妹正事上一惯靠谱,姚千蔓没怀疑她的话,反而蹙了蹙眉,“百姓重传承,只有生不出,没有不让生的道理,这等物件儿在民间,基本是没有出路的,到是咱们军里……”
“做出来就是给咱们军里人用的,否则,你以为呢?”姚千枝叹口气。
她们麾下二十万大军,其中五分之一是女性,因为众所周知的体力原因,她们大多都是半耕半军,或者做后勤医务工作,只有最顶尖儿的那一波儿,才是真正战场杀敌的。
能参军,能打仗,自然是在最盛年的时段,北地人口少,姚家军不可能占着这么多女兵,不让她们成亲生子。
女性生育巅峰期就那么几年,就算单纯为人口考虑,都需要慎重。
女兵们大多身体健康,生育死亡率什么的,到不用太担心。然而,频繁生育有多损耗身体,多不可控制,是显而易见的。
一个女兵,但凡她成亲,开始生子,就基本告别军旅生涯了。
后勤工作都很难承担。
而且,不说军中,崇明学堂里男女比例是三、七开,姚家军里低层官员女性比例同样很大,生育关,是她们共同的难题。
“不是不让生,完全可以的呀!但是得控制住频率,四、五年生一个,生他个两、三波儿,好生养着,都养活了,照样子孙繁盛!”
“孩子这东西啊,重质不重量,生那么多干嘛,反正养活不起。”她冲着姚千蔓歪头,一脸的‘我就是真理’。
姚千蔓没回话,就垂着眸子深思,左右考量,好半晌儿,“这橡胶鱼鳔儿,就算只有咱们的人用,依然得大量投产啊。”她长叹一声。
“你答应啦?”姚千枝满面欣喜。
姚千蔓就苦笑,“咱们家的情况……我能不答应吗?”那么多女官、女兵。
不过……“好贵啊!!”她仰天长啸。
橡胶这东西北地生产不了,就得拿海船往旺城运,船厂紧赶慢赶,拿银子堆出来的海船,根本不能用做通商,都拿来运货了。
就这还不够,还得加紧做业!
那正反手,一笔一笔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就算每只用不了多少橡胶,然而,那么多人……”姚家军,好几万的妇女,基本都是婚龄。
粗略算算这其中需要的花费,姚千蔓泪流满面。
“没事没事,这个东西长期循环,一家有个两、三个,洗洗在用嘛!”姚千枝安慰她。
“呃……”姚千蔓微怔,愣了片刻,随后露出个牙疼的表情,“洗洗?”
“对啊,鱼鳔儿羊肠子都能用,洗洗怎么了?”更健康!反正精子体外存活时间就十二个时辰,有两、三个轮换的话,足够了。
姚千枝笑眯眯的说。
姚千蔓狠狠抹了把脸。
研究所嘛,不怕有课题,就怕没‘金主’,主家提了,给银子的答应了。资源都到位,他们自然没有不能研究的道理,都加班加点的转了起来。
至于姚千枝和姚千蔓,嘴上吩咐一通儿,给人家安排了一大堆活儿做,就手拉手坐船回旺城了。
马不停蹄,她俩还亲自面见了特朗姆和白淑,就产科技术进行了深入了解,并决定大力推广!
鱼鳔儿和侧切,一个防御,一个修整。根本不冲突,甚至相辅相成,绝对是两手都抓,两手都要硬的事件啊。
推广——那是必须的。
抓住特朗姆,先从姚家军的军医们开始,姚千枝把他的教学时间直接翻了三倍,且,还私下给了他课题,让他着重研究一下剖腹产技术——毕竟是扒坟找解剖素材的外科医生——哪怕如今这条件,成功率不高,总得先有人研究着……
两手都忙,两手都不硬——剖腹产能剖,保证不了存活率,学生们都是未婚女孩儿,侧切教的有点尴尬——特郎姆忙的脚打后脑勺,没几天功夫都塌腮了。
还好有白淑体贴照顾,色色给他安排周全,一日三餐都快递到他嘴边了。
把个特朗姆给感动的啊,泪流满面的。
就他所言:连他亲妈都没这么照顾过他!
白一定是神赐给他的天使!
白淑:正所谓,样样通、样样松、粗通百家不如专精一门,她就想把特朗姆那点老底儿全掏出来!结果人家这个反应……是不愿意吗?
不愿意就不愿意呗,明说就是了,怎么还哭了呢!!
真是……
得到了橡胶,北地四州的发展进一步加快了,医学和运输方面或许还没那么明显。但是商业……随着纺织厂遍地开花,缝纫机一天十二个时辰,歇人不歇机器的转着。工厂里聚集了大批女工,专业化、流水线、群居性……这种规矩,这种产量,是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
大批量的棉质、丝质、羊毛质的布匹和成衣,分高、中、低三档,如潮水般涌入市场!
当然,这个市场,指的不是北方四州,而是跟路阳州接镶的金州。
就是那个盛产各种矿物,尤其是金矿的地方啊!
且,最重要的是,杨城——就地处金州中心。
杨家——孟央那前夫家,就是跟豫亲王和孟家勾连的。前段日子,女四书横行掀风浪,姚家军抓的那些潜伏在四州的细作读书人里,就有不少杨家派来呢。
挨打不还手,不是姚千枝的作风,黄升在灵州,跟她一南一北,可望不可及。豫州同样挺远,她伸手够不着,眼巴前儿的,不就剩下金州了吗?
没鱼虾也好,别拿豆包儿不当干粮,闲着没事儿把杨家灭了,先断了豫亲王的‘小金库’,怼他一波在说。
在金州这一地,杨家算是挺有威望,家里多是做官的,按理跟孟家一样,人家是士族——虽然等级差了点儿。但是,跟旁人画风不同,杨家族长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的嫡妻张氏出身金州商户大家,还是独女,杨家不缺银子不缺势力,偏偏,杨族长就初婚娶了她,还把膝下三子过继给了岳家,从此,这个披着张家皮,实则还姓杨的‘张三郎’,就成了杨家最亮的一颗星。
真是有钱啊!!
就靠着这个张三郎,不过中层士族的杨家扒上了豫亲王,在提供基层力量的同时,成了豫州一系的‘小金库’。
而杨家和孟家的联姻,说白了,就是豫亲王安排的。
孟央——不过是一种试探和示好,是两方联合,或者说杨家依附、豫亲王接收的‘标志’。至于她的性命……
在杨家彻底跟豫州一脉绑定后,她就不重要了。
死不死的,两方没人在乎。
杨家对豫州一系的作用不算小,担当钱袋子的同时,还帮他们掌握一州经济,姚千枝决定把他家打灭了,算是断豫亲王一条臂膀了。
让他没事找事算计人玩儿!
堆积在手里的海量布匹和羊毛制品、外洋的新鲜物件儿、大量的珍珠、宝石、奢侈品……哪怕这些东西往海外运,能得到三、四倍的回报,姚千枝都没动摇,憋着大招,准备直接打垮杨家的经济琏!
呃,当然,海外销售周期实在太长了,最近她多点开花,经济有点支撑不起了!
败家败的太过,南寅带回来那好几百万两银子,跟打了水飘儿似的飞速消失,转瞬见底儿……怪不得姚千蔓总一眼一眼剜她。
花钱总是爽的,一直花就一直爽,而负责管钱的那个,常年晚娘脸,眉头都有皱纹了。
能花就能挣,有了东西就能卖。金州,跟海外比起来,总是近的。
杨家,看不上归看不上,还是挺富的。
充州大商蓝康陪同,霍锦城主导,他们早早去了金州,利用蓝康的店辅人脉,姚家军开始用海量的物资,尤其是布匹冲击金州市场!
顺便吸收百姓。
——来啊,我们四州好地方,活不下来就迁居吧!
打开大门欢迎你!!
——
布匹——在古代是能当做银子来用的。
在乡间银铜不足,需要以物易物的时候,最受欢迎的‘物’,就是布匹啦。
绸布能在城县等大地方换银子、棉布喜庆节日送礼撑场面、粗布自家日常且穿用……
正所谓:人生无非衣、食、住、行四大事——衣还在食之前。
但凡是活人就不能不穿衣服,尤其还是靠近北方的地界儿!
会冻死的!
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布匹和成衣,跟织女绣娘小规矩出产的根本不是一个水平,几乎便宜了三成有余,布匹柔软厚实、成衣针脚细密,撕都撕不烂……
秋天啦,要换衣裳了,眼看冷下来的季节,布辅里突然出现这么一批价廉物美的好物儿,百姓们蜂拥而至!
把王三郎的店辅给挤的啊,那叫一个门可罗雀。
关键打‘价格战’,王三郎还真打不过。姚家军的布,不管什么品种,本来都比他家的便宜三成,这个价位,他能持平就已经是在赔本赚吆喝了!
且,这个价格并不是姚家军的底线,哪怕在降一成,她们依然还是有赚头儿的。
面对这种局面……
王三郎:哭唧唧!
被顶的不知今昔是何昔!
商场有商场的规矩,霍锦城恶意搅乱市场,仗着杨家的势,王三郎直接把他给告了,杨城府台都把他抓进大牢,店辅全封了,就等着‘网罗’了罪名,一波带走,谁知……
漏夜,一封盖着谦郡王大印的公函递进衙门口儿,杨城府台恭恭敬敬,哈着腰把霍锦城从牢里请出来。
谦郡王府剩下一门妇孺,地位高归高,杨城府台真就不怕,然而,人家世子妃背后站着的是谁?这不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吗?就跟王三郎明说姓‘王’,实则根本就住在杨家宅子里,是一个道理啊!
手握二十万大军,掌四州之地的女霸王,真心惹不起啊,惹不起!
东西没人家好,价格没人家便宜,就连拳头都没人家大,明里暗里全都打不过,杨家哭唧唧的开始找‘外援’,然而,就像姚千枝觉得豫州太远,太不方便的同时,豫亲王对北地四州,何尝不是这个意思呢?
隔着徐州、幽州和金州,姚千枝四十米的大刀都够不着,更别提豫亲王了!
根本就束手无策。
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金库被踩扁,自个儿的一条臂膀,生生让人家给卸了!!
关键是商战这种操作,在东西好价格还便宜的情况下,豫亲王除了干瞪眼,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金州,随着一家家挂着‘王记’的店辅关门大吉,杨家的势力迅速消退着,最后,只余下小小杨城一方所在,就那么苟延残喘起方。
——
北方,姚家军如风卷残云般打起了经济战争。燕京,秋日残阳余晖里,胡雪站在京效十里亭,面无表情的看着内廷派出的传旨队伍顺着官道,缓缓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的新文案没有很霸气吗?qaq,做为文案废,我精尽啦!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