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老爷,少夫人, 回来了,少爷回来了!!!”青竹宛如一阵小旋风一样, 他带着人在街上采买的时候听见了信使的报道,也顾不得采买什么东西了,踩着风火轮般呼的一下就刮了回来,一路高喊着进了周府的大门。
此时正是太阳落山后,周家吃完了饭,全家人围着小胖子的时间,李应茹武功高强, 青竹远隔着大门的那一嗓子立刻便被她听见了。
她忽地一下站了起来, 脸上后怕激动迫切的心情竟在同一时间呈现,周嘉抱着宝墩儿,见李应茹如此,忙问:“嫂子, 你怎么了?”
“相公回来了!”
“当真?”周老二嚯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脸颊开始抖动。
还没等李应茹回答,青竹便近了前厅:“老爷,夫人,少夫人,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啦!!!”
周老二一个箭步上前,捉住青竹焦急的问:“是真的吗?六郎真的回来了吗?”
青竹猛点头:“我在外面采买东西的时候, 听见信差报信,说是海贸队回来了,大街上那么多人都听见了..”
“我儿回来了,我儿回来了!!!”周老二双眼蓦地一下就红了,心里的大石落了地,随之升腾起来的便是怒气:“这该死的小子,看他回来我不好好教训他,说是半年回来,现在差不多都快到一年了,到时候你们谁都别拦我,看我不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周嘉听了,噗一声笑出来:“爹,您还是别说大话了,我看啊,只要哥哥跪在您跟前认个错,说几句好话,您呀,怕是再也下不了手了。”
周老二轻吁一口气:“我有啥下不了手的,只要他回来,看我不揍死他。”
王艳在一旁哭道:“你要打六郎,就先打我吧,孩子离家这么久,不定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回到家里还不让人安生...”
周嘉见此情形,有些哭笑不得,他抱起宝墩儿向门外走去,出了门以后,才重重的松了口气,“宝墩儿,你爹是个坏家伙,出门这么久,都快要急死小叔了。”说着他又亲了亲宝墩儿:“宝墩儿,你爹要回来了,你想见你爹吗?他是小叔的哥哥哦..”
因为王艳和周老二在说话,李应茹便也出了前厅,正巧看见周嘉对着宝墩儿低声说话的这一幕,微微一笑,带着青儿回了院子。
“小姐,小少爷还在二爷那里呢,不抱回来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叔侄俩亲热,随他去吧”二叔和相公长的有几分相似,这样等相公回来宝墩儿说不定不会感到陌生。
海贸队回来了的消迅速在京城传开来,一些组建了商队的人忙吆喝着去港口接人。
而这则消息传到邢景耳朵里,正好是他下衙的时候,邢景听了瞳孔微微缩了一分,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杨知文在一边摸着胡子,乐呵呵道:“首辅大人,你看看,这人就是不经念啊,你刚刚早上才提起周大人呢,这周大人就回来了。”
邢景哼一声,并不答杨知文的话,一甩袖子抢先几步走了。
杨知文站在原地丝毫不见动怒,还是笑呵呵的摸着自己的胡子,只是看着邢景的背影,不由的眯了眯眼睛...
即便邢景表现的再不在意,但和他斗了这么久的杨知文还是知道的,周颐的能耐就算是邢景身为首辅也会忍不住发怵。
虽然以前他和邢景在互相争斗,根本就没有全力去对付周颐,但能让两个宰辅在他一个初入朝的黄毛小儿身上接连吃几个亏,就足以证明周颐的可怕。
这样的敌人若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想惹上。
偏偏邢景这次预判有一点失误,他认为人多一点儿,就会更有说服力,谁想到起了反效果。
若是这一次将商业部从周颐手里夺过来就罢了,就算惹了周颐这么一个劲敌,也算是值了,可惜啊,杨知文越想脸上的笑意就越大...
海贸队回来,京城,元平两个城市彻底忙碌了起来。
组建了商队的人家第一时间就赶去了津海港,远远望去,京海港停着数千条船,每条船上都满载着各种货物,码头上一片喧嚣,卸货的,吆喝的,尖叫的,如烧开的了开水沸沸腾腾,为这份炎夏又添了几分燥热。
在这众多的船只中,一艘名为大越号最大的那条船上走出来一个披着披肩的青年,下巴上蓄着胡子,脸上呈铜色,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随着他看过来,仿佛含着迫人的光。
“周大人..”
“周大人...”
另外一些船上随行出海的人,不管是其他商人,还是世家派出去的主事人,即便隔着船,一见周颐从船舱里出来,也忙恭敬的弯下腰去。姿态既敬且怕,他们永远忘不了就是这个看似单薄的少年,在海上做的那一幕幕,那将海水都染红的宛如烈焰一般,看得实在让人胆寒,而这个少年却声声从容镇定,眼睛都不眨看着他一手造成的宛如地域的情景,这样一个人,不得不让他们怕。
但同时,这么多条船,不知跟着周颐走了多远的路,途中遇到接踵而至的危险,周颐却从未抛弃过任何一条船和一个人,用他的话说:“你们是跟着我出来的,我就有义务将你们带回去。”最终他做到了,除了天灾的不可抗力,他们这么多人,这么多船,这么多货,竟然真的全部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大越,这不得不让他们敬。
钟离家族这次派出海的主事人和是老二和老五,从京城来接他们的是老七和老三,见老二和老五对着周颐比对族长还恭敬,便有些看不过去,仗着周颐离他们远,不满的小声对钟离老二道:“二哥,周颐那家伙害我们害的还不够吗,表面上敷衍敷衍就得了,你还真这么尊敬他干什么..”
还未等他说完,钟离老二却如惊弓之鸟一般先看了一眼周颐那边,见他确实不会听见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你给我闭嘴,周大人开了海贸,给我们带来了多少好处!你以后再这么口无遮拦,别怪我不客气。”
钟离老五也接口:“是啊,老七,二哥说的没错,这次要不是周大人,我们别说做海贸了,船,货,甚至人都有很大可能回不来,周大人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感谢周大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故意提大了声音,头偏向周颐那边道。
这下子不光老七目瞪口呆,就连老三也将嘴巴长的大大的,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出海一趟,现在对周颐的态度全变了一个样子?
老三察觉都事情有些不对,他靠近老二压低声音道:“这是怎么回事?”
钟离老二正想说话,忽然却见周颐正向他们这边侧过脸,钟家的船正巧就停在大越号壹号的旁边,周颐一个侧脸,钟离老二下意识的就站直了身子,连头都要不由自主弯下去,这时周颐却又重新将头转了过去,看样子刚才应该只是随意的一瞥。
钟离老二心里却经历了一番大海啸,直到周颐转过头去,钟离老二才重重的出了口气。
“二哥,你这是....”咋了,怎么怕周颐像怕阎王似的?
钟离老二和老五同时对着老三摇了摇头,示意他回去再说。
钟离老七在一边看得有些愤愤然,不知道老二和老五是中了什么邪,不过他也没嚷嚷,跟着老二和老五视察起商队来。
饶是钟离这样的世家出来的两位公子,从自家的船队下来后,也有些如在梦里的感觉,老三悄悄咽了一口唾沫:“老二,你们..这就是我们带去的那点儿东西换回来的?”他们带去的有什么?粮食之类的商业部规定了不能走海贸,所以他们带出去的大多是一些丝绸啊,茶叶啊,瓷器之类的,而且还不是那种顶好的东西,而换回来的什么,那金灿灿的好几船都快把老三和老七眼睛闪瞎了。还有堆的快溢出来的各种粮食,这是出去挖了金矿不成?
“这..这,难怪大家都要争着跑海贸呢!”老七倒吸一口气说道,他和老三对看一眼,都觉得有种世界不真实的感觉。
“金银和粮食也就罢了,你们还用了好几艘船装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那么多种子,这是干什么,这有什么用?”老七感叹完后忙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那有什么用,但朝廷海贸队在周大人的示意下收了很多这种东西,我们想着周大人那么厉害,收这些东西肯定大有深意,这些东西肯定很值钱,便也跟着挖了几船。”
“挖?你们在哪儿挖的?”老三忙问。
“你们不知道,这次我们走的地方可远了,周大人对我们说我们生活的地方是在一个圆球上,除了我们大越外,海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国家,这次我们跟着出去,可真是开了大眼界,老三,老七,你们能想象吗,还有人长的跟煤球一样黑呢,以前大越出海贸的时候,带回来的消息遇见的全是一些金发碧眼的人,还从没有过黑人的记录呢,周大人给我们说这是因为我们这次走的比之前都远。哦,看我,一说就扯远了,商队每到一个地方,周大人都会让给我们自己做生意,然后他自己便带着研究院的一些人在当地不停又是划线又是干什么的,嗨,反正我们也看不懂。
不知道周大人在找什么,反正有时候我看他挖出来一些东西后,比找到金子还高兴,然后还在那里插一个大越的旗帜,把那块地圈了起来。我们见周大人如此宝贝这些东西,便在边缘也跟着挖了一些..”老二洋洋洒洒的一口气讲完。
“不是,二哥,你这说的不对吧,那是人家的地盘,他们就允许周颐这样大而皇之的划地盘?”老七不相信的说道。
钟离老二和钟离老五却同时咽了咽口水,这事情他们宁愿从脑子根除,再也不愿意想起。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周颐的手段简单粗暴,一开始自然是利诱,给个三瓜俩枣,当地人能欢喜的跳起来,天哪,不过是一些没用的东西,就能换来这么精致的丝绸和瓷器,赚翻了好吗?
当然还有的国家不肯合作,这样的话,软的走不通,周颐就只好来硬的了,当□□上国的炮火响彻在彼岸时,他们连反抗的勇气都生不出!
这也是周颐在后世每每被提起,就备受正争议的地方,因为从这一次航海开始,算是彻底拉开了以后华国对世界其他地方的资源掠夺的序幕,以至于后世华国建立了先进的完善的工业体系,却不可思议的没有用到本国内一点儿资源。这些东西都是华国在周颐的一手计划下,以极其低廉甚至近乎于白拿的方式换来的。
所以即便后世在华国,周颐是所有华国人的偶像,但在国外的名声却并不那么好听,人们更乐意称他为狡猾的强盗。
当然华国人心里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面对其他国家的诘问,那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还声称是周颐带来了近代政治文明,科技文明,经济文明....总之他就是全世界人类的功臣!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谁也不知道以后的历史走向。
钟离几兄弟讨论后,便要卸货,这时商业部专门在这里设立的分部的人却过来统计东西了,钟离老七耐不住,直接道:“凭什么我们出海换回来的东西要经过你们的统计,这又不是你们的东西!”
商业部的一名四品官带头,他并不动怒,只是说到:“这是我们商业部的规定,所有进港船只上的货物必须一五一十的统计清楚。”
“哈,你们商业部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还成了强盗不成?我告诉你们,我们是钟离家族的人,我们家的东西不经过我们同意,我看有谁敢动!”钟离老七却一脸凶相,直接嚷道。
“老七!!!”老二和老五同时大喝道,这是老寿星上吊不要命了啊!他没跟着周颐出海,自然不知道周颐的凶残,商业部是在谁的手里?是周颐呀,眼见着老七敢顶撞商业部,老二和老五心里就一阵哆嗦。
“二哥,五哥,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出了一趟海,就变得如此畏畏缩缩,你们怕周颐,我不怕,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还没有了王法不成!大家说是不是啊!”钟离老七继续放大声音嚷道,他倒也并不是真的没脑子,只是在他的预想中,世家都是一群眼高于顶的人,怎会受得了别人对自己的东西染指,他想着这么一嚷嚷,肯定会从者云集。
不过,他声音落下后,真实的场面却和他想象的大相径庭,其他商队的人根本就没应他的话,在商业部的人来统计的时候,还无比热情的配合。
“呵呵...”钟离家的停船地方因为钟离老七这么一闹,大家都想看热闹,便围了不少人,当钟离老七喊出那一嗓子后,不但没有人回应他,反而都眼神古怪的看着他.老二和老五两人正准备一前一后去堵住钟离老七的嘴的时候,几声低笑声却从围观的人背后传来。
大家忙回头一看,见是周颐,眼神顿时纷纷一缩,这么多人,却像是训练好的一般,齐齐弯下腰,对着周颐恭敬的喊道:“周大人。”
周颐笑着淡淡的嗯一声,比起出海前,他整个人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他并无张扬的气势,但只是这么站在那里,却能让人打从心底既敬又怯。
“你们才从海外回来,配合商业部统计完货物,就回家歇息去吧,散了吧。”
“是,周大人。”众人齐齐应一声,然后呼啦啦一下迅疾的散开了,里面还包括一些世家的人。
“周..周大人,舍弟不懂事,他并没有...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不知道商业部的规矩,我们马上配合,马上配合。”钟离老二和老五都快哭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点背,这话偏偏就被周颐听了去,两人的手死死摁住钟离老七的嘴,坚决不让他再发出一丝声音。
周颐轻笑了一声,指着商业部的那名四品官问:“你没有和他们说商业部的规定吗?”
那名四品官立马恭敬的答道:“回大人,属下已说的非常清楚。”
钟离老二和老五立马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没办法,实在是这差不多一年以来,周颐彪悍的形象太震慑人了,现在他俩深怕一个不好,周颐也会像对付那些海盗和不听话的人一样,直接将他们突突了!
好在这是在大越境内,自从回到大越境内,周颐便完全将那股慑人的气势收敛了起来,闻言 也只是点了点头:“你们都听见了,我商业部的规矩就是如此,本官喜欢遵守规矩的人,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
“呜呜呜...唔!”钟离老七想说什么话,去被两个哥哥摁的死紧。
周颐看了一眼钟离老七,然后转头对着属下吩咐道:“若有不从者,所有货物一律不准入港,并永久取消出海资格,若有人反抗..”说到这里的时候,周颐偏过头看了一眼钟离老二和老五,两人立刻两股战战,大热的天,后背却在阴嗖嗖的冒着凉气。
两人忙摇头:“不敢,周大人,我们一定遵从商业部的规矩。”
周颐听了这俩人的话,忽然笑开:“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拿你们怎么样,好了,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配合一下吧。”说完转身离开了。
直到周颐走了好远,两人才敢将钟离老七的嘴松开,双双吸一口气。
“二哥,五哥,你们到底怎么了,哎,我就不明白了,那周颐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们如此听他的话?”
“你给我闭嘴!”钟离老二看了一眼正在核查东西的商业部的官员,低声厉喝道:“以后遇到周大人你给我放尊敬一些,你就算没脑子,也有眼睛吧,你就没看见刚才那些人里,京城大家族的人都不在少数,可你看看,除了你,还有谁出来嚷嚷不让商业部统计了?”
钟离老七张了张嘴,终于找不到什么话说,但他心底的不服气和疑惑却更多了。
海贸队到津海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元平府的官员得知周颐到了,都纷纷出来迎接,极力要给他接风洗尘,并让他第二天再回京。
但周颐却推辞了,他笑着道:“本官出去近一年,许久不见亲人,实在思家心切,接风宴就免了,大家的心意我领了!”
“周大人,莫非您是准备今日就回京不成?您这会儿回去,怕是得到半夜了!”有人吃惊的问道。
“没事的,出海的一年我什么样的日子没过过,这点儿路程不算什么。”
其余众人立刻赞道:“周大人为了我大越如此兢兢业业,实在是我等的楷模啊。”
周颐想家的不得了,也没心思听他们这些吹捧。
大家见他执意要回京,也就歇了劝他的心思,派了人护送。
一直到临近三更时分,周颐终于踏进了万籁俱静的京城,站在周府的大门口,看着那两个红灯笼,周颐深吸了一口气,近乡情怯,迈出的脚步竟有些踟蹰。
“少爷,您回来了?”守门人迷迷糊糊间见有人站在大门口,立刻从侧门的小屋里出来,欢喜的惊叫道。
“哗啦”一声,周府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李应茹,周嘉,周老二,王艳,青竹竟然一个不缺。
周颐张了张口,竟然发不出声音来,他的目光贪婪的从家人的脸庞上略过,一直看到李应茹的时候,眼睛猛地一缩,应茹怀里用小蚕丝被裹着的,睡得还在吧唧嘴的小胖子,是...是他的孩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