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扬帆的商船明显不会停下来, 站在码头的审神者都快傻眼了——现在可如何是好?
忽然,她只觉得小腿后面被人一踹, 整个人猝不及防的跌下去了!
她背上的本体刀剑们:咕噜咕噜。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被呛了一大口海水的安原时羽内心直骂娘,如果换成现代社会, 估计这个豆腐块新闻标题会是《震惊!芳龄少女竟携众美男集体下海……》
她从咸腥的海水里冒出头来,捂着喉咙直咳嗽,吐了好几口海水出来才觉得好受一点。不过眼睛因为突然接触到海水而变得酸涩无比,生理性眼泪简直要控制不住。她痛苦地转头望过去,想看看是谁踹自己的,结果她只看见几个面色苦楚的百姓站在码头上,一脸麻木的看着自己, 似乎也没有要对这个陌生人出手相救的意思。
浑身湿哒哒的狐狸状生物心虚的往后面缩了缩, 躲在了箱子后边。
真的,它刚才以为审神者是绝对能够站稳的,原本只是想要恶作剧的报复一下而已……
安原快被气死了,既然找不到肇事者, 那些人又都个个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 她一咬牙,索性转身,朝着大船游过去。
不得不说,此人的求生技能不敢说是全部点满,但基本都点亮了科技树。
就拿游泳这个技能而言,先前在洪水里捡回了一条小命,后来又在苦海里捞过一个厚颜无耻的老流氓, 现在又要靠它去爬上别人的船只。
结果等她靠近船的边缘,正在思考要怎么才能爬上去时——总不能像上次那样用灵力刀当攀岩工具吧——忽然一条绳索就从船上放了下来。
无论如何,安原觉得这个开头还不算糟糕透顶,那些人至少肯把自己捞起来,而不是让她一直游水游到死。所以她忙不迭的用布条裹住了手心,不然等会被绳子一扯,手掌不被磨破才怪,缠好布条后,这人才将沾满了海水的粗麻绳缠在了上面,任由商船上的人将自己提上去。
两个身手矫健的水手合力把她拖上甲板,安原时羽一冒头,就发现了五六支火铳正对着自己脑袋。水手们警惕的围着不速之客,而穿着长衫服饰的几个明国人,像是商船主管之类的,也在远远地打量着自己。
“你是何人!”为首的一个高大水手提着大刀问话了,满脸横肉的瞪着审神者。
虽说他讲的是一种安原从未听过的明国方言,但是感谢时之政府赐予的语言翻译黑科技,就算是鸟语也能给你翻译出来。
“啊,各位不要误会,在下只是一介寻常的行脚商,想搭贵船一程,实在是没有任何恶意。”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坏心思,她连忙举起了手,让大家看清楚,自己手上没有武器。
由于黑科技的存在,安原时羽讲的是日语,但是在他们耳朵里就自动变成了那种方言——一群人都愣了愣,“你会讲蛮话?”
安原也不由得呆了一秒,谁会自称自己家乡的方言为“蛮”啊……但是她随机应变,露出了个无奈又不卑不亢的苦笑:“诸位大爷,干我们这行的,什么话都要会讲两句啊。”
旁边一个比较年轻的水手有点沉不住气,故意用另外一种口音的言语讲话:“那你听得懂我说的是哪里的话吗?”
安原的耳朵动了动,其实她听不出这是哪里的话,但是跟着她的刀听出来了。他们提醒道,这是明朝时代的官话,也就是所谓的“中原雅音”。
“是……贵国的官话吧?”安原时羽讪笑着搓搓手,把对于天朝上国的瞻仰之情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答对了!”那个年轻水手惊讶中带点欣喜自豪的跟同伴说道。
倒是原本那个水手头目十分不悦,“小五!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被称为“小五”的年轻水手被吓得瑟缩了一下,立刻握紧了砍刀,紧紧地抿嘴不言。
不远处的几个明国人低声讨论起来,他们声音极小,特意又换了一种新的方言以防她听懂。不过背在她身后的刀剑们偷偷告诉自家主君,那些人在讨论是否要顺路载她一程,亦或是把这个行迹可疑的日本人给扔进海里喂鲨鱼。
那个水手头头明显还没有放下警戒,他皱了皱眉头,让她往甲板里面走近一点——然后几乎半船的水手都扛着武器出来看热闹了,这场面让素来胆大的小姑娘都有点被吓到了,总有种下一秒要这些海上讨生活的汉子们给围殴。
此时,作为商船主管的一个中年男人终于发话了,他叫来刚才开口盘问她的那个高大水手,跟他讲:“老林,问问这家伙,什么来历。”
“是,许主管。”
老林点点头,凶神恶煞的转过身,就问安原时羽是什么来历,究竟追着他们的船想要干什么。
女孩子不易察觉地清清嗓子,下一刻,开启了声泪俱下的表演模式。
反正现在时值战乱年代,也没有户口本什么的可以去考据查证,只要不要脸,故事够感人,演技够精湛,不怕忽悠不过这些人。
值得庆幸,以上特征,审神者都具备了。
她开始讲故事,故事讲的是一个原本的小贵族子弟,因为家族在战争中被人搞没了,原本受过良好教育的公子哥儿不得不背上行囊,隐姓埋名的去流浪,寻找东山再起的机会。然而一年又一年的过去,曾经的尚未元服(即举行成年礼)的小孩子也变成了一个穷苦的地中海大叔,战乱年年都有,希望也愈发渺茫。所幸他曾跟府里的刀匠学过一点粗糙的锻造手艺,再加上到处倒卖点不值钱的小东西,才勉强混了一口饭吃……
说到动情处,她甚至还哭着捂住了脸,哽咽得说不下去。
刀剑们都惊呆了,要不是他们一直在跟审神者一起玩耍,说不定都要以为她真是一个命运如此凄惨的乱世百姓。
原本气势汹汹的水手们看着这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气势也跟着一弱,不由得感同身受起来。要知道,此时的大明朝并没有外人眼里的强大,此时正值明朝万历前期,内阁首辅张居正虽然是个大牛人,但是也扛不住长久以来的官场腐败、资本搞事情、气候进入小冰河时期这些强大的影响因素。所以此时的大部分明朝百姓过得也是苦哈哈的,若是再遇上洪涝、干旱、叛乱这些不可抗力,那就是新的一波流民在中原地区窜来窜去。
而万历皇帝本人也不怎么喜欢上朝(旷工时间长达28年),有什么问题就扔给聪明睿智的张老师去处理,他只要学会能够把人才用好就ok了。再加上大明素来实行海禁政策,不允许外边的船进来,也不许大陆的船只出去,搞得沿海一带海商行业走私盛行,某种程度上也是刺激了资本主义的萌芽产生。因此像安原时羽现在搭的这艘能够来到日本的明国商船,说白了就是偷偷出来走私,从福建一带,往北走,途径高丽,再到日本,最后再折返回大明,一波下来顺利的话,赚得很。
几个主管也被多少打动了,他们也是知道此地战乱,小小的一个岛,愣是打出了几十家诸侯,放在他们那里,估计就一个省级的内战程度。不过战争财嘛,向来是最好发的。
打仗,要粮食吧?盔甲有没有?武器要不要一起买?我们这边还卖战马哦,真的不考虑买一点?火铳?没问题,我大明的火药技术虽然比不上西洋蛮子,但是军中都是标配啊!
是的,以前的中原王朝素来缺乏战马和养殖基地,不过明朝太祖朱元璋就是靠干翻元朝起家的,昔日成吉思汗留下来的铁骑后代被大明骑兵打得像条狗。后来的明成祖朱棣更是当过很长时间的“燕王”——燕地,那就是现在的北京,河北一带,临近辽阔的内蒙古大草原,弄点北地战马来养殖,难道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至于火药的运用,也并非局限于烟花和炼药方面,当时的明朝军队都已经配上了基本的火铳,守城部队里都有火炮设置,后来后金皇帝努尔哈赤在宁远之战中,据说被守城的袁崇焕给来了一发重量级火炮,当场没了半条命,8个月后终于重病而死——由此可见,对于火药技术的运用,明朝人是比后来那些固守成规、满脑子都是祖宗骑射规矩的清朝官员要熟练大胆的多。
那位许主管走了过来,水手们连忙让出一条道。
只见这位风度翩翩甚至不像个走私商人的许主管温和的告诉她:“既然这位兄弟有缘与我等同船,若真是顺路,捎你一程倒也无妨。若是不顺路,在前面的补给点再把你放下来便是。冒昧一问,不知你欲往何处?”
安原定了定神:“那就在此先谢过这位主管大人!在下想去纪伊。”
“纪伊啊……”许主管想了想,“嗯,我们此行返航的确会经过那里。不如这样吧,待到临近码头之际,我们就让人用小船送你上岸,我们便不靠岸停歇了。”
审神者闻言大喜过望,连忙道谢,没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看刚才那个架势,她还以为自己要被抓起来去卖掉了呢。
“这位兄弟倒别急着谢我先,”许主管露出了一个商人特有般的圆滑精明笑容,“既然要搭船,那便丑话说在前头……阁下的船资,打算如何付清啊?”
船、船资?
那就是船票钱吧!
安原时羽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因为她是个穷逼。
“可是……在下身上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入您的眼呐,许大人。”她为难的摊了摊手,“只有一些不值钱的山货……”
这还是为了给自己行脚商的身份作掩护才弄来的。
“不不,那些不值钱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我看不如这样吧。”许主管又露出了那种温暖人心的笑容。
“你就用你背上的那些刀,用来充当船资吧。”
审神者惊呆了。
她沉思一秒钟,爽快的答应了:“好!”
【“主人你不爱我们了吗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