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山姥切国广被人像小猫一样提着往上升的时候,忽然问出来的话。 “哦?”笑面青江一手抓着他的后边衣领连带着外面的被单,反而很惊奇他会这么问,“当然是刷审神者的好感啊!” 少年人一言不发,显然是不完全信的。 “……你不是那种单纯会为美色所动的人,虽然嘴上一直说着糟糕的话。”他冷静无比地说,“那个人身上,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 不然也不会让你这位畏惧审神者如同畏惧虎兽的家伙一直跟着了。 在晃晃悠悠的半空中,笑面青江眯起了漂亮的猫瞳,沉默片刻,才回答道:“非要说什么理由,那大概是——小姑娘抱起来挺暖和的!哈哈!” ……色狼。 山姥切国广没好气的撇过头,不过他随后也想起了这家伙异常于人的超低温,顿时对于一直被迫承受笑面青江那“寒冷拥抱”的审神者心生同情之意。 但是这么说来,那人灵力倒是强大到奢侈的地步……也唯有清澈温暖的灵力,才能抚慰他们这些流落暗无天日地下的无主付丧神了。 “不过嘛……” 此时少年忽然又听见来救自己的人冷不丁地开口了,他疑惑的抬起头看去。 “只是想看她笑啊。” 笑面青江神色淡然的说。这一次,山姥切国广相信对方是认真的。 哪怕是骤然身处令人不安的烦躁环境中,哪怕是濒临的只剩下一口气,依旧能露出那样有温度的微笑——如果当她真正开怀大笑之际,又是怎样一副温暖洋溢之景呢? ………… …… 安原时羽并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把青江同学拐走的真正原因,居然只是那家伙想看她笑。 她现在正在充当劳动力——用双手,把挂在外头的两个大男人拖回来。 然后她快累死了,气喘吁吁的抓着绳索,却不敢休息一秒钟。 辣鸡! 一个两个,都是辣鸡! 什么加州清光,什么萤丸,什么宗三左文字,开始说得一个比一个好听——“哎呀主人一定要多多使用和爱我哦”、“别看我个子矮却是大太刀”,还有什么“我是执掌天下的象征,也是您的笼中鸟”……呸!你见过哪个执掌天下的人会需要在黑漆漆的地底拉着绳子当纤夫?就为了把两个笨蛋给抢救回来! 可怜一下她啦!她前几个小时还在发烧,再这样下去,暗堕给你们看哦! 要知道在都市传说里,暗堕审神者这种生物品种也是有的啊! 不要笑!说的就是在看这篇文的你!还在笑!整天就知道笑,有什么好笑的。 “哇哦,捡回一条小命了呢,好险好险。” 笑面青江伸手攀住峭壁顶端,冒出头来——这也让安原时羽松了口气,旋即又有点生气:明明一直都是她在努力的把人往回拉好吗! 失去了心爱的小床单的付丧神把山姥切国广往地上一放,自个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并表扬默不作声的审神者:“看不出来,你还真是臂力惊人。” 安原脑门上的青筋猛地跳了出来,这到底是夸奖还是在嘲讽她是怪力女猩猩啊!好气哦! 山姥切国广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假装若无其事的坐起,一手刀打在青江的膝盖侧边,使得后者“哇”的一声捂着腿倒下了。 “那个……”他规规矩矩的对满脸虚汗的安原时羽道谢,并害羞的低下了头,“谢谢您……” 安原就喜欢这种乖巧又帅气的男孩子,虽然青江长得也很诱人,但是黄段子狂魔的性格让人想一脚把他踹回悬崖去。 于是她也很爽快的笑起来:“没事,你太客气了,这都是举手之劳啦哈哈哈!” “毕竟男人右手的功能是非常多……” “闭嘴青江!现在不许开车!” 笑面青江:委屈巴巴.jpg 在稍作休息后,三人重新上路了。 也许是在危急关头,审神者和那个好像不怎么靠谱的肋差帮了大忙的缘故,这次山姥切国广明显没有那么拒人千里了,连安原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思妙想,都能回答上一两句。 “你一直披着这被单吗?” “……嗯。” “它为什么会被染黑啊?” “忘了。” 到底得多粗心,才会忽视自己身上的衣物在一夜之间变了个颜色? 不过安原见他似乎兴致不高,也不敢继续追问下去,只能换了个角度问他在这地底下呆了多久。 少年拉了拉兜帽,有点微妙的回答道:“……山中无日月。” 也就是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日子咯? ——那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 大家就这样在昏暗的路上又走了约莫半个小时,所幸几人的夜视能力都不错,然而笑面青江还是三番五次的扶住了差点摔倒在地的审神者小姑娘。就当快要到路的尽头时,山姥切国广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白皙英俊的脸上满是郑重之色。 “就快到了……走到尽头,再往左拐,走上两百米左右,便是我这些日子里所住的地方。” 安原瞬间打起精神来。要知道,就连差点摔死时,山姥切国广都没有露出这种如临大敌的神情。 笑面青江一手搭在安原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拄着下巴,想了想,“是那家伙吧?” “……啊。” 少年模样的金发付丧神很不情愿的承认了,看来就是那位同居的伙伴,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安原想到这里,有些担忧,她仰起头来,看着青江:“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你有办法说服他吗?” 这一次,向来语气浮夸的笑面青江也苦恼了起来:“我会尽力尝试的。” 审神者:…… “嘛,你不行的话就我上。”她安慰道。 听她这么一说,青江反而笑了起来,“男人不能说不行。” 【不说黄段子就会死星人】大概就是这位先生吧。 “没个正经。” “嘻嘻,你不就喜欢我这样的吗。” “……厚脸皮的家伙。” 安原没好气的摇了摇头,任凭青江挂在自己肩膀上说笑。只是当她回头之际,正巧看见站在旁边的山姥切国广,脸上有一闪而逝的羡慕之情。 她有点惊讶,对方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羡慕中又有点寂寞的表情?唔……大概是想起以前的审神者了吧。 是个念旧的人呀。 想到这里,安原的内心微软,顿时冲他露出了个善意的微笑。 不料四目相对时,少年忽然浑身一僵,急忙转过身去,还掩耳盗铃般的拉了拉兜帽。 安原时羽:…… 她有那么不招人待见吗! ………… …… 伴随着熟悉中掺杂着陌生的脚步声渐渐传来,温和稳重的男人声音在溶洞角落中响起: “哦呀,切国你回来了……咦?是来参拜的客人吗。” 坐在溶洞阴影处的高大身影缓缓站起,走了出来。那身暗绿色的神官服在黑暗中并不显眼,棕色的及腰长发则是随意地披散在身后。 只是安原时羽看到这位付丧神长相的一瞬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眼前之人除了保持一如既往的微微眯眼而笑的表情之外,他的右半边脸上,沾满了无法洗净的黑红色血迹!甚至连大半边的神官服上都是沾染着那样诡异的干涸血迹! 这些血给人的感觉竟然是“活着”的——就像是恶魔化形,在拼命啃噬,想要索取吞噬更多,却被某种无形透明的力量所硬生生禁锢在右半边脸的范围内。 更可怕的还不止如此,他能活动的似乎只有剩下的左半边面孔,以至于现在是半张脸僵硬又可怖,而另外半张脸仍然微笑的看着他们。 男人眼角的嫣红依旧鲜明如初,在游戏中看到的精致妆点,放在现在看来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宛若一个披着个人皮的终结者,外表温和,骨子里全是钢铁和电路,内心奔流着无人能懂的情绪。 这是石切丸,一把本应供奉在神社里的神刀。 “这、这不应该啊!” 如果要说谁最受到精神冲击,应该不是审神者,而是笑面青江。 曾经斩杀幽灵的肋差,这辈子最向往的事情之一——就是成为与石切丸一般,同被人供奉起来的神刀。 石切丸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了披着白衣的男人身上,低声说道:“……笑面青江?” 也许是对方的语气太过奇怪,原本想要开口的青江没能及时回答。但是安原时羽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一步上前,挡在了对方身前——虽然她还比肋差矮半个头就是了。 “竟是陌生的审神者啊……不必紧张,我想起来了。”曾经的神刀歪了歪头,故意用怀念追忆的声音说道,“我们本丸那位笑面青江——死在我的刀下时,还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安原时羽惊了,这什么情况!而站在她身后的付丧神,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像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杀他呢?你们猜,我怎么说的?” 石切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扯掉了帽子的系带,随手把这东西扔在地上,仿佛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垃圾。 “——我回答,我也不知道啊!想杀就杀了呗!谁管得了那么多!” 他倏然大笑起来,然而只有半边的脸部肌肉在扯动,剩下的半张脸如同死去的岩石一样,僵硬沉寂。 笑面青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攥起拳头。只是下一秒他愣了愣,因为审神者背在身后的左手,不动声色的握住了他发冷的手。 ——别怕。 付丧神心中有些感激,轻捏了一下女孩子那软乎乎的手心,作为回应。 “不过,一个活着的审神者,还是这种崩坏后的世界里。” 石切丸突然停下了笑声,转而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与阁下无关吧。”安原时羽此时也很不高兴对方恐吓自己的同伴,但她还是冷静的说,“脚长在人身上,想去哪里都是自己的意愿。” 高大的男人眼角略微抽搐了一下,“竟然这么对我说话……真是有勇气。” 妈的!这个霸道总裁是谁啊!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温和守礼的石切papa! “哦啊?真是怀念的清澈灵力。”石切丸怔怔的望着她,眼睛里满是令安原时羽心惊胆战的光芒。 “要知道,我可是杀了自己审神者的人呢。” 弑主之刃。 伤人伤己。 这一刻,安原时羽终于明白对方身上,乃至脸上被溅到的血迹,都是来源于谁了。 那是同为审神者,在死前对于下克上之人的诅咒——曾经清澈沉静的灵力,一夕化作怨恨恶毒的诅咒,如同附骨之疽,生生的啃咬着付丧神留存于人间的残躯。 只要活一天,就要忍受一天被怨魂撕咬的痛苦。 然而就算如此,眼前这位石切丸半边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如初。 像是当忍受的痛苦达到了极致程度后,反而会露出安宁祥和的神态。 ——令人心惊胆战的同时,又让人……悲伤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