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在一阵摇摇晃晃中,从半昏半醒的状态里醒来,隐约感觉有人背着自己在往前走。 “……是药研吗。”她虚弱的问。 “是我……大将。”背着她的人那个人停下了脚步,把她放了下来,安原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坐在了一层厚厚的落叶上,背后则是靠着杉树笔直高大的树干。 安原时羽皱了皱眉,眼睛依旧是闭上的,没有睁开,“……头晕。” “您失血太多了,头晕正常。”药研温和而不失强硬的摸了摸她的额头,一边低声斥责:“不是我想要出言不逊,而是您实在太胡来了!” 然而安原还是听出了他看似抱怨话语下的关心,于是扯了扯嘴角,算是露出了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您居然还笑得出来!”药研有些不满,原本再给她换药的手,也有意无意的加重了几分,“我说的可都是认真的!” 安原时羽被疼得十分委屈,难道这个年头,连笑一笑都不被允许了么。 ——确实不可以笑。 天知道药研藤四郎刚才有多害怕——看着倒在地上、满身都是血的审神者昏迷不醒,吓得他都差点当场刀碎了。 至于审神者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完全不用猜,就知道这位任性的大爷是进来找自己的。 顺着这个道理推断,加州清光和萤丸会坐视不管吗?他们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公进来找人吗? 显然不会。 那么如今审神者受了如此重的伤,以至于连正常的走路都成为一个问题,另外两位却没有出现,就肯定也就是出事了——要不然就是被什么麻烦给绊住了。 虽然药研太不明白刚才那阵驱散他面前雾气的光芒是怎么回事,可是对于奄奄一息的审神者,他怎么都没办法见死不救。 所以才有了刚才药研背着她往前走的一幕。 “那个……”安原时羽抬起沉重的眼皮,瞳孔涣散了好几秒才慢慢地对焦成功,她低头看着蹲在自己身边,正在给左脚踝伤处换药的黑发付丧神,“有件事……得告诉你……” 药研藤四郎抬起头,以为是很重要的事情,“您说吧,大将。” “……你好矮。”审神者稀里糊涂的叹着气,“刚才背我的时候,有好几次脚都撞到地面上了。” 药研的脸都要黑了,他听见自己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正处于断掉的边缘。 要不是碍于这周围的雾气非常诡异,他可能都会撸起袖子,暴打混账大将一顿。 ——短刀付丧神天生长得矮又怎么了!人家大太刀也长得矮啊!而且您有本事的话,就别被人背着走啊! 无辜中枪的萤丸:喵喵喵? “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 安原低声说道,嘴角带起些许疲惫的笑意。 “虽说你本来可以……不必这样的。” 不等药研有所感动,她就继续自顾自地说,“毕竟……我最近好像也没怎么减肥过……” 药研:…… 哦!付丧神顿时明悟了! 原来审神者不是混账!说她是“混账”简直就是在侮辱这个词!因为她就是个智障啊! ……这个结论的得出,好像更糟糕了。 一时间,药研只觉得前途灰暗无比,更加心疼留下来的那两把刀了。 他叹了口气,把剩下的手头工作做完,“我不都留了书信,让您和他们不用来找我了吗?” “清光他们……确实不太希望我来找你。”头晕脑胀的安原时羽此时有话直说,也懒得隐瞒,“但我坚持要来。” “为什么!”药研藤四郎心情烦躁,一下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倚在树根上的女孩子,“难道他们就没说,这片森林里有多危险诡异吗!” “说了,我也知道萤丸他们担心我。”审神者微微地笑起来,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的面色惨白,却使得她的笑容,看起来有种异样的美丽。 “可是对我们来说危险……对你而言,就安全了吗?” 这话一出,药研不禁愣神了,他喃喃自语,十分的震惊:“您这是……在担心我?” “——你是我的刀,药研藤四郎。” 我怎么能够看着你沉沦下去。 安原的语速很慢,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脸色同样苍白的付丧神不说话了,他想起昨晚这个不要命的笨蛋,当着那个怪物的面,冲过来帮自己的场景。 【“就算如此,您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你就是他的对手了吗!”】 又是类似的场景,这种过于熟悉的即视感,令他说不出话来。 付丧神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对方心中的担忧和不安等情绪,可就算如此,审神者还是坚持进了森林来找他。 他低下了头,一字一句地说:“大将,您……这又是何必呢。” “药研啊,”安原时羽半阖着眼,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情。 “——你是恨我的吧?” 药研藤四郎没有回答。 他望着眉眼低垂、等待答案的审神者,脑海中却莫名其妙的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来。 那个时候,还没有大灾变,甚至连刀账上的三名枪都没到齐。然而审神者却在一次偶然中,锻造出了他的兄长,粟田口派的太刀,一期一振。 审神者虽然那个时候不怎么说话,甚至可以说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看起来智商也很正常。但还是很快安排了新的出征队伍,指示其他高级的老队员们,要把一期一振的等级和经验带起来。 为此,已经到了满级的萤丸还被换了下去,把队长的位置腾给了一期一振。气得大太刀跑去外头,借口远征,实则是纵马驰骋了大半天,才两手空空的回来。 审神者没有生气,只是微笑的看着他们打闹,目光平静的就像是湖水。 结果第一次出征回来的一期哥是中伤状态。 “快去手入室啦!一期哥!”几个弟弟们急得团团转,他也是很着急。 “不要紧,是可以治愈的伤。”一期一振却笑着安抚大家,“还有,我拿了好几次‘誉’。” 所谓的“誉”,是指在战斗中,表现最出色的那个人才有机会得到。 可药研不这么想,他只是忧心忡忡:“一期哥太拼命了。” “因为很高兴啊,能够来到本丸,见到弟弟们和其他人……而且主人那么信任我,命我作为队长,我想要努力的回报这份信赖。所以,不用担心我,药研。” 说出这番话时,这位兄长依旧是温和的笑着,眉眼里像是渗透了阳光的气息。 “——也不要因此埋怨主人。” 记忆结束,眼前又回到了这疲惫的现实——布满白色雾气的杉树林,以及等着他回答的审神者。 是的,我不会因此怨恨您的,大将。 他恭敬的弯下腰,把休息够了的审神者背起来。 “您想太多了,大将。”付丧神严肃的说,“如果我怨恨您,还会替您医治吗?” 安原时羽笑了笑,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免得自己滑下去。 “这可很难说,我可是听过,有些古怪的医生专门治好了自己的仇人,然后把对方给杀掉的故事。” 药研听她这么解释,心情也轻松了一点,“那么大将,您大可放心,我还没那么无聊。” 我不是什么怪医,我只是您的刀。 然而他背着人没走两步,却觉得突如其来的一阵头晕眼花,使他不由得停了下来。 “大……” 第二个“将”字还没说出口,药研便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诶诶诶!”安原时羽一边震惊,一边从他背上麻利地滚下来,伸手去探对方的鼻息。 “不会是我真的把你压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