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行朗吓死了, 不是因为他这么说话, 而是因为自己坐在了路巡腿上,他怕路巡的腿会不舒服, 要站起,可是对方搂着他的腰不让动。
“你别这样。”把支票塞进他的领口,像是在打发一个不正当工作者, 周行朗很认真地说, “我不要你的钱,你拿走。”
路巡没说话。
周行朗提高音量:“能不能让我站起来了?”他能感觉自己坐着的腿上,并不是肉的感觉,而是硬的,是他的假肢。也能感觉到, 从他的残肢到假肢衔接处的过渡——自己这么重,真不会把他压出毛病吗?
他坐立不安, 路巡好像能感觉到他在抗拒什么,笑了笑:“放心吧, 没那么脆弱的。你坐着别动,我就想抱抱你。”
周行朗还没说话呢,路巡就埋头,贴着他的脖子:“你身上真好闻。”
周行朗:“……”
抱就抱,忽然这样来一句,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谢谢,我下午出了汗还没洗澡。”潜意思是你居然还觉得很好闻,有没有搞错!
“是你的味道。”路巡好似一点也不嫌弃, 鼻尖在他脖颈处拱着,“别人身上就没有。”
周行朗觉得他的爱好有点变`态。
他不假思索地夸夸其词:“事实上,我不仅今天没有洗,前几天也没有,从出差到现在都没有,你别闻了,像狗一样。”
路巡张嘴就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口,舌尖在上面打转。
周行朗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抖,一下仰起头,皱着眉头道:“你什么意思?”
“硬了的意思。”路巡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求欢的意思。”
周行朗:“……”
“……昨天不知道谁往我的房间里塞了张小卡片,我给你找。”他一脸窘迫,挣扎着站起,这次态度很强硬——正巧电话响起,周行朗说自己要接电话,路巡放了手。
果不其然,是美院的通知:“周先生,经过我们长时间的开会、商讨,最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嗯嗯嗯。”
“最后的中标者,是zool事务所。”
周行朗好像听错了:“你说什么?”
“您中标了,您全权负责南山美院的新校区建筑设计项目。”
周行朗心里卧槽卧槽了好多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最后中标的会是他?不是有预算危机吗?自己打败了fcbs和弗兰克·伍德?
他犹在梦中。
电话那头:“周先生?”
周行朗:“好的,谢谢啊。”
快速把电话挂了,周行朗马上大笑起来:“哈哈哈……”他从弯着腰笑,改为趴在床上,笑得直不起身,滚来滚去的哈哈哈:“yes!yes!”
如果让他事务所的员工看见,下巴都要震惊掉。
周行朗抱着枕头笑了好半天,路巡看见他这样高兴,心底也很高兴,觉得这笔买卖做得非常值。
“周总。”门外传来敲门声。
周行朗马上就不笑了,把他赶去厕所:“快进去藏着,我秘书来了。”
方乐站在门口:“周总,美院通知你了吗?”
“嗯,通知了。”他故作深沉,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
“好险啊。”方乐说,“要不是郭院长忽然凑够了预算,能不能中标还得打个问号呢。”
“什么意思?”
方乐:“听说他拉到了赞助,有个老板给他投资了多少多少,具体我不清楚,总之够你的方案预算了,真是幸运。”
周行朗记得自己的预算,超支了好几千万。
方乐没有进去,说了几句就走了。回到房间,路巡出来:“中标了?”
“嗯”了一声,他怀疑地看着路巡:“你不会就是那个给院长投资的傻缺吧?”
“不是我。”路巡否认了,“既然凑足了钱,选择了你,说明他们愿意花更多的钱在你的建筑上,也就说明你的方案是更好的。”
周行朗顺利地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抱怨道:“可是我的设计费才几十万,如果那个投资人真的是你,我肯定会打断……”
“嗯?”
“打死你这个败家子。”
路巡笑起来,把衣服里塞的那张支票找了出来,这次没有给周行朗的意思,放进了西装内袋。
得到了结果,也可以放心睡觉了,只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还没有走的意思。
“你身份证给我,我去给你开一间大的。”
路巡说不用:“我睡你的床,别赶我走。”
“我帮你开一间,”周行朗顺手捡起一张小卡片,低头瞥着他,“帮你点一个?”
路巡蹙眉。
周行朗继续道:“有学生妹,有……”
“我不喜欢女人。”他抽走那张小卡片,丢了。
“哦……我听说有的……也喜欢女人的,比如我,你觉得我是同性恋吗?”
路巡看着他:“你是。”
“我觉得我不是。”
路巡没说话,表情不太好,像是不高兴、失落,困扰,几种情绪揉在一起,周行朗心里抽了一下,低下头:“……我可以不赶你走,但是要约法三章。”
路巡还是没说话,漆黑的眼睛盯着他。周行朗以为他默认了,进去洗澡。
浴室虽说也是透明的设计,但好在给人留了一点退路,有个帘子可以拉上,他严丝合缝地把帘子放到了底,这才开始洗澡。
出去时,房间里已经没人了,周行朗有些懵,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才看见他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公司临时有事,我回上海了。”
如果说临时有事,也不会晚上把大老板叫回去,周行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路巡是真的生气了,因为自己的言行举止,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只是……自己都还没生他气呢,他生哪门子的气?
湿着头发,周行朗躺在床上,有些茫然地睁着眼。
那天路巡强硬的要进去,没成功,把他疼得半死,第二天早上人没了,留下支票和卡——可就是那样,自己也没有跟他吵架,怎么说也是自己该生气,他凭什么?
周行朗想了好一会儿,忽然下床,拿着房卡就去按电梯,下楼。
他觉得路巡应该还没走远。
只是到了酒店大堂,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路巡没有行李,来的时候干干净净,走的时候也潇洒,追不上。
来了客人,大门霍地打开,风钻进来,周行朗整个人都清醒了。
这一夜,他睡得相当不好,第二天和美院签了合同,还一起去看了现场,做出了一些方案调整后,吃了一顿饭,这才坐上了凌晨的航班回家。
来之前由于有很多的不确定因素,所以机票是临时订的,大家都想快点回家,周行朗特别允许他们多休息两天再上班。
飞机快降落了,周行朗被广播和灯光唤醒,侧头一看,舷窗外是美轮美奂的城市夜景。
落地,都下飞机了,周行朗才忽地想起自己还有东西落在飞机上了,让他们先走,这才回去拿。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周行朗打着哈欠进了出租车通道,上了一辆车,出示了地址。
司机看着他:“你住的什么地方?哪个小区?”
“就xx山啊,我就住那山脚。”他说着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困得不得了。
司机觉得非常奇怪,半夜三点,又是去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还那么远。他回头看了一眼,车上那客人脸色苍白,眼下乌青,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跟鬼上身似的。
司机心里毛毛的:“不好意思,您这儿太远了,我拉不了,您找个网约车吧。”
周行朗换了一辆车,那司机也很犹豫,周行朗说:“多给你两百,大哥,我累坏了,您就朝着导航的方向走就是了,我家真住那里。”
这次的司机同意了,夜里不堵车,从高速走,一个小时多一点就快到了,只是那出租车司机说什么也不肯把车开进树林:“我也不要你那两百了,我不进去,就这儿停。”
凌晨四点过,周行朗被赶下车,一脸蒙圈地拖着行李箱站在公路和树林的交界处。
夜色静悄悄的,温度比白天低很多,他站了几分钟,果断抬腿往林子里走,只是没走多远,周行朗就害怕了,一个人都没有,黑漆漆的,很容易联想到恐怖小说,换谁谁不怕。
可时间太晚——或者说太早,现在给路巡打电话吗?
挣扎了几秒,周行朗坐在行李箱上,打开手机,认命地给路巡拨了电话。
电话铃响了一会儿,路巡接了。
“我……”周行朗捏着手机,“我到家门口了,就门口这条路上,路哥,你能不能接我一下?”
“我马上到,等我几分钟。”路巡起身迅速地套假肢、穿衣服。
“好,你别急,开车慢一点,别急啊……我等你。”
这段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倘若要靠步行,得走好一会儿,但路巡开车就很快,隐约看见了前面的人,周行朗坐在行李箱上,一副疲倦到了极点,还在强撑的模样。
车前灯把昏昏欲睡的周行朗弄得闭眼。
“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路巡把他的行李箱丢到后座。
“我忘了……”爬上车,车里有暖气,他感觉自己冻僵的身体一下就软了,眼睛耷拉着,说话声音软软的,“对不起啊,我有点怕。”
路巡看他那副迷茫地打着哈欠的样子,语气也像是在撒娇,可偏偏一无所知的模样,心脏柔软成了水。
借着帮他系安全带的动作,路巡欺身上前,手掌捏着他的后颈,低头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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