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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田纲吉做了很多个梦。
恐怖的, 惊悚的,奇怪的……这些梦里没有一个让他感到平和。起初是他梦见自己被一个陌生的黑发男人带到了墙壁被涂纯白的房间, 安全带和捆绳将他束在房间里仅有的椅子上,灼热刺眼的白炽灯打在他正前方, 他就这样被枯囚了好多天,世界死寂。
然后又梦到他之前在演练场时,由一期一振先生他们这些付丧神伴着,沿着返回的通道慢慢走。因为他受伤了,所以行动不便,小豆长光先生和小龙景光先生提出背他回去,被他婉谢。毛利牵着他的手, 精致可爱的正太苦皱一张脸, 一直问他是不是很疼,有没有不舒服的。他是很疼,可是却不想让小孩子担心,摇头笑着说没事的时候, 被一种远超过哨音的高频超声波笼罩。脑袋嗡鸣像是从内部被撕裂, 下一秒他就失去了意识。
回忆枯涩,他紧接着又坠进一片温暖而盛大的澄色中。
是在家中,妈妈在院落里晾晒刚刚洗干净的衣服,他则坐在不远处陪鲜有不戴头罩的弗兰玩游戏,青发的孩子摇头晃脑,糯糯软软的问他兔子boss,哪只是你找不到的骸之助呢?是笋干的这只, 还是凤梨的这只呢?他定睛看过去笋干和凤梨的表面,都长有一张六道骸虽俊美却也很是邪魅的脸。都不是,都不是!g田纲吉在梦里,他莫名的知道自己是在梦里,拼命拒绝。然后从g田宅的院子草丛就蹿出来一只脏兮兮的狐狸,跳到他面前锻刀!那狐狸冷酷强硬的这样命令他,然后尾巴一扫,玉钢木炭冷却材砥石就铺天盖地的倾覆而下,砸在他身上,痛的连灵魂都痉挛缩起。武士打扮的giotto和家治这时从天而降,他们腰间都携挂着一振名贵刀剑,在笋干骸、凤梨骸和骸之助面前,掷地有声诸君,拔剑吧!
然后齐刷刷的刀剑漂浮在他周围,形成一个剑阵。一道白光散去,那些刀剑变幻成付丧神,各个俊美非凡,他们手拉手聚在他身边主公大人/主殿/大将/boss的迭声喊他。他想跑掉,要躲开,可是他的腿被浑身是血的日本号先生还有大典太先生死死攥住——
救我。
g田纲吉蓦地睁开眼睛,猛然从被褥间坐起。他醒了,梦碎了。
因被乱七八糟的一连串梦境骇住,g田纲吉气息不调,瘦弱的胸膛起伏发出不稳的颤声。冷汗濡湿额头,脖颈,后背;他伸出还裹着绷带的左手将黏嗒嗒的湿发后捋,露出光滑白皙肌肤。现在应该已经是晚上了,他所在的房间点着一盏夜灯,窗外朦朦胧胧的一片暗色。
“是梦……啊。”
掠过前额发丝的手慢慢下滑,g田纲吉遮住了自己的脸。他耳中还能听到嗡嗡的微颤的声音,左手指间的彭格列齿轮冰冷的戒身咯过他滚烫的眼皮,空气里的尘菌在爆裂,冰凉的汗水划过的地方痒痒麻麻的,仿佛快要出疹子似的。他就这样静静的待在床褥间,能赶到随着全身脉络流淌着的蓬勃力量,火焰再度盈满了他的身体,暖洋洋的像是雪日正午的冬阳。
因死气之火的复苏,在演练场已经突破限制的纳兹从彭格列齿轮中出来,燃着火焰的天空之狮在这光亮恍惚的房间中,像是一只海岸线边缘的灯塔,急邃的盘旋在身边。诞生于彭格列大空匣,脱胎于g田纲吉火焰中的纳兹嗷呜嗷呜的小声叫唤,毛绒绒的脑袋拱在小主人颈边。g田纲吉心情不太美丽,提不起什么兴致来理会纳兹,可爱的天空之狮最后苦闷的趴在了他的脑袋上,物似主人型的有气无力瘫着,偶尔摆一下自己的尾巴。
“x世,感觉好些了吗?”
在这只点着一盏灯的房间里,一直静待在灯边看书的金发青年掩上手中的书卷,他自觉已经留给了年少首领充裕的时间来平稳情绪,适才温声出言。g田纲吉没理他,他将同房间里存在的,有着同giotto一模一样面容的金发青年视作幽灵幻象。头也不抬,整张脸埋在臂弯间,明明是正直朝气蓬勃的少年时代,g田纲吉整个人却显得无比萧索。
“x世,这里不是梦境,我也不是幻觉。”
支着下巴,在g田纲吉印象里从来都燃烧着火焰,如神明般睿智强大的彭格列初代首领现在却化作了寻常人类。衬衣马甲领带,雅痞又不失礼数的giotto轻而易举就能猜到,他最偏爱后裔的想法。阔别数百年,重新有了人型实体的彭格列初代远比他所生存的那个时代的自己成熟,或许说有些过分活泼跳脱,不受世间任何存在的约束才对。
“……我知道……”
从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家曾曾曾爷爷,毫无防备的g田纲吉虽然感觉吓了一跳,但他昏阙前的记忆并没有丢失。即便没有什么实感,但他最后爆衫将数珠丸恒次、弗兰、家治还有giotto从锻造炉里捞出来的记忆很鲜明,冲击力超绝,他就算想忘都忘不掉。
“你……我想先自己一个人静静。”
这次醒来之后,g田纲吉拿回来自己所缺失的一截记忆。那是在演练场事件后,他同刀剑付丧神们回去的路上所发生的一切。如刀剑付丧神所言和曾经他所记得的零星片段,g田纲吉是在演练场突然倒下了,但那只是在旁人和付丧神们看来。实际上在倒下前的几秒钟,很难被捕捉到的眨眼片刻,g田纲吉的灵魂受到了极为强烈凶猛的攻击,完全是针对他而来的。
超直感的预警让他身体里的死气之火下意识的与那股无形的灵魂攻击抗衡。这完全是人类求生的本能,也是g田纲吉在数场堵上生死的战斗中磨练的警惕。但那攻击并非是要碾碎他的灵魂,而是[抽取]。g田纲吉的死气之火和灵魂强大,自然不会被击溃;但他无法也不知道如何维系身体与灵魂的牢固羁绊。
于是就在这样的兵荒马乱与措手不及间,就在他的灵魂眼看就要被剥离身体,抽取离开的时候,他指间的彭格列齿轮让他灼痛,那缕痛感一时捉住他全部的官能。原本将由不知明外力拽走的灵魂率先被引入了彭格列齿轮,而同时,他感到身体中大量火焰被抽取,直到枯竭。虽然抽取走的只不过是他小小一部分死气之火,也大概就是两次xx-burner的份量;但那个时候情况很恐怖啊!g田纲吉即便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后怕,如果不是彭格列齿轮先护住了他,那他会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到哪里去呢?
有瞬间,他脑袋里闪过梦里他被束缚着的纯白房间。
“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吗?x世,这可不像你,也不像晴之arcobaleno一直所教导你的。如果有疑惑之事,为什么不询问你的朋友们。只是自己一个人苦恼,问题是不会解决的。”
起身,踱步向年少首领而去。金发金瞳的彭格列初代首领来到最偏爱的后裔身边,待在他身侧。年少首领脸庞青涩稚嫩,虽同熟练掌握死气之火之前相比已经成长很多,但他还只是个会因惶恐和紧张而遮住明亮眼睛,会犯错,会犯傻的可爱孩子罢了。不安让他无法完全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患得患失让他踌躇,一时连自己到底能信任谁都产生动摇。
“问题太多……反倒不知道要问谁,要怎么问了。”
就连现在,明明已经有了新的朋友,却还是会在紧要关头觉得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尤其是在关乎[g田纲吉自己]的事情上,这孩子傻得让人心疼又让人生气。可这也证明,g田纲吉能进步的空间余地极大,即便他已经有了能肩负起一个家族动摇的力量,可是他的心智却只有保护朋友的高度上,再往上探,就是茫茫一片空白。而当g田纲吉隐约察觉到,自己要继续向上走时,白雾让他找不到方向——如果那位小婴儿家庭教师也一起来的话,想必这孩子就不会这样苦恼了。可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成长,独立,这也是成长所必经的过程。
彭格列初代首领微笑着,抬手摸了摸眼前少年的柔软褐发。
“那不如说给曾曾曾爷爷听一听怎么样?能跨越百年时光,与自己的后裔共处一室,聊些人生小烦恼真是生前不敢奢想的美事。要满足下曾曾曾爷爷的心愿吗?x世。”
感受到彭格列初代抚摸中的温柔,还有顺着发丝落到他脸颊,将他的脸捧起,笑眯眯凑近抵住额头的亲昵。年少首领有些不好意思的躲了躲,他被妈妈带大,从小见到的长辈只有彭格列九代timoteo,但那段记忆还是半年多前在和暗杀部队varia的争夺彭格列指环战后才想起的。他没见过外祖父母,也没见过祖父母,每逢新年全家团聚也就简单的三口人,偶尔有几年他那号称变成星星飞走,跟妈妈撒谎去南极挖石油的爸爸g田家光还会缺席。
“……演练场的时候,是giotto借着彭格列齿轮保护了我对不对?”
“那个要带走我灵魂的……是谁?要做什么?”
将还趴在脑袋上的纳兹捉下来,抱在怀里。g田纲吉耷拉着脑袋,看天空之狮抱着他的手指,用小米牙轻轻啃啃了他的骨节,然后又翻了个身要摸摸肚皮的娇憨模样。年少首领全部满足了自己的伴生动物的要求,手掌托揽着小家伙的身体,指尖搔搔它的下颌。
天空之狮餍足的发出呼噜噜满意的声音,一点也没战斗时的威严。
“而我……被带走的那部分火焰,现在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