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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纲吉又是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包袱, 从循聿君的本丸回到自己本丸的。不过这一次, 里面装的并非循聿君本丸的烛台切光忠所做的美味糕点了,而是循聿悄悄取来给他的, 时之政府从建立之初到如今的历年年报(无删改无润色的内部版本)。
这是沢田纲吉在恢复了丢失的记忆之后,醒来的当晚在通讯器上秘密拜托循聿君所做的事情。
以生魂幽灵的形式在时之政府中枢飘荡十几年,他自然是知晓内部年报的存在。但为了不打草惊蛇, 也并不方便再随意出入时之政府中枢, 贸然插手新时之政府政权之事的沢田纲吉在经过深思熟虑,确定循聿君是仍然可值得信赖之人后,才委托的循聿君。幸而,五十年的时光并没有改变循聿君太多。
厚重的纸质报表装订成册,坠着沢田纲吉的肩膀。这份重量与沢田纲吉一厢热忱与善良所背负起的自己本丸的刀剑付丧神和其他效力时之政府、失去了灵魂独特唯一性的刀剑付丧神的重量相较是微不足道,却也是等价的。
因为这些报表一如陈列搁置在他本丸审神者居所二楼的那些刀剑本体,在接下来的某一时刻, 会成为沢田纲吉与新时之政府谈判的重要筹码。
为此, 沢田纲吉十分感谢循聿君。
黑眸流光的循聿君并不觉得,自己有做什么值得足以令沢田纲吉感激的事情。心知肚明自己欠了「沢田纲吉」多少前因的黑发审神者只希望现在他眼前的沢田纲吉能够得偿所愿。
“加油啊, 纲君。”
为此, 循聿毫不吝啬自己对沢田纲吉的祝福。
*
循聿君本丸中, 陪送纲吉离开的依然是水蓝短发,金瞳如蜜的粟田口太刀, 一期一振。循聿君的本丸与外界的链接通道设置在前院。
上一次, 纲吉就是由这位粟田口太刀带着前往前院, 与一直在那里等他醒来, 好将他安全带回本丸的日本号先生汇合的。
沢田纲吉现在,已经不会再为每一本丸中有同样模样的刀剑付丧神感到惊奇和别扭了,甚至能够从一些细枝末节处,判断出不同本丸中的刀剑付丧神和自己本丸的刀剑付丧神有什么不同了。物似主人形,或许在付丧神们刚被感召于世时是无二致的,但时光总会在他们身上留下打磨的痕迹。
通往前院的,是熟悉的圆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两旁有绿苔斑驳的碎石嶙峋。还有从石头底部生出的许多朝向路面而生长的野草的茎,在颤悠悠的茎端迎风招摇的细长百合花蕾,无瑕花瓣自鼓胀之中张开。沁人心脾的馥郁,花蕊流蜜,盛期的花朵沐着日光摇摇欲坠。
可是,如今已经不会再有一位黑发高束、剑眉张扬、紫瞳如漆的,肩胸皆森骨自横的暗堕吞取之枪衔着细草,勾着散漫不羁的笑,手端酒壶,倚在门边耐心等候着他了。
想起明明是上个月才发生,却此时感觉已过经年之久所发生的事情,纲吉目光一怔,下意识在略显破败的前院寻找日本号先生留下的痕迹。
几秒之后,他便反应过来这是徒劳的。攥着包袱的手指一紧,纲吉挪开了视线,看向了以温柔沉默的体贴在关怀着他的一期一振。
纲吉想起上一次,循聿君本丸的这位一期一振曾无比珍视的,轻轻吻过他的发顶。纲吉曾不解对方突如其来的亲近与善意,但现在他懂了。
“之前……那个时候,一期一振也认出了我的,对吧?”恢复了五十年前记忆的沢田纲吉轻快地眨了下眼睛,“为什么?以前在循聿君本丸,大家都看不到作为游魂的我的。”
五十年前以游魂状态与循聿交好,频繁出入循聿本丸的沢田纲吉的存在对循聿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来说,并非秘密。虽然看不到沢田纲吉的模样,但他们确实能通过自家审神者与游魂纲吉相处时的言行举止中推断出许多的。而且,循聿对游魂状态的沢田纲吉也是熟稔的以“纲吉君”来称呼的。
“能够令主殿那样特别对待的,百年来也只有纲吉阁下您了。”循聿本丸的一期一振不否认纲吉的说辞,十分坦率地承认了这一点。“何况纲吉阁下对一期有再造之恩。即使从未目睹您的容颜,可灵魂的气味是不会改变的。”
“气味?”在某些方面仍然是迟钝的纲吉懵懵地低头,用鼻尖去嗅衣服上的味道。
旁边看着他的一期一振轻笑一声。
“咳、……好吧…但是后来在会津合战场,一期一振先生同循聿君一起救了我的性命…我也要对您说谢谢才是!您也帮助了我,所以您不需要……”纲吉连忙道,自认他同一期一振之前是平等的。
但一期一振并不认为如此,他毫不掩饰自己对纲吉的敬重。这份敬重源自五十多年前,沢田纲吉曾对一期一振的救命之恩,使他不至于重伤碎刀,魂消天地。
那时,循聿忙碌于各等级本丸层出不穷的暗堕问题而疏于对刀剑付丧神看顾。十天半个月的都不回自己本丸,再加上出现暗堕的本丸大多存在消息封闭的术式反应,因此本丸内的刀剑付丧神们很难联系上自家审神者。凑巧,在那段时期率队远征的一期一振与其五位弟弟遇上了棘手的强大时间溯洄军和检非违使,为保护弟弟们,携有御守的一期一振仍然遭受了重伤。
被带回本丸时,一期一振已经濒临碎刀。亟需循聿这个审神者为他手入修复的关键时刻,在外解决暗堕的循聿却根本联系不上,更无法及时赶回来。碰巧,有从时之政府中枢飘回循聿本丸,找循聿有些事情的沢田纲吉撞上了这事,出手救下了一期一振,为他进行了手入。
“一期一振先生太客气了。”纲吉不太好意思受功,他觉得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无需一期一振三番五次地报恩和感激。“那时候,无论是谁在,应该都会全力相助的……”
“或许如此。”一期一振蜜色莹润的瞳孔深处,鲜亮地映着沢田纲吉的模样。“但那个时候,是纲吉阁下在那里的……一期铭感五内,永记于心。”无论哪个本丸的一期一振都是执拗的。
纲吉无奈,抿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弧来。
而最后,在从循聿君本丸的前院连接通道返回自己本丸前,纲吉突然想起什么的,随口不经意间向一期一振询问了一件事:“一期一振先生,当时通知循聿君去会津合战场救我的那只狐之助,您之后有见过它吗?”纲吉弯了弯眼睛,“我一直在找它,想对它道声谢。”
“……纲吉阁下还不知道的吗……?”一期一振闻此,拧眉,流露出为难的神情。“当时是相原先生(役人)前来通知的主殿,我们也没料想到被锁在会津合战场的审神者会是您……等主殿打开了合战场,恢复了合战场的原貌,将您顺利救出带回本丸之后……”
一期一振声音顿了一下,“我们在合战场检测到了狐之助的……尸体……”一期一振说最后两个字的声音极轻。
即使对沢田纲吉十分敬重,美浓国本灵本丸的一期一振仍然是忠于自己的审神者的。循聿在会津合战场说过要保密的,那么一期一振便不会透露出半分。
而且,一期一振实在难以开口,对沢田纲吉道,那只狐之助在死于时间溯洄军刀下后又被主殿复活,再被主殿杀死了的。另外,一期一振实在不确定,这是否会伤及审神者与纲吉阁下的情谊。因此他保留了狐之助之后死而复生又死的事,只将自己和主殿前往会津合战场之前的那些事透露了出去。
这并非谎言,只是他对事实的全部有所保留。
“……啊,果然是这样啊。”
少年审神者声音低沉了下来,并没有怀疑丝毫一期一振所说的。这反倒令一期一振有了些心虚,但很快,他摒弃掉了这种想法。也曾有过暗堕经历的一期一振早已不是当初正直不屈,品格高贵纯洁,眼中不能容忍一粒沙的刀剑付丧神了。一如所有暗堕了的刀剑付丧神,他心中已寄宿了魔鬼。
“抱歉,纲吉阁下。”一期一振道歉。
“?一期一振先生为何道歉呢?”纲吉不解地苦笑了一下,“是我连累了狐之助先生的性命,应当是我说抱歉才对的。”他脸上闪过一丝惆怅,却没有因狐之助的死而萌生的难过愧疚。
“纲吉阁下……”一期一振不忍看少年审神者的情绪低沉,正想要再劝说几句时,却被对方先抢了话,顺利转移了话题。“啊,前院到了。”似曾相似的,沢田纲吉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谢谢您送我到这里,一期一振先生。那么就不继续劳烦您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眉眼弯弯,笑容舒然的少年审神者和一个多月前对万事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胆怯模样截然不同。
他现在这样,更接近一期一振五十多年前从自家审神者的态度所描摹想象的强大可靠、善良有礼形象了。纲吉阁下一直都是最为温柔的。
“那么。再见了,一期一振先生。”
褐发的,有着一双宽宏如苍穹,纯粹如冰原瞳眸的少年审神者笑着同他告别。背影消失在了连接两座本灵本丸的空间通道之中。沉默相对的一期一振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再见了。
*
回到本丸将装了秘密年报的包袱放好,纲吉连品尝一盏茶,润润唇舌的时间都没有,就开始了对本丸刀剑付丧神们的净化工作。
他拜托担任近侍一职的,团子模样的一期一振将本丸内的刀剑付丧神们齐聚在厅堂,像他们之前排队等候手入保养一样的组织在一起。
等一期一振通知完毕所有刀剑,折回审神者居所去寻跪坐在二楼大厅所陈列的刀剑本体前的少年审神者,唤他可以动身时,面朝窗外眩目冬日的沢田纲吉突然向一期一振抛去一个问题。
“一期一振……先生”原本已对本丸的粟田口太刀不再过分客套的沢田纲吉,又奇怪恢复了对敬语的使用。“日本号先生他最后……有没有说什么?”
这还是自日本号不在后,纲吉第二次同一期一振谈及他的事。一期一振以为,还有更久一段时间,少年审神者才会再次问他日本号的事情。
一期一振本打算,直到少年审神者离开本丸,离开这个错误时空错误世界前,都不告诉他日本号已死的真相的。因为温柔又善良的主殿与日本号殿的关系是最早建立的,想必日本号在他心中也是与他们不同,更有分量的。那么,又何必将悲伤的事情告知予他,徒劳的使他难过呢?
如果日本号还活着,也是不愿的吧?就让主殿遗憾地认为,在外远征没能及时赶回来同自己告别的日本号还活着,不是更好吗?一期一振想,他这样的选择才是更好的,他不愿意再见到目睹大典太光世魂飞魄散时,少年审神者那张悲痛欲绝的哭容了。
一期一振畏惧沢田纲吉的泪水,他只愿主殿永远是笑着,开心着的。即使他未来不再是主殿的刀。
“日本号殿他——”团子化太刀声音糯软道。
“我知道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在一期一振习惯性地拿以前远征的借口来搪塞自己前,沢田纲吉首先唐突可怕的向自己向一期一振承认了日本号已经死亡(碎刀)的事实。
被打断了发言的一期一振先是沉默,继而“……主殿是什么时候知道了的。”一期一振平静地问。
“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只是我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眼睫微颤,纲吉望向窗外积雪的目光笔直。
在重拾游魂时期的记忆之后,似乎日本号的死亡给他带来的阴影减少许多,毕竟记忆中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繁琐与时光抹去了许多悲切。但无论是一期一振,还是沢田纲吉自己都很清楚,这只不过是纲吉用成熟和理智所维持的假象罢了。
“因为承认日本号先生的死亡,就意味着承认是我的优柔寡断和对他的不信任害死了他。”沢田纲吉口吻越发冷静也越发的冷漠,“愧疚与懊悔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虽然从我踏入这个本丸伊始,日本号先生就做了许多令我迷惑,捉摸不清他立场的事情……可是,一百个疑点也不能构成一件证据……但我却因为害怕自己如果选择信任他,会受到伤害而选择了欺骗他,甚至默许了他的死亡是无能为力的。”
在那个夜晚,在犹豫不决中,沢田纲吉将帮助了自己,曾奔赴会津合战场协救自己的日本号独自丢在了危险的境地。他怯懦地安慰自己,付丧神的事情应当由付丧神自行解决。
于是,没有担当和勇气的他顺从了日本号先生决绝之下,为保全他而安排一期一振和大典太光世保护自己,先行离开的决定——尽管他那时已经嗅到了这座本丸里氤氲在空气里的血气。可他还是胆小的,选择了视而不见的逃避。
沢田纲吉的眼睛发红,“是我谋杀了日本号先生。”
“我原本能够消除他身上的暗堕的。”沢田纲吉声音干涩的说,“我原本应当同他一起留下,共同面对其他刀剑付丧神的质问的……但是我逃走了。”
“日本号先生从一开始想要的,期待的,不过是能够体面的,维持刀剑荣耀与刀剑付丧神骄傲的死去……如同大典太先生一样。”
沢田纲吉在此刻,终于停止了自我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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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了一下不通顺的地方xd
129-里曾写了循聿本丸的17对27额外好,原因如本文所述。
2成长过后的27不再逃避负重前行,坦然面对曾经怯懦软弱(心智方面)的自己。当然他太温柔又太善良,所以揽过了日本号之死的全部责任,认为是自己的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然,日本号的死亡跟大典太一样,都是自我选择的结果,对他们来说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下章写。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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