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本县的风景相当好, 而且一年到头也出现不了几次这样的大雾, 就算是冬天也不会有这么浓的雾。
浓到像烟熏的雾有意识的自动散开,有一个人从其中走出来,像摩西分海一样走在雾中。
涛涛雾海中不见前也不见后,藏在白雾中的树林忽然被风耸动,叶子哗啦啦的响起来,一阵劲风吹得又急又猛把白雾一股脑全部卷起, 微型龙卷风把白茫茫的雾气全部搅碎露出了森林的原貌, 绿叶被深秋的夜色染得漆黑,被剥去了原有的生意。
黑夜没能掩盖住绮罗一头金色的长发, 她像黑夜里的精灵,牵着一头巨大的哈士奇,哈士奇的背上背着许许多多的熊本熊, 一人一狗走在迷雾重重的森林里, 偶尔有几只夜鸟掠过,这画面符合所有稀奇古怪童话书和魔法故事的范本。
今夜的月亮是圆的, 哈士奇的骨子里有狼的基因, 鹤丸抬起头朝圆圆的月亮长声嘶嚎, 熊本县里最多有些野鸡野猫, 绝没有野狼可以回应他的嚎叫。
绮罗揪了揪他头上的毛:“叫什么叫,不就是让你背个东西吗?”
鹤丸倒是想像真正的哈士奇那样犯二撕家惹祸,不过那样做的后果绝对就是进火锅。
他掂了掂背上的娃娃,安静不动了。
绮罗原本是打算回去的。
可是突如其来的怪象让绮罗暂时生出留下之意,好歹还记得迹部景吾还在这里, 虽然不喜欢掺合妖怪的事情但是遇到这种事真的不管不顾也不可能。
这雾来得蹊跷,其中夹杂着浓厚的妖气,估计也是哪个妖怪弄出来的东西,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只不过都到了现代日本的妖怪早已式微,很难再找出拥有这样力量的妖怪了,这力量带着一点古意,有些年头了,最起码也是平安京时期往上走。
大概这是从前哪个被封印的妖怪又得了机缘出来了,估计会在人间兴风作浪,不过也不好说,毕竟被关了那么久力量都被磨的差不多了。而且人也不是好惹的,要是太猖狂就会被教训一下做妖的道理。
哈士奇的鼻子湿漉漉的,耸动两下,又汪汪了两声,发现了新大陆,绮罗调转狗头:“这里有人吗?那就去看看吧。”
高高的斜坡实在有些陡峭,人在上面走很容易就会跟着身体惯性下倾然后摔倒滚成球滚下坡去,不过绮罗和鹤丸国永并不受重力的影响,像走平路一样和斜坡保持着九十度的垂直角走下去。
地上的草带着夜的露珠和湿气,绮罗蹲下去,用手扒开草,拾起一颗小石子。
“石头上有血。”
绮罗闻了闻,这血的味道熟悉,但一时半刻的,也想不起来是谁的味道:“我们下去看看。”
又朝着斜坡下走了一段,直到走到底。
发现一条深涧,暗流在茂密的草丛中穿梭而过,能听见细微的水声。
斜坡上的草和石头沾着血的味道也到此为止,如果有谁不慎摔下来大概也就是摔到了这儿,估计应该还在这附近。
就算有攀援的本事,可是现在不比干燥的晴天,石头上的水汽特别重,手脚都使不上力,打滑的很。
地上躺着的人,不仔细看还看不着,绮罗没注意一脚踩了上去,软软的触感还以为自己踩到了蛇,恶心的她甩了甩鞋子,结果一看发现对方身上穿着熟悉的制服,她心虚的把人拨过来,不二周助的脸上有两个黑黑的脚印。
绮罗叫鹤丸伏到地上,扯了两把干净的白毛把不二周助的脸搓干净,搓干净之后倒是好了很多,只是白白的皮肤有点儿肿了。
……不知者无罪,反正刚才的事谁都没看见。
抱着自欺欺人的心态,绮罗拍了拍不二周助的脸,发现他没什么事,估计摔下来的时候护住了自己的脑袋,出血的地方看上去又青又肿,其实也不严重,只不过是一点皮外伤,比起他们打网球受的伤要轻多了。
“不二?”
他干裂的嘴微微开合,吐出两个不太清晰的字节:“阿……罗……”
这下子更心虚了,之前的事情绮罗早已经想了起来:“我不是阿罗……”
不二周助头一歪,磕到地上没反应了。
绮罗这才发现一件严重的事情,比起皮肉伤,现在更糟糕的是不二周助过高的体温。
人类的身体就是这么脆弱,温度稍微低这么一点儿就生病。
哈士奇的背上背满了绮罗在名物店里抢到的熊本熊,再放不下一个人,她唉声叹气的把不二周助扛到了肩膀上,顶着一片黑漆色继续出发。
***
门内是几十个网球部的部员,门外是他们心心念念想要去找的不二周助。
一旦有任何差池,造成的后果任何人都赔不起。
如果外面是普通的天气,那么这样关上门将对方暂时搁置在门外也没有关系,可问题就是外面大雾弥漫温度下降的十分快,一下子就到了深秋甚至更冷,这还只是刚入夜,到了黎明时分那才是最冷的时候。这幢别墅又处在风口,在外面一直这么等着一定会冻出病的。
外面的人忽然安静下来,没有再出声催促,门内的人一个个陷入了痛苦的纠结里,青学的人更甚,不二周助不仅是他们的朋友,还是朝夕相处的队友,这份感情是其他人没有的,但是又是其他人都能理解的,因为这份羁绊每个人都有。
木手永四郎说:“你们就放心的把门打开吧,我相信后面的人就是真正的不二周助。”
“我总觉得不会有那么荒诞的事情在这里发生,万一发生的话,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可不是当做摆设来看的。”
不二周助又敲了敲门,声音有些急促,而且很小声,似乎被冻的受不过:“不管有什么事情,请先让我进来好吗?外面真的很冷,再这么待下去我咳咳……”
菊丸英二抓心挠肺:“如果一定不让他进来,我们可以把被子从窗户里扔出去……”
不能任性,不能由着自己的想法来,在场的人都这么告诫自己,明明平时都不会有所犹豫,可是今天听了慈郎的故事,又加上摄影工作室的人带来的消息,他们无法不怀疑门外的人真假性。
他们要救的是真正的不二周助,并不想因为一个假的不二周助,给所有人带来灾难。
乾贞治走到门边:“不二,我记得你是跟着摄影工作室的人一起过来的,怎么就只有你一个呢?”
他朝摄影工作室的人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房间的隔音相当不错,刚才的声音大概也没有被听见。
不二周助在门外咳嗽了一通,最后门重重地一响,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可是却没了后文。他大概是靠在了门后,声音既疲惫又沙哑:“我本来是跟着摄影工作室的人一起过来的,但是后来突然起了一场大雾,车子没法儿再往前开了,我们所有的人就下了车,跟着领队一起往前走,我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乾贞治仔细的观察着摄影工作室里每一个人的表情,一点细节也不放过,试图从他们的表情里读出事情的真相。
摄影工作室的人微微点点头,示意对方说的的确是事实,表情也轻松了不少。
也许对方根本就没有真的掉下悬崖呢?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吗:一个人在悬崖掉下去之后被长出来的枝节挂住,然后绝境逢生,就自己这么跑了回来。
其实他们这些人心里也很是愧疚,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去找不二周助,只是走完了很长一段路才有人发现队伍里少了个不二周助,而那个时候他们自己也没有找到旅馆,所有人通通都迷路了。
再回去找也不现实,毕竟这雾实在大得一点都看不清楚,他们之前也是好不容易才走完这一段,不二周助已经掉了下去,再回去找无疑是冒着性命的危险,如果只是一两个人也就算了,十几个人的命,实在冒不了这个险,只要一松开手就连前前后后都分不清楚。
他们也宁愿相信门外的不二周助是真正的不二周助,人心都是肉长的。
乾贞治问:“那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乾是在怀疑我吗?”
“请不二你先……回答这个问题吧。”
哪怕对方真的是不二,可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他必须这么做。
良久沉默过后,外面响起回答:“……是。”
不二周助在门外继续说:“我本来不会掉下去,是有人推了我一把。”
“是谁?”
“一定要说吗,”不二周助苦笑:“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大河先生。”
听到这个答案,摄影工作室的其他人还以为是听错了,大河正要暴躁起来,被迹部景吾一把捂住嘴:“请保持安静。”
他眼珠子瞪得滚圆:“我不能接受这种污蔑!”
“是不是污蔑暂且留待后论,就算是法官,也要听完两方的辩词之后才能作出决断。”
大河勉强闭上嘴。
门外的不二周助在说:“大河先生把我推了下去,我想原因可能是他跟我说的,他喜欢美子小姐,可是美子小姐却不爱他,而最近美子小姐和我接触的时间很多,我想也许就是这个,所以才让大河先生误会了。”
一个长相精致靓丽的女孩走出来,她皱着眉看了看大河,大河连忙摇手解释:“不是这样子的,我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绝对不会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
不二周助又补充了一句:“我记得我掉下去的时候,把大河先生袖子上的袖口不慎扯掉了,我记得他跟我说过,那是他的生日礼物之一,我不知道这个是否可以作为证据。”
众人纷纷向大河的袖子看去,大河下意识捂住了袖口,一摸,那里的宝石袖扣果然不见了。
大河难掩震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掉的,但我真的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他这样子说,无疑就是承认了自己做过的事情。
已经有好几个亲近不二周助的人相信了这种说辞:“大河先生,您怎么能把不二推下去呢?那该多危险啊!”
还有不少人想去开门,可是却被门边的乾贞治挡住了:“不急,再等一会儿。”
门外的那个人不管是语气声音都和不二周助很像,可是却给他一种违和感,这是多年战友培育出来的熟悉感,而且这个不二周助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到似乎根本就没有把推他下去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可是看样子,这个大河的确是把他推了下去,菊丸英二拉住了乾贞治,眼神里装满了乞求:“去开门吧……”
“掉下山崖之后,你又是怎么上来的呢?”
“那是一个很陡的斜坡,不过好在我被横生出来的树枝挡了一下,缓掉了冲击,然后又抓住了那根树枝,这才没有掉下去。”
答案没有什么挑的出错的地方,就连乾贞治自己也相信了,可是迹部景吾却忽然说:“我觉得他还是在外面过夜比较安全,不如我们就直接按照之前的做,把被子从窗户里扔出去,这个别墅在通风口,自然两边的风都是小的,下面还有个花圃,在里面躲一躲有床被子应该也没事。”
一群人都在犹豫,还有不少人反对,门外也忽然没有声音。
菊丸英二实在受不了了:“那样做未免也太残忍了,说不定他在外面已经冻得不行……”
乾贞治的手一直放在门的拉栓上,大河忽然扑向他:“不准把门打开!”
门闩是左右滑动的,被这么一扑,直接滑了出去,乾贞治看着手里的门闩又看向了被风吹开的大门,他还没反应过来,自然也没想起要把门关上。
门外的风劲道又冷冽,往脸上吹得毫不留情,像刮了一大片刀子,要把人脸上的肉也跟着刮下来似的,可是门外根本就没有不二周助,也没有任何一个人。
一阵大风又猛的吹过来,乾贞治捂住眼睛,耳边只听到大河的惨叫,他努力把门关上,终于把大风隔绝在门外,大河在地板上痛苦的挣扎,谁都没看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他的身体就像一个不断漏气的娃娃越来越干瘪,好像有谁把他的血肉都吸走了,众人突然想起芥川慈郎说过的那只飞蛾一个个都大惊失色,又不敢靠近打滚的大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河在地上嚎叫,他脸上的青筋像要爆出来。
人身体里绝大多数都是水,当充斥的人身体的血和水都被吸走之后就只剩下一副枯骨,大河全身的经脉如树根须盘踞在身上,又深又黑,虬结在一团,几个动态视力极高的人这下看清了:“他身体里有东西在动!”
大河的身上有一个不断游走的小鼓包,黑黑的,里面好像装着活物,在他身上不断的游走,每到一处就猛的鼓起,大河用力的去锤鼓起的地方,可是每每都差那么一两步,如石头一般的拳头就砸在了他自己的脑袋上,关节碎裂声听的人脑眼发麻,甚至额头前的骨头也被他自己打裂开。
随着身体里的血液被抽去,大河的拳头也越来越无力,肉眼可见的迅速衰老下去,最后整个人化作了一具枯骨,骨头外面包着一层皱巴巴的皮。
大河头一歪,牙齿叮叮当当的全部掉到了地上,他的嘴慢慢张开,里面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肥肥蠕蠕的,还有一对残缺的翅膀。
好几个人实在受不了了,跑到一边恶心的吐了起来,那是一只肥大的飞蛾,足有成人的拳头大小,身体肉肉的,能看见一截又一截的昆虫的纹路,肚子那里很鼓胀,里面大概装了不少的血。
一个黄色的球猛的砸了过去,把昆虫砰的砸到了墙面上,肚子里的血也被殴的吐出不少。
好歹曾经也经历过点儿场合,迹部景吾虽然同样有点慌,但是却比其他人要好的多了,他甚至可以说得上镇定,脑子还能正常运转。他清楚的了解到,如果不想办法,在这只飞蛾反应过来之前,把它治住或者直接把它赶出去那么接下来他们的下场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把你们的拍子拿起来,就当做是平时的练习了,谁能打中这只飞蛾,本大爷就提供去温布尔顿的飞机票,旅游的费用全部免掉。”
财帛动人心这句话不管放在什么地方,什么场合,都是相当管用的,一堆男生本来还在傻着眼,听了这话一下就找回了感觉。
芥川慈郎说:“只要不让这只飞蛾接触到就好了!大家注意,千万不要被这只飞蛾碰到!”
只要不让这只飞蛾碰到自己,那么就必须在飞蛾靠近自己之前,想办法把它击落!
一堆人迅速分出了一批把摄影工作室的人送到楼上安置下来,然后大批量的运下了一堆球拍和网球,飞蛾刚刚吸饱了血,被迹部景吾那一击伤得有点儿重,刚从墙角飞起来又被扑面而来的网球砸了下去。
寄生蛾不是普通的飞蛾,而是生出了意识的妖怪,但它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傻了眼,等到反应过来之后想要飞起反击,可是眼前飞来了一大堆网球把路全部封死了。这些网球砸到飞蛾身上带着两百千米以上的时速,砸到活人身上,能把一个大活人砸的吐血,砸到一个飞蛾身上,能把它吸掉的人血吐出来。
砸的最狠的人出乎意料,居然是青春学园里的河村隆,他本身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可是在握起球拍之后前后判若两人,会变得十分狂躁,力量无穷,接连不断的波动球砸过去简直把飞蛾当成了标靶。
一边砸口里还念着其他人听不太懂的英语。
河村隆的波动球本来就连一般厚度的铁板也能轻易毁坏,更别说这些家具,房子很快就被他们砸得乱七八糟,迹部景吾在一边补充:“你们尽管砸,砸坏了通通算到本大爷头上。”
钱哪有命来得重要,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这个飞蛾赶出去,然后想办法报警,以及通知的场静司,除妖师比阴阳师来得狠,尽管从前迹部景。吾看不太惯的场静司,但不得不说比起阴阳师温和的方式,对于这种东西还是该一斩而永绝后患。
到底不是普通的飞蛾,被这么多人群殴之后还有动弹的力量,可是网球到底不比其他东西,它砸到了墙上还能自己弹回来,保证了充足的“弹*源”,而且砸的这几下对于平时的训练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现在又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没有人想跟地上的大河一样变成死人,于是纷纷卯足了劲打墙上的飞蛾。
只要不让它靠近自己对方就无力可施,知道了这一点之后,也没有必要盲目害怕。
最关键的是赢了还有奖品,这就很吸引人了,反正是单纯的练手,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幸村精市表示不能对一只飞蛾使用梦境而遗憾,反弹回来的网球太多,他一时间竟然不能完全打回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鞋子底下咔嚓一下。幸村精市低头,大河的身体变成了黑灰。
没有人在面对这种情况下还不惊慌失措的,幸村精市没忍住叫了出来,一堆人下意识回头,飞蛾趁着这一空隙挣扎着从窗户缝里飞了出去。
换做是刚才飞蛾是绝对没有办法从窗缝里挤出去的,因为吸足了血身体变得十分庞大,它只能撞碎玻璃飞出去,可是现在不同,吸下去的血又原原本本吐了出来,身体刚好足够从窗户被网球打碎的缝隙里溜出去。
飞蛾就这么跑了,留下了不小的后患,但是刚才这么结结实实打了一场,众人身上都大汗淋漓,被大河的死带来的阴影也驱散了不少。
在真正的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芥川慈郎嘴里的故事仅仅是故事,没有人会相信,可是当真的发生了,又让人觉得,这一切荒谬得有点可怕,简直比志怪小说里写的还要令人失色,地上的大河早就成了一堆灰,甚至连骨头都没剩下,没有那些血淋淋的场面,可是更叫人接受不了。
这一夜实在过得漫长又艰辛,没有人再敢睡着,于是排着班轮流睡觉。
外面的雾已经散掉了不少,大概等真正天亮的时候差不多就能见到光明,虽然没办法训练,但是在一场投入身心的比赛过后不少人也实在疲惫得可以,连眼皮都睁不开,又要强撑着守夜。
他们都没有忘记要去找真正的不二周助,只是这个时候连自身都难保,大门实在不能打开第二次了。
天快亮的时候,门又响了。
“可以开下门吗?英二?我是不二周助。”
***
不二周助是活活痛醒的,他从前也只在电视上看见过那种扛米袋似的扛人方法,没有亲身体验过,就不知道这种感受其实并不好。
被顶了个肺,他的肺都要爆炸了,然后发现扛着自己的居然还是一个认识的女孩子。
“请你放我下来吧……”
丢脸还是小事,再这么被扛下去的话,他隔夜饭就要吐出来了。
虽然这点重量对绮罗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没事谁愿意扛着东西:“那我放你下来,你自己走。”
不二周助对绮罗的力气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尽管他并不胖,但是重量也绝对不轻,看这样子,对方似乎已经扛了他一路,周围的雾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散掉了,地上的路也能看清楚,自然不必再麻烦一个女孩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齐声声出口,问的却是一样的话,不二周助回答:“因为路被雾遮住了,所以不小心摔了下来,幸好你捡到我,谢谢,不然我还不知道会晕到什么时候。”
胃被顶着的滋味实在太强了,他想忘也忘不掉。
绮罗说:“我出来采采风,顺路就走到这里。”
虽然绮罗语焉不详,但是人的脑补功力是强大的,这么三两句话,不二周助已经自行的把其他情节强行补充完毕,大概是绮罗出来采风,然后遇上一场大雾,迷了路,正好捡到他。
不二周助对熊本县并不熟悉,脚下的路径很陌生,也不像地图上标出来的方向:“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你们不是要参加集训吗?我带你去你们集训的地点啊。”
“你知道?”
也没等绮罗回答,不二周助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你确实知道。”
好歹同在这里训练的迹部景吾也是她的未婚夫呢,只是一个地点而已,知道并不出奇。
两个人在黎明时分里走了一阵,这个时刻,也是传说中的逢魔时刻,不过不二周助也并没看见有什么妖怪,这个时候的乡间小路,田埂两边的草叶带着昨夜新鲜的露珠,又带着新一天的朝气,不二周助有点冷,摸了摸额头,也没发现发烧的迹象。
他在这种安静里体会到了心灵的愉快,从心底而生的,让人心旷神怡的力量,脑海里纷纷杂杂的东西一瞬间都退去,女孩漂亮的后颈在他面前展现。
不二周助有一阵没一阵的想,嘴里下意识喊了声“阿罗”。
绮罗正在想这次会是什么东西在作乱,没防的他这一招,听了人喊自己就回头:“嗯?”
回头之后就反应过来了。
她迅速的搜集起各种理由借口,名字还真是最短的咒,把人哄的有点惨。
本来面对不二周助也不需要心虚的,但是绮罗就是有那么一点不为人知的心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因为我叫绮罗嘛,所以也会有人叫我阿罗什么的我顺便就回过头了……”
还没说完,绮罗忽然闭上嘴。
言多必失,不二周助何其聪明的一个人,这件事情本来就不用多解释,可是这么一解释反而画蛇添足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什么都不打自招了。
不二周助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就是阿罗对不对?”
他从未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刻,就算是赛场败北,也只是笑一笑,重新再来。
绮罗闭着嘴,不知道该摇头还是该点头。
不二周助心中已经了然,无需再多的解释,直觉骗不了他,眼前这个漂亮到炫目的女生,从前那个平凡清秀的女孩子,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从未想过,人死后同样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这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可是很快不二周助也意识到,对方已经是迹部景吾的未婚妻了。
绮罗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能怪自己不谨慎,随意被别人一喊就答应了,可是她也没想到不二周助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人死复生,你不怕吗。”
“……我一直在希望,死亡并不是终点。”
“的确不是。”
两人没有多说别的话,循着夜色,一路摸到了不二周助集训的地点。
不太清晰的晨光中,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一直在乱晃,一个黑黑的点,从他们这边迅速的俯冲过来,不二周助睁开眼:“那好像是……”
绮罗顺手就捉住了这只飞蛾,拿到眼前看了看:“看来不是普通的飞蛾啊。”
这个东西身上有浓浓的邪气,一看就是吸人血的,只是样子这样惨想必在迹部景吾那里也没讨着什么好,既然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集训的别墅已经在肉眼可见的地方,剩下不到百米的距离闭着眼睛走都能走到,绮罗也懒得再送了:“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一起进去了,他们要是不愿意开门……那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不二周助微微摇头,大概是在否认她的说法:“如果是集训的话,那么现在也该有人醒了。”
了解的完全不是一个意思,绮罗也不打算多加解释,反正他自己过去就会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要去看一看这只飞蛾到底什么来路,身上有着上千年的气息,好在这只飞蛾大概只是一个□□,本体应该还被压制在了这座山上,要不然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反击的机会,搞不好除了迹部景吾其他人都没什么好结果。
毕竟封印对妖怪不仅有着压制作用,还有削减作用,关的越久,这些妖怪身上的力量就会越来越稀少,直到最后化做天地间一缕风又回归到本源。
不过被关了这么久还能想方设法的使出一只蛾子出来吸血,倒也真的是意志坚定。
又或者是谁松动了封印?
山上种满了高大的树木,林中空气清凉,光线朦胧,茂盛无比的树冠把把外面的光拦住,森林里幽暗无比,地上稀疏的开着几朵寂寞的野花,这种花只有在秋夏交替时期才会生长出,可是开了没多久就很快的蔫掉了。
花期再短也没有这么快的,还不过一眨眼,这花就开没了,绮罗用脚勾了勾花朵,花瓣一片一片的掉到地上。
林子里的深处,传来啄木鸟叩击树干的咚咚声,还有在森林里其他居民的鸣啭,没有人类生活的痕迹,也没有人类的声音,绮罗继续往里面走,直到走到森林的最深处,有一棵参天的大树牢牢地扎根在土壤最深处,虬曲的枝干一半枝叶茂密,绿茵茵的仿佛盛夏,另一半树干上光秃秃的,偶有几片树叶也已经发黄枯萎的比薯片还脆。
仿佛剃了阴阳头的人类,这棵树的样子看上去实在不太美观,一边阳盛,一边阴极,自然界的平衡在这棵树上被分明的切成两半,中间卷着人肉眼看不见的气流,那是阴阳交织在一起的风暴。
树下有一个着了阴阳师全套的人,身上是厚重的华贵的狩衣,上面的花纹有极古老的编织方法编织而成,现代已经很少有人拥有这样的手艺。
“这个飞蛾是你放出来的?”
绮罗松开手指,捻着的飞蛾扑滕了一下翅膀又掉落在草丛里,很快就化成灰烬。
网球部那些人的攻击虽然很密集,但终归只是对肉体造成伤害,休息一下就能恢复,但是绮罗身上的气却直接侵入到了飞蛾的身体里,一路捏了这么久,它早就要死了。
阴阳师抬起头,漂亮的容颜里始终不带一丝表情:“是我没错,可是我也是情不得已而为之。”
“这棵树是阴阳交界的树,当年家族虽然将这只飞蛾封印在了山林之中,可是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树会提供给妖怪强大的力量。”
“每个月只有在月圆的时候才会出现这么多年,寄生蛾收取的力量早就足够了,今天是月圆之日,是飞蛾最强大也是最弱小的时候,等到它吸取了足够多的力量,就会挣脱封印,然后报复所有的人类。”
绮罗走到树的面前,这棵树的确是阴生木,只喝了三途川的水才能长得这样高大,没有灵力的人根本就看不见这棵树。
“所以你就想在飞蛾挣脱封印之前把它先放出来,然后杀掉?”
绮罗勾起嘴角:“那你杀掉了吗?”
“暂未。”
“土御门清河,你还真是自大的可以,你的杀是拿人命堆填出来的,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土御门清河没有动怒,她抬起眼睛:“这是必要的牺牲而已,我已经尽量在避免这种牺牲了,但是如果不这么做,死的人会更多。”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不过你好像没有指责我的资格,封印在这个山下的飞蛾已经挣脱了封印,不过好在力量已经消弱了不少,要是再不作为,恐怕今天你我都得死在这里。”
“死在这里的只会是你,不要强行拉上我。”
绮罗剩下的把人看了个遍,然后笑:“要说你们土御门家族是聪明还是愚蠢,要说愚蠢,来退治妖怪的居然只有你一个,你不过一个修行不满的女子,就算有天赋又能怎样?他们未免太放心你。”
“可要是说他们蠢吧,倒也聪明,知道不做赔钱的买卖,知道叫你来送死,节省了一点培养费。”
土御门清河淡淡的说:“这是我自己来的,当年封印这只妖怪已经倾尽全族的力量,现在这只妖怪早就已经削弱的不成样子,杀掉它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不必麻烦别人。”
脚下的土地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和七八级的地震有得一拼,土御门清河将剑插在地里稳住身体,在两人身旁的不远处,土地开始龟裂,从里面冒出了长长的须,然后就是一双灯笼大的眼睛,咕噜噜的滚着,另一面是浑浊的液体,似乎在窥探着这个世界,却又不敢完全出来,从□□上传来的感受让它迟疑,这个世界好像和几十年前的世界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