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的上午结束后,芝芝办了学生卡,冲了一百块钱,带着爹妈去食堂吃了顿。他们俩最初不愿意:“我们回去下碗面条吃就行了。”
“你们回去都几点了?至少1点。”芝芝不知不觉又拿出了十年后教训爹妈不要转发微信谣言的气势,念叨他们,“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注意自己的胃,等你们老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关家爹妈:“……”
庄鸣晖忍着笑:“芝芝是关心你们呢,长大了。”
“爸。”庄家明冷不丁问,“你晚上吃什么?”
庄鸣晖:“……”
这下轮到关家夫妇笑了。
关母说:“家明别担心,你爸今天晚上和我们一起吃。”
“就是就是,少管我们,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了。”
家长们拒绝这个话题,开始教训他们好好学习,用心读书。
饭后,三个家长带着满肚子的担忧回家了。芝芝和庄家明则去1号楼的教室,下午有开学典礼,事情多着呢。
高一(1)班的教室在1号楼的四楼,也就是顶楼,从楼梯上去,首先是两个教师办公室,然后是4个教室,最旁边则是洗手间和另一个楼梯。
一班在办公室旁边。
还没到一点钟,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桌椅乱七八糟地堆着,程婉意拿了张表格,正在登记名字,看到他们过来就说:“班主任来过了,说女生打扫卫生,男生去搬书。”
“哎呀,庄家明。”有个男生抱了厚厚一摞书进来,看到他马上道,“快和我下去搬书,就没几个人来,重死我了。”
庄家明立刻下去帮他。
芝芝看到角落里还有抹布,拿了块擦起窗台来,旁边有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看到她:“关知之,你也在这个班啊。”
“是啊。”芝芝卡了一下,老毛病又犯了——这妹子叫啥来着?
女生继续道:“我们班好像就你、庄家明、我、韩琮、程婉意四个是一个学校的,其他都不认识。”
芝芝想起来了,刚才把庄家明叫走的小男生就叫韩琮,那么问题来了,她叫啥?
最后是程婉意叫出了她的名字:“王诗怡,别用湿抹布擦,全是水渍。”
名字get!
王诗怡假装没听见,嘴里嘀咕着:“切,就会使唤人。”
芝芝被戳中迷之笑点,顿时乐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到了,下午一点钟,教室里已经坐得满满当当,芝芝暗地里数了数,发现他们班至少有六十个人。
班主任走了进来,是个有些胖的中年女人,圆圆的面孔,戴着眼镜:“大家坐好,不要说话了。”
学生们稍微安静了点,但还有人咬着耳朵。
她走上讲台,拍了拍桌子:“安静。”她的声音不高不低,不轻不响,既不会让学生觉得温柔好欺负,又不会太凶狠把人吓跑,分寸拿捏得特别好。
下面的声音小了点。
她不说话,冷淡又平静地注视着说话的人。
迫人的视线下,说话的人情不自禁地住了口,教室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姓林,是你们的班主任,教数学。”林老师扶了扶眼镜,自我介绍,“能进我们这个班的,大多数是原来学校里的尖子生,应该知道学习是为了谁。况且,你们已经是高中生,不是初中生了,我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强调纪律……”
开场白后,第一件事就是排座位。
“到走廊里排队,从矮到高。”
学生们推攘着排好了队,林老师就站在门口,两个一点安排位置。
芝芝个头不高,和王诗怡被分到了第二排,做了同桌。
“唷,学校防早恋挺严的,都不男女混坐。”王诗怡大概是个话痨,迫不及待地发表言论。
芝芝也发现了,林老师的位置安排得十分巧妙:一排十个人,分成四个大组,性别则是女男女男,第二排与第一排重合,第三排性别错开,第四排与第三排一样,第五排再回到第一排重复。
所以,对于好几排的同学来说,不仅同桌是同性,后桌也可能是同性。
重点高中就是重点高中,男女同桌什么的,根本没有生存的余地,言情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庄家明在她隔壁一组,但位置排在很后面,要努力转过头才能看得到。
接下来是选班干。
林老师点了名:“庄家明,你当班长,宁玫,你当副班长,站起来给大家看下。好了,坐下吧,其他的班委大家可以竞选,先从学习委员开始吧。”
王诗怡继续说悄悄话:“班长肯定是按成绩选的,我记得宁玫考了第二。嘿,可惜了,程婉意好像第三。”
芝芝点点头。她记不清程婉意和王诗怡的名字,但宁玫不同,家明与玫瑰可是经典梗,她当年吃醋了很久——唉,小女生就是这么无聊,屁大点事都很在意。
学习委员的竞争挺激烈,好些人上去选了,包括程婉意。芝芝决定一会儿投票给她,毕竟借过她考卷,不回报一二说不过去。
王诗怡问:“你要参加吗?”
“没兴趣。”她大摇其头,重温校园生活,再过一遍高三已经够呛了,其他的事就算了吧。
吃不消,真的吃不消。
一个多小时后,班干竞选进入投票环节,庄家明和宁玫一起唱了票,结果是:学习委员程婉意,体育委员韩琮,文艺委员纪可人,劳动委员余涛。
阵容和记忆里一样,芝芝把人和面孔对上了。
班干选完后,差不多到了三点钟,林老师叫他们去走廊排队,准备去礼堂参加开学典礼。
所有的典礼都是一样乏善可陈,在此不细表。
总之,典礼结束后,新生们热热闹闹去吃了顿晚饭,然后趁着晚自习前的一个小时洗澡洗衣服。
芝芝仗着重生前的经验,贼精地在同学们反应过来前就洗完了,并且抢到了宿舍前最好的地方晾上了衣服。
干完这几件事,她才跑去吃晚饭。
庄家明已经吃完了,另打了一份饭等她:“怎么这么晚才来?”
“洗澡洗头。”她坐下,飞快开吃,“你最好也马上去,记得提热水壶下来,洗完澡打了水回去,衣服可以晚上再洗。”
庄家明:“……”
“快去啊,不然下了晚自习很快要熄灯,你难道要用冷水冲吗?”
宿舍里有个蹲坑和淋浴间,但只有冷水,抢不到澡堂洗澡的只能打了热水上去自己擦洗,可麻烦了。
庄家明还没适应住宿生活,就算有她提醒,也遇到了不少问题,好险才赶在晚自习前五分钟到了教室。
教室里乱哄哄的,大家忙着认识新同学,桌上堆着新课本,气氛浮躁又热闹。
林老师见怪不怪,踩着自习的铃声进门,张口就是:“今天的晚自习,我们来讲一下你们分班考的考卷。”
学生们:“……”
芝芝:重点高中就是这么硬核!
一张考卷,迅速将飘在半空中的学生们拉回了现实。
林老师一边发卷子一边冷笑:“怎么,以为考完中考就轻松了?我告诉你们,想得美,高中三年只会比初中更重要,中考你们是和市里的人比,高考呢?你们要和全国的人比……”
学生们安静如鸡,缩着脑袋看卷子。
芝芝听着老师碎碎念的bgm,生疏地在考卷上写解题步骤,神思飘远:重生再过一遍高三,到底是上上签,还是下下签?
关父和关母有点不太适应女儿不在家的日子。
深更半夜,两个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关母担心极了,念念叨叨:“你说咱们闺女能适应住宿么?那么多人住一起,会不会睡不好?”
“不习惯也得忍着,大家都这样,难道就她一个娇气啊?”关父闷闷地说。
关母嗓门大了起来:“敢情她是我一个人的闺女?你这个当爹的有没有良心?”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关父翻了个身,挪开枕头,“你不睡我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关母冷笑:“行,你睡吧,以后女儿的事和你没关系。”
“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啊。”关父烦躁地说,“我女儿我能不心疼吗?但你有什么办法,我们总不能让她走读回家吧?好不容易考上了一中,半只脚跨进了大学,你别给你女儿扯后腿。”
关母的口吻软和下来:“我也想我女儿读大学,可是……唉!”
“行了,你女儿怎么样你自己不知道?睡着了把她卖了都不知道。”关父安慰老婆,“她心大着呢,没事的,现在去市里你就这样,以后她去外地读大学了,我看你怎么办。”
“放心,读大学我高兴都来不及,倒是你,哪天女儿结婚了你别哭。”关母毫不留情地说,“像我生她的时候哭成那样,那就丢脸丢到家了。”
关父冷不丁被掀了老底,面上很过不去,嘴犟道:“谁哭了,你乱讲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跟你讲,大半夜的发神经。”
关母打赢了嘴仗,也不和他计较,翻身睡下了。
同一时间,对面的庄家。
庄鸣晖刚刚下班,一如既往地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家门,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
他在门口立了片刻,按亮了灯。
胃里传来阵阵的饥饿,他趿拉上拖鞋,走进厨房,想看看储物柜里有没有泡面,今天的活儿赶得及,他连晚饭也没吃,饿得有点受不了了。
拉开熟悉的柜子,本以为会看到几包过期的泡面,然而眼前的场景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里面塞满了泡面、饼干和麦片,一盒盒一袋袋,码得整整齐齐,还有一张草稿纸撕下来的便条,写着“冰箱里有饺子”。
庄鸣晖倏地攥进了纸片,快步走到冰箱前,用力拉开了门。
冷藏柜里空空如也,但冷冻格里塞得满满当当,不是速冻饺子、汤圆,就是馒头、包子,全是果腹的食物,也有一张纸条,“柜子里有泡面”。
“这孩子……”他摘下了眼镜,想说什么,喉头却哽住了。
天边一弯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