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黎走到前台,身边的人还没有松手的意思,她侧目看过去,说:“别一直靠着我,热。”
简予池“哦”了一声,松开手,却还是挨她很近。
温知黎接过辛娆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两口,见少年脚边还有一个行李箱,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学?”
简予池回答:“九号,我提前了几天过来。”
“学校不让入住?”
“让。”
“那你上我这做什么?”
温知黎放下水杯,倚靠着前台,目光很淡:“店里没房间给你住,回学校住去。”
简予池并不介意温知黎的态度,反而笑了笑:“宿舍空调坏了,住不了人。”
温知黎没接茬:“那你去住酒店。”
简予池凑上去,平日一个酷到底不爱笑的少年,竟对温知黎撒了个娇:“我不住,我就要住家里。”
温知黎愣了一秒,将少年推开,语气有所缓和:“你家又不在这里。”
简予池见有戏,继续死皮赖脸:“我去你家住几天,不白住,这几天你要去哪我给你开车,随你使唤。”
辛娆是唯一知道这姐弟俩关系的人,见两人僵着,迟疑几秒,还是没忍住站出来帮简予池说了句话:“荔枝你让小池住几天呗,反正你家空着三间房呢。”
温知黎冷眼觑过去:“这么热情,不如让他上你那住?”
辛娆吐了吐舌头,故意问简予池:“我没问题啊,帅哥我从不拒绝,不过帅哥你愿意吗?”
简予池果断摇头:“不愿意,我只住我姐家。”
温知黎:“……”
你俩不去说相声真是屈才了。
简予池知道温知黎刀子嘴豆腐心,软磨硬泡半小时,成功让温知黎松了口,让他去棕榈上院住到开学。
简予池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从温知黎手里拿过车钥匙:“我来开,你歇着。”
温知黎抬头看了周围一眼,没见到简予池那辆拉风的奔驰大g,奇怪地问:“你今天没开车?”
简予池是温知黎同父异母的弟弟,家在羊城,考到潼城读大学。
他平时住宿舍多,但家里还是给他置办了一套公寓和一辆车。
公寓不常住,车倒是经常开。
简予池上车,他人高腿长,调整了下座椅,对温知黎说:“没开,车借朋友了。”
温知黎没再多问,打开车载电台,随便挑了个频道播放。
车里有声音,就算不说话也不会太尴尬。
简予池并不是热络的性格,平时少言寡语,唯独在温知黎这个姐姐面前多了份例外。
但温知黎大部分时候都不太想跟她说话。
家里的事儿简予池很清楚,他能理解温知黎的别扭。
她不想说不要紧,他尽量多找话题跟她说就好了。
车停在红绿灯路口,简予池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卡,放在温知黎手上:“姐,你生日我不知道送什么,这卡你收着,密码是你生日。”
温知黎哪能要一个小孩儿的钱,伸手要还回去,简予池立马说:“这钱是我这一年做家教赚的,跟家里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你别嫌少,等以后我上班了,我送你更多。”
简予池这话说得有意思。
要是理所当然,不要就是嫌钱少。
温知黎一肚子拒绝的借口全给简予池堵死了,她拿着卡端详了几秒,转而问:“这里面有多少钱?”
卡在温知黎手上,多少钱她迟早会知道,没有说谎的必要,简予池如实回答:“三万多。”
这下轮到温知黎震惊。
“你这么能赚?”
简予池从小不愁吃穿,花钱大手大脚,标准的公子哥做派。
他花三万块钱很正常,能赚三万就非常不正常了。
潼城这边做家教最高也就80块钱一小时左右,温知黎粗略估计了一下,简予池至少同时打了三份工。
真是为难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了。
简予池挑眉,没提兼职多累的事儿,只说:“这算什么,明年你生日我翻倍送你。”
温知黎心里五味杂陈,连带着这张卡都变得沉甸甸起来。
钟献这几天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自从大老板那天接完顾医生电话,黑脸从公司离开后,第二天再上班,就变成了一个罗刹鬼。
保创上上下下都恨不得提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做事,唯恐出错丢了饭碗。
谢从述把心思全扑在了工作上,吃住都在公司。
老板带头做劳模,下面的员工更不敢懈怠。
于是保创大楼,连着一周都是不分昼夜灯火通明。
同行看在眼里,被激起忧患意识奋起直追,也跟着加班。
这直接导致西四门金融街,有了一周不熄灯的罕见景象,甚至上了当地新闻。
还被媒体戏称为:这是潼城经济高速发展的一个星期。
不知道是不是谢从述的工作精神感动了上帝,就连一直没谈下来的收购环洲设计院的事儿,也有了进展。
保创每年开的楼盘不少,设计这块一直是外包给设计公司。
去年某个楼盘设计出了不小的岔子,直接导致交房日期推迟了将近半年,让保创损失惨重,险些成为业界笑话。
有了前车之鉴,谢从述接手保创后,下定决心要把设计这块也握在自己手里。
结合市场部的调研结果,最后锁定了环洲设计院。
收购足足谈了一个多月,院长一直端着架子不肯卖。
这猛地松口,还是因为院长投资失利,让设计院有了个不小资金缺口。
这时保创递过来的收购计划,无疑于是雪中送炭,他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保创的法务部门办事效率高,合同流程走得很快,短短一周,谢从述就成了环洲的幕后大老板。
谢从述要的只是一个绝对话事权,人事上没做任何调动,依然让老院长管理着设计院。
设计院业务照常进行,只是一切项目以保创为先。
这天下午,离下班还有一小时,不少员工已经自觉拿起手机定外卖。
按时下班是不可能的。
老板在员工在,这辈子都不可能按时下班的。
外卖点一半,公共邮箱突然有了一条新通知。
是大老板的总助钟献发出来的。
【鉴于这周大家工作辛苦,谢总让大家今天提前下班,车费公司报销,谁加班谁扣钱。】
保创瞬间沸腾。
被奴役了一周的打工仔们感动得差点老泪纵横,抱着对大老板又爱又恨的心情,欢天喜地下了班,准备回家睡个昏天黑地。
员工们走得差不多,大楼渐渐安静下来。
高速运转一周的脑子突然消停下来,谢从述又开始感到烦躁。
眼前全是温知黎跟那个男人出双入对的画面。
钟献拿着一叠简历,敲门走进谢从述办公室。
谢从述靠坐在皮椅里假寐,听见脚步声,眼睛也没睁,疲倦开口:“说。”
钟献把一叠简历放到谢从述面前,恭敬地说:“谢总,环洲新招了一批设计师,这些是被选进设计一组名单,廖院长请您过目。”
设计一组是环洲的招牌,出过不少代表作,收购后,一组更倾向于为保创的项目负责。
也难怪廖国才这个狗腿子要给谢从述看看。
看名单是虚的,表忠心求个新老板重用才是真的。
谢从述放下搭在办公桌上的腿,兴致缺缺拿过简历翻了两下,到第三页的时候看见了温知黎的照片。
手上动作顿住,没有再往下翻。
钟献小机灵鬼上身,在旁边小声补充:“温小姐履历过人,廖院长很器重她,没有复试就让她进了一组,已经走完人事合同,明天会正式入职。”
言下之意,她已经成了你的员工,跑不掉了。
谢从述盯着温知黎的蓝底证件照,许久没说话。
小姑娘穿着白衬衣,扎着马尾辫,露出光洁额头,脸上带着浅淡笑意,眼神干净透彻,透着股学生稚气。
这照片还是她毕业前,他陪她照相馆拍的。
温知黎拍照不爱笑,谢从述说她这样板着脸会吓跑用人单位,在相机前逗了她好一会儿,她没忍住,然后就有了这张照片。
温知黎觉得拍得不错,一次性洗了很多份,不同尺寸不同背景底色,说以后用得上的地方很多,省得再来拍。
谢从述合上简历放在一边,沉吟片刻,对钟献吩咐道:“通知环洲,我明天要去听例会。”
钟献心里诧异,随后了然,低声应下:“好的,谢总。”
工作室转让有一阵子,也带着老人出去玩了一圈,温知黎感觉自己休整得差不多,陆陆续续给设计院投递简历。
她履历丰富,不愁找不到工作,经过几家面试,温知黎综合考虑,最后选择了环洲。
环洲不比态衡,做的都是住宅开发和私家园林项目,算是温知黎的擅长领域。
去新公司上班第一天,温知黎起得早,给自己化了一个精致得体的妆容。
简予池明天开学,今天也要回学校。
吃完早点,温知黎拎包准备出门,简予池拿过车钥匙,跟着站起来:“姐,我送你。”
温知黎问:“你不回学校报到?”
简予池穿好鞋,拿上自己的行李,率先开门出去:“送完你我打车去,不耽误。”
温知黎没跟他争这个,算是默允。
环洲设计院也在西四门那边,跟温知黎以前的工作室离得不远。
温知黎出门早,到停车场的时候,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
简予池打开后备箱,拿出自己的行李箱,把车钥匙还给温知黎:“后天你生日,打算怎么过?”
这几年生日都是辛娆来安排攒局,温知黎只负责玩。
“不知道,你别折腾了,安心读你的书。”
简予池好像没听进去似的:“行吧,那到时候联系。”
温知黎哭笑不得:“大人的场合你个小孩儿凑什么热闹?”
这话简予池不爱听,反驳道:“什么小孩儿,我都19了。”
温知黎挥手催他走,简予池没再说什么,跟她道别,拖着行李箱去一楼打车。
目送简予池离开,温知黎锁好车往电梯口走。
没走两步,碰见一辆迈巴赫从弯道开下来。
温知黎认出是谢从述的车,想到还钱的事儿,伸手拦住。
迈巴赫在温知黎身边停下,谢从述降下车窗,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心里隐隐浮起一丝雀跃和期待。
温知黎摸出手机,微微弯腰,对谢从述说:“居然在这碰见了,正好,我把钱还给你。”
“……”
雀跃期待瞬间灰飞烟灭。
谢从述脸色铁青。
温知黎习惯了谢从述的臭脸,没往心里去,点开app文件夹,耐心询问:“支付宝还是转账,你卡号多少?”
钟献在驾驶座都能感受到来自后座的阴寒之气。
完了完了。
消停了十多个小时,罗刹鬼大老板又要横空出世了。
他的好日子怕不是又要到头。
谢从述看着温知黎,自嘲地笑了声。
到底是不一样了。
这么上赶着跟他撇清关系。
十万块钱拿着烫手是不是?
“行,你还。”
谢从述收回目光,声音凉得能掉冰碴子:“我要现金,别的都不行,筹去吧。”
“……”
温知黎:?
你是哪个遗迹挖出来的千年老古董?
十万块要现金?
你怎么不说你要钢g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