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晴空万里。
空气中伴随泥土冲刷过的味道,清冽干净。
窗帘遮光性强,室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温知黎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半圈,不愿醒来。
她酒量不好一喝就倒,但酒精并不会让她断片失忆。
呈大字平躺在床上,温知黎望着头顶吊灯,眼神空洞。
她什么都记得。
每一帧都记得。
那些仅停留于嘴皮子的功夫,尚且能用喝大了胡言乱语来轻松翻篇。
可她强吻……不,强啃了谢从述要怎么翻篇?
而且谢从述这个老流氓性情大变坐怀不乱,居然拒绝了她?
神了。
把她塞回床上转身离开,尚且算他是个谦谦君子不趁人之危,可以颁个柳下惠光荣奖章吧。
温知黎醉得迷迷糊糊,几分钟后缓过来倒真的追了出去,结果!
这个谢姓贞操烈夫竟然把房门都给反锁了。
非常优秀。
老男人在家里就是应该保护好自己。
昨晚简直是……
简直是——!
奇、耻、大、辱!!!
回忆杀没眼看,尬得温知黎在床上一顿啊啊啊乱叫疯狂蹬腿。
温知黎闭上眼睛再睁开,她悲哀地发现上一秒自己在哪,这一秒还在哪。
穿越是不可能穿越的,逃避这件事只能靠人为。
温知黎一点也不想面对被她激情啃咬了不知道多久的前男友。
于是决定逃跑。
连衣裙当睡裙穿经过一夜已经皱得没法见人。
但温知黎眼下顾不上这么多,她拿过自己的包,故意没穿鞋,踮脚悄悄打开门走出去。
从客房下楼到客厅再到玄关,一路都很顺利。
屋里光线昏暗,温知黎路过客厅时,注意到家里陈设装饰还保持着两年前的样子,脚步稍顿。
沙发墙壁上挂的一张黑白速写画格外惹眼。
内容其实很简单。
一个倚在阳台栏杆抽烟的男人,头发凌乱,穿着家居服。
画面定格在他回过头的一瞬间,眼睛微眯,下意识掐灭了烟。
帅还是帅的。
只是怎么看都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包了一样。
速写下面龙飞凤舞写了一行字,随意却醒目。
【吸烟有害健康。】
谢从述烟瘾不小,温知黎闻不得烟味儿,有段日子非让他戒烟。
谢从述一个十多年的老烟枪,愣是说戒就戒,不带一点含糊,超级爽快。
温知黎起初还欣慰,直到有天晚上起夜,碰见他在阳台偷偷抽。
温知黎气到不行,为此跟他冷战了好几天,谢从述费半天劲才哄好这个祖宗。
最后温知黎画了这张速写挂在客厅,以示惩罚。
谢从述嘴上不情不愿,但哪怕家里偶尔来朋友,也从未摘下过。
碰见朋友调侃,谢从述还搂着温知黎花式炫耀:你酸个屁,有本事让你女朋友也画一个。
……
脑中残存的胡思乱想没存活半分钟,就被温知黎扼杀在了摇篮里。
她不是一个爱给自己制造无意义幻想的人。
温知黎换完鞋,手按住门把往下压,朝前推,门没开。
压住又推了一下,还是没开。
温知黎心急如焚,连压好几下,又拖又拉,门仍然纹丝不动。
“……”
搞什么。
住几千万的房子,用个九块九包邮的破门。
温知黎还在这边跟防盗门作斗争,勤劳的扫地机器人从厨房滑出来,停在她的脚边。
“温小姐,谢先生交代过,让您等他醒了再离开。”
温知黎被突如其来的机械音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看向机器人。
机器人的指示灯闪了两下,像是在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温小姐,您还是那么漂亮。”
温知黎怔愣几秒,终于回忆起这玩意儿叫什么:“二布?”
ai管家马上回答:“很高兴为您服务,温小姐。”
温知黎第一次跟谢从述见面,她还在读大二。
那时候温知黎只知道谢从述是“享乐主义”的老板。
享乐主义是潼城首家开发兼经营智能家居的大型科技公司。
二布是谢从述亲自参与开发调试的一代ai管家,是享乐主义的明星产品,常年销量位居第一。
来西派天樾之前,温知黎对ai管家的认知,仅停留于《钢铁侠》里面的那个炫酷万能的贾维斯。
二布让温知黎觉得分外新鲜,甚至差点儿超过谢从述对她的吸引力。
谢从述那阵子没少吃一个科技产品的醋。
几年过去,二布经过无数次升级,变得更加先进。
温知黎又试着拧了两下门,还是拧不开。
“只有谢先生的语音指令才能开锁,温小姐您还是歇着吧。”
机械音适时响起。
温知黎:“……”
连说话欠欠儿的调,都跟他主人一个样。
逃跑计划失败,温知黎坐回沙发上,开始思考怎么把昨晚的事情圆过去。
装傻?
还是算了,她在这方面演技一向拙劣。
装豁达?
这好像比装傻还难。
二布从扫地机器人转移到茶几上的音响,对温知黎嘘寒问暖:“温小姐,需要帮你叫早餐吗?”
温知黎听见这声音就头疼,没好气道:“我不吃。”
二布继续问:“您要看电视吗?”
“不看。”
“听听音乐吧。”
“不听。”
“早间新闻了解一下。”
“不要。”
“那泡个澡吧,浴室的水一直给您温着,还备了您最喜欢的一款精油。”
温知黎终于崩溃:“谁说我要在这里洗澡了!”
“谢先生睡前交代的。若您需要,我帮您打电话让人送换洗衣服以及化妆品。”
“……”
温知黎面无表情道:“谢谢,我不需要。”
“好的。”
音响的灯暗下来,二布进入休眠模式。
谢从述被客厅的动静吵醒,猜到是某个酒鬼清醒了。
他拿过床头的浴袍披上,腰带随意打了个结,衣冠不整懒懒散散开门下了楼。
听见主人的脚步声,二布的感应系统被唤醒,屋子里的灯渐渐亮起。
温知黎靠坐在沙发里自闭,感受到光亮,抬头看去。
谢从述嘴角被咬破的地方没结痂,甚至有些红肿,不影响美观,反而更显风流。
浴袍领口大开,锁骨线条有型,一副刚起床的惺忪态,充满禁欲气息。
温知黎心虚别过头,脸微微发热,站起来跟他说话:“开门,我要回去了。”
谢从述没接茬,打了个哈欠,拐弯进厨房喝水。
喝完顺便给温知黎也接了杯,谢从述递给她,盯着她的嘴唇看,颇有那么点儿意味深长:“喝点儿,润润。”
温知黎接过没喝,放在茶几上,又重复了一遍:“开门,我要回去。”
谢从述弯腰坐下,双腿交叠搭在茶几边缘,一脸闲适:“你在跟谁说话?”
温知黎转身就是一剜,声音染上恼意:“谢从述!”
谢从述轻笑,眼尾上挑:“昨晚你可不是这么叫的。”
温知黎闷声不说话,谢从述得寸进尺:“你叫我阿述。”说完稍缓,他含笑补充,眼波勾人,“叫了很多遍。”
温知黎脑子轰地一下炸开,凶狠瞪他:“我喝多了说的胡话你也要当真?”
谢从述拖着长音“哦”了一声,了然点头,反问:“说的不能当真,做的应该假不了?”
温知黎词一时穷,忘了反驳。
谢从述顺势拉过她的手腕,温知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坐到了他的腿上。
“前女友,你侵犯我这笔账,怎么算啊?”
谢从述牵起温知黎的手,覆在自己嘴唇伤口处,摩挲了两下。
温知黎奋力往回缩,却是徒劳。
继上次在头等舱偶遇后,温知黎算是又见识了一次谢从述的流氓程度。
胳膊拧不过大腿,温知黎并不想这样耗下去,索性说:“我赔你医药费行了吧。”
温知黎是个爱美的,讲究到每个细节。
手瓷白如玉,指节细如杨柳,因为紧张手心晕了层薄汗,握着手感愈发软腻。
谢从述听完温知黎的话,笑了声:“我不差钱。”
温知黎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假笑道:“那你想怎么样?”
谢从述笑意渐浓,将人拉进怀里,温知黎又恼又气,奋力挣扎,脸霎时就红透了。
谢从述搂着温知黎的肩膀,任由她闹。
动作幅度太大,长发垂了两缕下来,谢从述伸手拨弄,放在鼻尖浅闻。
温知黎动作僵住。
谢从述将头发挽在温知黎耳后,动作轻柔。
两人贴得近,谢从述一说话胸腔跟着震动:“撩完就跑,我们阿黎跟谁学的这么坏?”
听力触感同时被勾引,温知黎全身发软,快要溃不成军。
他们也曾有过肆意欢愉的时刻。
温知黎清晰感受到某处的变化,瞬间清醒过来,推不开就下嘴咬。
温知黎用了狠劲儿,谢从述一开始还在忍,见小姑娘一直不松口,怕自己骨头把她牙磕坏,吃痛服软:“不闹你了,松开,听话,不嫌磕牙吗?”
小姑娘松嘴,唇瓣泛着水光,离开手掌虎口时带走一丝银丝,谢从述低骂了一声操。
温知黎“蹭”地一下站起来,正要往玄关走,想起开门需要谢从述的语音指令,回头正要开口,瞥见一个金灿灿的管状物从谢从述的浴袍口袋里划出来,平躺在沙发上。
怎么看怎么眼熟。
温知黎忘了开门的事儿,退回去伸手把东西拿起来,放在眼前一看——
这不就是她在飞机那支失踪的心头好口红吗?
口红被温知黎拿着,谢从述看不真切,问:“什么东西?”
温知黎看了眼谢从述的浴袍,又看了看手心的口红,目光最后停留在他两腿之间,眉头跟着颤了两下。
脸色逐渐变得复杂,透着股一言难尽。
好端端的口红还要放在浴袍这种贴身衣物里。
放这里做什么?
方便月黑风高夜,枕边无人床位凉时,进行不可描述的手部运动吗?
温知黎脑子里闪过无数黄色废料堆积起来的画面,连带着看口红的眼神都变了。
这上面……
该不会沾染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谢从述好不容易看见温知黎手上拿的是什么,正要解释,只见她红着脸,浑身带怒火直接把口红扔了过来。
别说,准头还挺好。
口红径直砸在谢从述的鼻梁上,他“嘶”了一声,痛感上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变态啊你!”
温知黎羞愤大骂。
这波还没反应过来,下波又来了。
温知黎看见能砸人的东西,就往谢从述身上招呼。
抱枕、杂志、睡眠毯、玩偶……
温知黎羞耻感爆表,觉得谢从述现在完全不能直视。
小仙女活脱脱被气成了一个女神经,连砸带骂,恨不得现在就替天行道了结谢从述的狗生。
“你居然偷我的口红!还放在这种地方,你说你都干什么了,啊?”
“在古代你这种人绝对要浸猪笼!”
“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用这个牌子的口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