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乔安看着他手掌心里的小球球, 一时间也分不清伊维尔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颗小球球看起来一副自闭了的样子。
乔安想了想，还是决定放任球球自己自闭。
他把伊维尔放回了兜帽里, 自己看了看刚铺好的地基, 决定先去视察一下镇民们的工作完成情况。
他走到门口，正准备敲门，却听到霍普森正语重心长的给那几个神职人员做心理辅导。
“光明神与我们所看到的景色是不一样的, 你们所看到的是这些镇民, 我所看到的是大陆，但光明神眼中所见的，是未来。”
“我听过光明神说过的未来——不仅仅是日出镇的, 还有几个帝国的, 远到龙谷与精灵的森林, 如果能够实现的话，也许真的能贴近我这一生所追求的目标。”
霍普森·莱特，这一生致力于让所有人都可以得到幸福。
但他穷尽一生所达到的, 却只是向着这个目标迈出了最初的一步。
甚至最初的一步都没能全然跨越。
温饱问题始终没能得到最妥善的解决。
乔安在门后听了一会儿，敲了敲门打断了老教皇的话，他并没有针对霍普森的话做出什么评价, 只是推开门向他们点了点头之后, 向外走去。
霍普森的目标很好。
但在解决掉温饱问题之后，反而会有更多的问题冒出来。
物质问题尚好解决，精神需求如何解决这个简直就是个世纪难题。
不过这个问题乔安也没准备解决，因为他希望这些拥有智慧的种族所保持的状态，就是精神需求得不到满足的状态。
有了这个就会想要那个, 贪婪和不满足可是文明进步的阶梯。
乔安需要做的，只是让他们能够意识到和平开放共同富裕所带来的好处，然后自发去维持现状。
再然后，乔安就可以当甩手掌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虽然即便是现在，乔安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亲力亲为——靠嘴说一说目标和路线然后扔给下边的人去实现，这不正是当老板的特权吗。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乔安觉得未来的前景是相当美好的。
他踩着坑坑洼洼的土路，一路向镇外西南边的湖泊走去。
镇民们还在贴近镇子的范围里砍树，远没有拓展到湖泊边上。
他们看到乔安之后，除却几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子，打招呼的态度变得稍微有些僵硬起来。
乔安看了看他们，点了点头，无所谓的收回视线，一路走到了湖泊边上。
这湖泊的面积很大，至少乔安站在这里，根本钱看不到另一岸在哪里。
根据拉尔给他看过的久远之前的地图，这片湖泊整体呈葫芦形，一直蔓延到隔壁镇上，然后汇入了一条大江。
葫芦的大屁.股在日出镇，葫芦嘴是汇入江河的地方。
这意味着这湖水是活水。
众所周知，在活水周围溜达几圈，总能找到些收获。
比如鱼腥草水芹菜象牙菜之类乱七八糟的。
乔安记得这些东西的生长环境好像不大一样，不过在这个对气象和农业都没有太多研究的世界，乔安也不知道这里算是什么样的气候。
乔安沿湖走着，不时拨开水边的草丛，试图寻找有没有自己熟悉的野菜。
——但非常遗憾，他一个都没找到。
乔安直起身来，看着这面湖泊。
风吹起一阵涟漪来，有飞虫在水面上毫无防备的点水。
一道银色的光亮闪过，有鱼从水下一跃而出，将飞虫吃掉，而后一甩尾潜进了水底。
乔安愣了两秒，反手扯了扯自己的兜帽：“伊维尔？”
黑球球慢吞吞的探出小半个球来，滚到了乔安手上。
“能给我弄条鱼上来吗？”乔安问道。
伊维尔一声不吭，湖水却骤然翻涌起来，像是被煮沸了一样，大鱼小鱼都跟逃难似的从水底跳起来，一甩尾奔着远离他们的方向如箭一般疯狂逃窜。
乔安眼睁睁的看着湖泊中间起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没过多久，一条目测长逾十数米，膘肥体壮，鱼鳍比一个人都大几圈的鱼翻着肚皮浮了上来。
显然已经嗝屁了。
乔安愣住：“这是什么？”
黑球球在他手心里滚了滚：“鱼。”
乔安：“……”
我只是想要一条普通的鱼。
只是想要看看这边的鱼跟我熟悉的鱼有什么区别，这样比较好做渔具。
乔安欲言又止，最后合拢双手揉了揉黑球球，夸赞道：“真厉害。”
伊维尔顺着乔安的力道滚动着，忍不住又冒出了几个开心的泡泡。
“那么问题来了，我应该怎么把这条……呃，这头鱼，带回去呢？”乔安问道。
伊维尔球球轻轻晃了晃，那只遭遇了无妄之灾的巨型鱼就被他的力量托了起来。
这鱼实在太大了，一被托起来就掀起了一阵腥风，挡住了周围的阳光，让整个湖水岸的光亮都暗了几分。
这一暗，岸边随风疯狂摆动的绿色水草中一点金黄就显得格外的显眼。
乔安试探着伸脚，凑过去，捞住了那一捆草叶，把那一枝金黄整枝抽了下来。
他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金黄，浑身一震：“伊维尔！看我发现了什么！”
魔王球球从他手里转过身，看过去，顿了顿：“草。”
“是水稻！”乔安严肃的纠正他，“是米饭，是米粉发糕凉粉凉皮肠粉！”
他垂眼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野生稻，只觉得自己握住了未来的希望。
“走，伊维尔，带着鱼回去了！”
乔安拿着那枝野生稻，决定火速回去搬救兵。
他迎着镇民们满脸的震撼，带着一条飘在天上翻着肚皮的、巨大的、大约够三百来人吃上至少两天的鱼，雄赳赳气昂昂的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镇子里走。
结果他刚走出没几步，就看到有几个早上离开的年轻人，这会儿正拿着农具专心致志的干活。
那几个年轻人抬头看过来，对上乔安疑惑的视线，其中一人说道：“我还有家人要养活。”
乔安恍然，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合格的社畜，就算不高兴不情愿，但为了工资工作起来也相当的卖力。
是资本家最喜欢的老黄牛种类之一。
乔安看向了另外几个。
他们推推搡搡的，好不容易选出了一个代表。
那位代表说道：“我们回去想了想，阁下。”
乔安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们认为您说得对，仇恨是我们的事，跟您没有关系，我们也不能拖日出镇大家的后腿。”那位年轻人代表看着乔安，鼓起勇气，“但我们希望，如果我们决定亲手解决掉仇恨的时候，您不要插手。”
“解决仇恨？”乔安看着他，“什么方式？”
那位代表干脆利落的说道：“决斗，生死不论。”
“可以。”乔安点了点头。
只要不瞎作妖，爱怎么battle怎么battle，谁管你们。
几个年轻人似乎没想到乔安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他们相互看看，脸上露出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
他们向乔安说道：“我们会把您的决定转达给另外几位的！”
“辛苦。”乔安点了点头，跟他们道了别。
他刚走到镇子口，那个被她祝福过的小女孩就哒哒哒的跑了过来，满脸焦急：“阁下！乔安阁下！矮人和地精的军队到北山了！他们的首领让我传话说‘你的邀请我接受了’，现在他们停在北山……”
乔安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您要过去吗？”
“不。”乔安摇了摇，指了指背后天上飘着的鱼，说道，“我要先放个鱼。”
然后他又晃了晃手里的野生稻：“还有未来的希望。”
……
贡诺被送出日出镇没多远就遇到了自家的军队。
“很高兴看到你没事，老朋友。”矮人首领看着贡诺毫发无损的样子，大笑着晃了晃他扎着麻花辫的长胡须，“看来我们还有机会一起在庆祝光明神回归的宴会上一起喝酒。”
这位矮人首领是矮人英雄之子，同样继承了其父英雄之名的德瓦夫，是个战力极强的板斧战士，也是非常优秀的锻造大师，同时，也是个极其虔诚的光明神信徒。
他看到贡诺从日出镇走出来，没有任何质疑的将贡诺迎了回来。
“能够从魔王要塞里走出来，我想你肯定为我们带来了好消息！”德瓦夫高兴的说道。
“魔王要塞？”贡诺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几季的剧情。
“原本的日出镇。”德瓦夫说道，“我听你的同僚说，日出镇已经被魔王占据了——它应当已经变成一座极难攻破的要塞！”
“……”
贡诺回忆了一下破破烂烂的日出镇，在一串省略号之后，严肃的纠正了德瓦夫：“不，它没有变成要塞，它依旧是以前一样破破烂烂的样子，刚刚有点小变化，但我们要攻破它没有任何难度，而且，日出镇被魔王占据……”
贡诺顿了顿。
他想起乔安身上流淌着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黑暗，一时间竟然无法组织语言。
过了半晌，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道：“我不认为他是魔王伊维尔本人，虽然他浑身都是黑暗的力量。”
德瓦夫握着他的板斧，疑惑：“为什么？”
“他……”贡诺也不知道怎么说，“如果他是魔王，我连回来给你传话的机会都不会有。”
“传话？”
“是的，德瓦夫，他说他想跟你聊聊。”贡诺说道，“还有，他的名字叫乔安。”
德瓦夫不怎么在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先聊聊，我们继续行军，去日出镇北山南坡下驻扎。”
完成任务的贡诺松了口气，跟着矮人和地精的军队一起回到了日出镇。
乔安没有把这件事散播给镇民，以免制造恐慌，他只带上了阿贝和霍普森两个人——再加上一个藏在兜帽里，不知为何还在自闭却被频繁冒出的泡泡暴露了良好心情的魔王。
乔安看着拄着板斧，仰头注视着他的矮人首领，把兜帽放了下来，以表诚意。
矮人首领背后的矮小但庞大的军队向他发出了示威性的野兽战吼。
那位矮人首领在震天的战吼声中静静的注视了乔安好半晌，转头看向他身边的贡诺：“我觉得你说得没错，贡诺。”
贡诺闻言，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德瓦夫拎着断斧缓步走到了乔安面前。
军队中的矮人们发出的战吼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
乔安不为所动，十分平静的注视着向他靠近的矮人首领。
在这样庞杂的战吼声中，德瓦夫在乔安面前停下了脚步，藏在大胡子后边的脸色有些红，他挠了挠头，放下手中的板斧，向着乔安单膝跪了下来。
战吼声戛然而止。
矮人们惊愕的看着他们的首领。
德瓦夫仰头看向乔安，瓮声说道：“请宽恕矮人的冒犯，尊敬的光明神，我们对您绝无恶意。”
一时间万籁俱寂。
连风声都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乔安：伊维尔！看我发现了什么！
伊维尔：草。
乔安：？你怎么说脏话？
伊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