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拉尔他们闹出来的动静实在不小。
乔安转头看过去，就看到阿贝满脸无奈的拎着拉尔，而拉尔蹬着腿踹他，张牙舞爪的想要冲着霍普森的脸挠过去。
“？”乔安一愣，“怎么啦？”
拉尔委屈的扁着嘴，眼睛红彤彤的，冲乔安告状：“霍普森大骗子！”
“哎？”乔安偏头看向捋着胡子笑眯眯的霍普森。
“只是小孩子闹脾气而已。”霍普森温和的说道，“拉尔天赋不错，我决定收他为弟子，大约也是我最后一个关门弟子了。”
“呸！”拉尔生气地说道，“什么关门弟子，学关门吗！”
霍普森闻言，略一思考，似乎觉得有道理。
于是他满脸纵容的应道：“如果你想学也可以。”
拉尔一哽，瘪着嘴，看向乔安。
乔安对这个世界的习惯一窍不通，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制止还是保持沉默。
他想来想去，最后将目光投向了阿贝。
阿贝忧愁的叹了口气，向乔安解释道：“老头子……呃，霍普森是大陆首屈一指的魔法师，说了收弟子就会好好教的。”
就是他性格有点问题。
脑子好像也有点问题。
但思想和教学这一方面，却是实实在在的优秀。
阿贝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没有在乔安面前揭霍普森的短。
他看到乔安点了点头，于是放下不再挣扎的拉尔，转手直接把他揣兜里的大恶魔角塞给霍普森：“你解决一下。”
霍普森察觉到那股气息，垂眼扫过那对角，不动声色的藏进了衣袋里，而后也不多问，拎起刚落地的拉尔，转进了后院里。
伊维尔若有所觉，从沉浸中微微分出了一丝注意力，而后又不感兴趣的收了回去。
他赏出去的东西就与他无关了。
要怎么处理都无所谓。
比起那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还是抓紧研究一下乔安说的那个……信号基站什么的更好一些。
至少这个能让乔安开心。
察觉到魔王的视线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毫无停留的意思，阿贝微微松了口气。
他走到乔安面前来，问道：“这些农具是要搬到外边去吗？”
“是的。”乔安点了点头，“这样的话，今天可以开挖沟渠了。”
阿贝说了声好，然后弯下了腰。
他记得乔安本来的计划里，是先想办法弄些农具出来的，霍普森的到来让计划提前了不少。
阿贝带着几个神职人员干脆的扛起了农具，搬到的外边的小广场上。
锄头铲子斧头镰刀，甚至还有小推车。
赞美魔法！
乔安想道。
因为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又被喊来吃早餐的缘故，小广场上停留着不少镇民。
他们的状态看起来似乎比昨天要好上许多，虽然枯瘦褴褛依旧，但精神头十足。
他们看到光明教会的神职人员和乔安抱着一堆堆的农具从教会里走出来，热情的向他们打起了招呼。
光明教会门前总是摆放着一张桌子，这是用来分发救济物资的，上边四处都是风吹雨淋虫咬的痕迹，却没有人为破坏的迹象。
乔安看着人多，干脆向教会几人要了羊皮纸来，准备先行清点人数。
“请排队来登记一下。”
乔安像是幼儿园的老师一样拍了拍手：“姓名年龄家住哪里，有没有没来的家人，有什么擅长的手艺或者特长。”
镇民们面面相觑，一边排队又一边往后躲。
躲来躲去躲了好几分钟也没有人真正站到乔安面前来。
乔安微怔：“你们躲什么？”
一个镇民小声说道：“我们……没有什么擅长的手艺或者特长，阁下。”
“没关系的。”乔安说道，“有手艺当然好，没有也没关系，目前来说，有力气就好了。”
镇民们闻言，放下心来，挨个排队，让乔安统计起来。
乔安一边统计，一边询问道：“就你自己的意愿的话，是去挖水渠还是做泥土的搬运，还是伐木，或者是翻土垦荒？”
“诶？”最先来登记的镇民一愣，“我们自己挑吗？”
乔安点了点头：“如果不知道哪个比较合适的话，就随便选一个，以后再想办法调度。”
“好、好的。”镇民点了点头，“我去挖渠。”
乔安点了点头，把对方的信息记上之后，转头拜托身边的年轻骑士拿了一把锄头和一把铲子，拿笔在这上边标记上了两个“01”，做好登记，最后交给了镇民。
在递交给对方的同时，乔安说道：“每天晚饭之前请记得交还回来，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去你家里取。”
乔安身边的年轻骑士一愣，小声问：“乔安阁下，我们不需要他们还的……”
“不，要还的，本身就不该有吃白食的道理。”
乔安声音一点没往下压，他当着这些镇民的面非常直白地说道：“想吃饱就靠自己的双手去耕种，想买东西就去挣钱，想得到什么就去努力，没有总是指望光明教廷分发救济的道理。”
“在别人的仁慈之下苟且是不会有未来的，人当自救。”
乔安说着，微微歪了歪头：“至于怎么做，我大约可以带着你们走出一条路来。”
镇民们呆怔许久，半晌，一个青年人站出来，大声问：“阁下，是什么样的路呢？”
“砍树、开荒、挖渠、引水、耕种、修路，通商。”
乔安垂眼看了看自己前一天晚上做的计划书，又看向提问的那个青年。
“垦荒耕种可以解决粮食的问题，等到有余粮了，我们可以抓一些野物来驯养成家畜。”
“挖渠可以引水灌溉田地，挖出来的泥土可以用来建造更坚固的房子，还能建造很多工坊。”
“砍下树木可以开拓更多的种植土地，主干可以用作房梁框架，枝干可以用来制作各种各样的工具，多余的枝叶可以烧成木炭，等到冬天来御寒。”
“修路可以让劳作的效率更高更快，往来方便，还可以向外通商，另一方面来说，如果有平整宽阔的道路，下一次地精矮人们入侵的时候，大城里的军队就能更快的到达。”
“我们有足够的资源，只差把这些都利用起来。”
乔安说完这些，看着目瞪口呆的镇民们，平和的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了！”那个青年人条件反射的回答完，抿了抿唇，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希冀，说道，“我们……真的可以做到吗？”
“当然。”乔安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我向你们保证！”
镇民们呆怔的看着乔安。
阳光如同层层叠叠温柔的纱衣被他披在了身上，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与这天地光明融为了一体。
他是光明，是希望。
是一切最初起始的辉光。
大陆万千生灵时隔六百余年，再一次听到神音自九天而下，浩荡缥缈。
光明的圣歌高唱着万物发生的希望，驱散了笼罩大陆六百余年的阴沉沉的死亡与阴霾。
蹲在乔安肩上的黑球球微微动了动圆滚滚的身体。
他仰起头来，看着他遮也遮不住的、宛如细雪、又彷如随风而舞的蒲公英一般飘飘荡荡落下来的金色光点。
那是他久所未见，曾与他在无尽的时光洪流之中相依相偎的，如瀑般的光明的力量。
极美。
极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