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青抬起的右手,仿佛不经意般, 正慢慢收回。
没人看清他做了什么。就连距离最近的杨宇芝, 也只是瞪大眼睛, 满脸的茫然。
阴邪们歪七扭八的叠在月下,仿佛一团倒塌的多米诺骨牌, 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不远处隐隐传来脚步声。这方的动静极大, 吸引了不少远处的大师。
“老徐,怎么回事?”
第一个赶到这里的,是一名身着道袍的五十岁男性。见现场一副大战刚尽的模样,这名大师不由疑惑的停住脚步,小心打量。
见徐老爷子一脸震怒,墙下又有一团数量极大的阴影, 他又哪里明白不过来。
“逮着了?!”这名大师往前迈步, 语带激动:“怎么这多?!”
入侵者不声不响,在众多大拿的眼皮子底下突破徐家禁制,他们都以为只有一位。
现在看来,这么多人一起窜进宅里, 肯定是徐家防守薄弱。看样子,还得提醒老徐注意检查……
等等,好像不是人。
见一道黑影挣扎着起身,手捏法诀,渐渐漂浮在空中,那名大师当即愣在当场。
“这是什么?!”大师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阴邪与人类,无异于鼠与猫, 本是绝对克制的关系。
平时碰到玄学大师,这群邪物逃都来不及;又怎会像今天这样,颠颠儿的往上撞?!
“如你所见。”徐老爷子也有些没回过神来,麻木的看着黑影逐渐上浮。
它似乎想跑,结果才飘远一点儿,就又被筵青按趴下了。
不远处连续传来脚步声。黑影刚才没跑掉,现在就更不可能跑掉了——无数醉醺醺的大师赶到此处,最前面的,还是操控着小稻草人的老何。
“老徐,我告诉你个很不妙的消息,入侵者是会术法的阴邪……噢,你已经知道了!”老何人未到,声音已是远远传来。
见那群阴邪一副被揍趴下的模样,他显得十分惊奇:“你们几个这么能打,这就解决了?”
虽然他迎面碰上了阴邪,但很不巧的是,没能打过它。
那阴邪行踪诡秘,只想脱身,毫不恋战。它使出不少术法,又突然冷不丁飞在半空,老何一个不察,这才着了道。
他额间遍布汗珠,小稻草人也累得不轻;明明没气管,还像模像样的扶着他的裤脚,不停喘气。
稻草人怀抱半片衣袖,衣袖上正散发出阵阵黑气,似乎是从那阴邪身上撕下来的。
“不是我能打。”徐老爷子非常镇定,手一指:“……是他。”
“啪”,又一只阴邪逃跑失败,被筵青按回原处。
意识到众人目光聚集过来,筵青眸光微动,扫过众人。
“这位是……”男人年轻的脸庞,显然不能和任何一位已知的青年才俊对上号,众人显得十分迷茫:“是……怎么称呼?”
“可以叫他筵先生。”徐老爷子隐隐记得肖宸提过长发青年的名字:“说来惭愧。如果不是筵先生出手,这些阴邪可能都逃跑成功了……”
众人震惊间,总算想起了邪祟的存在,赶紧上前帮忙。
猛然见着这么多玄学大师,阴邪们宛如钻进瓮中的老鳖,一个个乖得不得了,连反抗都忘了。
成功制服一群阴邪后,众人驱动着它们前往大厅。
筵青走在队伍末端,却获得了最多的注目礼:“这位小兄弟,是哪方的英雄好汉?”
“没见过你呐,是师从何处,修炼多久了?”
大师们宛如嗅着肉味的狼,一个个都扑了上去。
没办法,参加个拍卖会把家底都掏空了,他们急需新鲜血液补充。
虽然没了钱财,能拉回去个人才也很不错嘛!
好不容易见着个优秀青年,大师们一个个都疯狂了,神色间甚至有些殷勤。
听徐老爷子的意思,这小兄弟可是以一己之力,制服了那一大群突破禁制的阴邪。
甭管是什么方法——连老何都失手了,这名年轻人却做到了;光凭这一点,就值得他们招揽。
筵青皱着眉,脸上渐渐浮现出不耐。肖宸本在他身边,却被这群玄学大师们忽视,逐渐挤到了一旁。
熟悉的气息远离,筵青脸色越来越不好……
“小肖兄弟!”
杨宇芝鬼鬼祟祟的凑在肖宸身边。其他人的目标都在筵青身上,反倒让他捡了个漏。
方才离得近,他事后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一件事——筵青出手制住阴邪前,分明是肖宸凑过去,轻声说了句什么。
根据这短短一段时间内,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来看——很有可能是肖宸开口,筵青才决定帮忙。
两人间关系这么好,甚至隐隐接近从属关系,直挠得杨宇芝心里犯痒痒。
“你和这位筵先生是朋友吗?他师从何处,是怎么做到一招制敌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能留个他的联系方式吗?”
肖宸静默半晌,瞅见杨宇芝眼里的崇拜,实在没法说出筵青的真实身份是一条蛇……
杨宇芝一脸紧张,还在搓手,身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是筵青。拨开重重大师的阻碍,他好不容易来到肖宸身边,脸色都沉了下来:“离远些。”
话是对着杨宇芝说的。
杨宇芝肩膀一沉,被人轻松拨开。明明动作轻若鸿毛,却重得他完全无法反抗。
不过一瞬,筵青已经替代了他的位置。众位大师瞩目下,筵青俯下身,几乎称得上细致地问肖宸:“累了吗?”
他的发丝垂下,遮住半片脸颊;目光在月色掩映下,显得尤其琢磨不清。
肖宸摇摇头,眼睛却一眯,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
见状,筵青直言不讳:“该回去休息了。”
徐老爷子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景象。本就是徐家遭窃,他自己没能处理不说,还连累得肖大师也没休息好,老人十分尴尬:“抱歉两位,辛苦你们了,快回去休息吧——徐乐桓,给二位带路!”
阴邪已经被缚住,鲛人泪也尽数回归;接下来,应该就是质问这群阴邪的来历与目的了。
想想也没自己什么事,肖宸不再推脱,只带着筵青转身。
见筵青离去,诸位失去目标的玄学大师一愣,眼睛一转,又把目标打到了杨宇芝头上。
“杨小兄弟,嘿嘿嘿……”
刚经历了酒桌上的烦扰,就又被这群大师盯上,杨宇芝吓得起了一身汗毛。
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身陷诸位大师的围攻:“快,那位筵先生是哪儿来的,师从何处?”
“我不知道啊……”杨宇芝十分委屈:他又和筵青不熟,这群人怎么问到自己头上来了?
“你和筵先生不熟,和那姓肖的年轻人可熟吧!”大师们并不买账,誓要从他嘴里敲出些东西来:“你认识小兄弟,小兄弟又认识筵先生,问你准没错儿!”
这都隔了几层关系了——杨宇芝险些吐血。
经历了混乱的一晚,肖宸二人却无心关注身后的波折。
远离喧嚣,肖宸正在表扬筵青:“你做得很好。”
不费吹灰之力,便消磨了一场斗争。
对于青年的表扬,筵青显得十分适用。他不声不响的跟在肖宸身边,眼神却不如平时那样冷淡,像星空下沉默的湖,潜藏着些许的波动与满足。
这样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上桌睡觉的时刻。即使在桌上盘成一团,小蛇也显得十分清醒,眸子在夜色间默默睁开,往肖宸的方向望。
即使除了被窝,只能看见一颗后脑勺,小蛇也十分满足。
它就这样注视着肖宸,似乎光是听着均匀的呼吸声,已足够打发这漫漫长夜。
第二天一早,肖宸便来到了昨日封印阴邪的大厅。
也许是因为时间尚早,大师们还没起床,也就没来得及跑来围堵筵青。
大厅里只有徐家人。他们站在门内外,守得密不透风;一个个表情严肃,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见肖宸来了,徐老爷子擦擦汗珠,赶紧迎了上来。
他一夜没睡,眼角挂了两抹青黑:“肖大师,你来了。”
“发生了什么?”肖宸问。
徐老爷子显得忧心忡忡。这群阴邪自从被逮到,就一直一言不发,一点儿信息都没透露。
他们不说话,老人只能从其他地方查。这一查,可就不得了了。
鲛人泪配方中,有一味失传已久的百年药方,专治起死回生;阴邪们又穿得长袖飘飘,从穿着上推断,竟和药方的时代恰好对上。
“它们莫名其妙出现,又聚集起来,如果是想复活什么难缠的阴邪,那可就麻烦了!”徐老爷子不停摇头:“而且还学会了术法,反过来对付人类……荒谬,简直荒谬!”
就和蟑螂学会了刀叉,坐在餐桌前进食一样;此事有悖常理,一旦出现,简直意味着对人类文明的毁灭性打击……
“还好鲛人泪,被这位筵先生寻了回来。”说着,徐老爷子松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感激:“它们的阴谋,也暂时不会得逞……”
“桀。”缩在墙角的阴邪发出一声怪笑。它似乎被徐老爷子的一通推理逗笑了,从喉咙深处挤出粗重的呼吸,却又懒得反驳。
“护住这几颗有什么用?”最终,还是化为了嘲弄:“我们迟早,会把鲛人找出来。”
被折腾了一整晚,它有些萎靡不振,打嘴仗时却又无比精神:“鲛人脆弱而美丽,身怀异宝,早被灭了全族。我还好奇,这堆眼泪是怎么来的呢。”
“鲛人如此羸弱……”它深吸几口,笑得十分难听:“如若流落在外,迟早会被我的同伴们找到。”
肖宸静静的听着。想起小鲛人哭唧唧的模样,似乎的确没什么自保能力。要是跑得快就算了,它还长了条鱼尾,在陆地上,就和翻了壳的王八一个性质。
而这群阴邪,显然心怀不轨。也莫说阴邪了——就是碰上起了邪心的人类,迷你鲛人也打不过啊。
见他们一言不发,阴邪宛如取得胜利般放声大笑。结果刚笑到一半,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身为阴邪,你是怎么学会术法的?”肖宸笑眯眯的,慰问缩成一团的阴邪。
既然阴邪能用,异兽应该也能用。
千里送金手指,礼轻情意重。筵青骤然施压,于阴邪瑟瑟发抖的眼神中,肖宸目光愈发的慈爱:“快说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墨荷-爱莲説、狗崽呱呱呱、小怪兽 的地雷,谢谢你们啾咪,努力码字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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