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宸缓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筵青口中的“它”, 并不是指的那座高台。
思绪骤然被打断。台上, 天狗的眼神依旧兴奋;身旁人却在自己与天狗短暂的对视中, 逐渐变得低落。
失落掩藏在眼角眉梢。稍微捏了一会儿肖宸的手,没等来答复, 男人的手指有松开的趋势;须臾后, 又坚定的握紧。
“但是,吃醋是我自己的事……”嗓音有些低缓:“你不需要为谁买单。”
肖宸这才回神,忙不迭将视线挪回身旁人,随后撞进一片深海中。
那双眼像海水的潮汐,层层叠叠的雾云下,青灰色不断涌现。垂着眸子, 他很认真的凝视着肖宸的眼睛, 随后才缓缓道:“我只是不想瞒着你。”
不甘于这段感情从未被谁发现。那些潜藏在心底,热烈盛放的玫瑰蓓蕾,他很想献宝似的捧出来,叫香气氤氲那人鼻间。
是我悄悄养了这么久, 只为你一人盛开的花。
某种升腾而隐秘弥漫的情绪中,空气都变得凝结起来。与他对视,肖宸变得有些难以开口。
似乎预料到了对方的反应,筵青像完成了一件大事,缓缓收回眼神。带着隐秘的不舍,他似乎打算把手松开。下一瞬,又再度被谁拉紧。
“……我还什么都没说。”肖宸说。望着筵青似乎没反应过来的脸, 如秋风拂过,他脸上缓缓笑开。
笑意非常浅淡,却叫人挪不开眼,仿佛秋日恰到好处的阳光。
筵青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室内有叮叮咚咚的响声。其他几人已经走到高台上,若有所思的敲击着炉鼎的周围。清脆的响声,宛如某种钟声。
“我喜欢听你说自己的故事。”肖宸说。他拉着筵青向前走去,往那方高高的台上一道迈步。
早失去了青年的凝视,天狗还愣愣站在上面,只是眼神早就失落地垂了下来。肖宸没有注意其他任何东西——无论是天狗的视线,还是拂过胳膊的凉风。
他只凝望着筵青,宛如望见铜墙铁壁下难得盛开的温柔:“和我分享了这么多,你还觉得,这仅仅是自己的故事吗?”
筵青一言不发。如果不是实在不合时宜,他只想一把将人捞进怀里,再低低的亲上去。
即使,这话是如此的临摹两可,却像在他眼前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
眼前,两人的视线愈发缠绕;天狗终于无法忍受,几步蹬蹬蹬跑下楼梯。
“肖宸,肖宸!”在旁边喊了好几声,它才唤回青年的一眼。无视一旁筵青稍显戒备的目光,天狗向炉鼎一指:“这座鼎内刻了字!”
深厚的药灰中,那些并不算深刻的浅淡字迹早被埋葬起来;若不是足够细心,根本就无法留意到。能察觉到这一点,天狗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难得想在青年口中听到什么,它执着地停留在两人身前,可惜并没有等到想要的人开口。
回应他的,是应智渊若有所悟的呼唤:“找两个人下来,把这个炉鼎擦干净。”
“那我过去了。”何恒道。一开始就注意到两人手牵手,他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急匆匆的往楼梯上跑。
室内的空气过于稀少,又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互动。何大师觉得,再不走自己也该被伤害到窒息了。
不多时,上面又下来两位弟子。玄学大师们都位高权重惯了,自然不乐意自己动手,也只有两个倒霉小辈才在一旁干活。
肖宸却没加入等待的大师们。在室内逡巡几圈,他足尖轻点,抹开了地上浓厚的药灰。
几道深深的刻痕出现在地板上。
“不太对……”在心底嘀咕半句,肖宸抬起脑袋,又仔细观察了室内一圈。依旧牵着筵青的手,工作模式和生活模式,他倒是切换得挺快。
只苦了小蛇。手上不断传来恰到好处的暖意,筵青只觉得自己掌心的每一块肌肤,都迫不及待渲染着青年的气息。
对方比自己稍矮一点,当他垂着头看地板时,自己恰巧能看见青年脑袋挺可爱的发旋。
很想伸手摸一摸,又更想拿唇去触碰。
身旁人的气息很熟悉,混杂着自己努力许久,才终于缭绕上去的冷香。仿佛被蛊惑,仗着自己二人正站在角落,筵青悄悄倾过头,似乎想将唇印在那墨色的发间。
脑袋刚一动,就被一道声音打破:“你们忙呢!”
疯道人背着手慢慢走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异兽。似乎是努力半晌也没能和小鸟搭上话,他脸上的郁闷显而易见,还用幽怨的眼神望着飞在半空的绿毛鹦鹉。
“徒弟,你能不能好好给它说说,我人很好的,只是想摸摸它而已……”
“滚!”刚见面就碰掉了自己的假尾巴,到现在还没点其他表示,小鸟翻了个白眼。躲闪不及似的,它一路往这方飞,恨不得把羽毛全蜷缩起来,好躲过疯道人的魔爪:“肖宸,你怎么跑这么快,我……”
话音未落,已是看到二人牵连的手,以及筵青微妙往青年那边侧过去,似乎图谋不轨的脑袋。
整个呼吸一窒,小鹦鹉花了半晌才平复自己的喘息:“肖宸,你……你你你,你们……”
“我们怎么?”筵青淡淡瞥了它一眼。宣誓主权似的,他炫耀般的举起自己右手,好让小鹦鹉看清二人的十指相扣。
“肖宸……”绿毛鹦鹉还在据理力争:“担心他看不见是不是?你人真好。但是蛇的感知能力好着呢,你不用这样……”
“他当然知道我看得见。”筵青冷笑一声。见肖宸没有反驳,小鸟的心态马上就要崩了。
既然看得见,还拉这么紧干嘛?
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人身,小鹦鹉发出一连串心碎的啼鸣;还没来得及担心它的过度反应,肖宸已被筵青拉到一旁。
“不用哄它。”男人道,脸上带着淡淡的不自在:“越哄,它越娇气。”
就是因为青年对小鸟太好,才会换来它的恃宠而骄。见肖宸似乎想为小鸟辩驳,知道自己的要求并不能站得住脚,筵青主动出击:“比起哄它,你哄哄我吧。”
“哄哄我”三字压得极低,尾音带着让人看不懂的引诱。很少提出要求,筵青一直以克制的形象站在青年身边。
面对他难得一见的请求,肖宸几乎瞬间就没有了抵抗力:“好啊。”
说的是“好啊”,听起来却像“真乖”。轻揉着男人掌心,肖宸仔细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想抚平他心底的每一丝波动。
仿佛得到莫大的满足,筵青偏过头将脑袋靠过去,一边挑衅似的望了小鹦鹉一眼。
小鹦鹉已经要窒息了。
面对此情此景,怪隼仿若遭致雷劈,只傻傻的愣在半空。疯道人却没它这么凄惨,还在楼梯前吹了个口哨:“不错啊,继续加油啊祖宗。”
“师叔,您下来了。”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这边,应智渊偏过头招呼了一句。指着逐渐露出本体的炉鼎,他呼唤道:“要不要过来检查一下?”
几个小辈刚做完体力活,手上沾满了黑灰,只在一旁用胳膊擦拭着汗珠。疯道人走过来的同时,意识到自己终于能够休息,他们脸上都浮现出庆幸的神色。
直到肖宸的一道招呼:“等等。”
用脚点了点地板,青年的声音仿若周扒皮般可恨:“地板也擦干净看看。”
小辈们:“……”
没意识到弟子们幽怨的眼神,见肖宸提出要求,龚世昌立马集中注意力:“肖大师是发现了什么?”
“有印记。”肖宸的声音,顷刻便让众人一惊:“地板上也刻了符文。”
被缚在一旁,杨璠脸色一白。意识到这符文必有蹊跷,几名大师赶紧安排下去。
地板的药灰至少有一指节厚。全部扫清可是个大工程,为了尽快还原出室内原貌,几人相继退出去。
天色有些晚。至少明天才能看到结果,离开前肖宸还仔细叮嘱了一句:“将炉鼎上的符文抄录下来,先研究清楚那写的是什么。”
几人自然答应。
今天的夜有些深沉,就连月光都被云层朦胧在了背后。推开卧室大门前,筵青丝毫没有客气,将妄图闯进室内的小鸟轻轻拎了出去。
如果不留意怪隼拼命扑打的翅膀,看起来就像在“和平友好”的交流一样。
等门终于被关上,小鸟进入无门,郁闷的坐在台阶上。它当然知道筵青不会敢冒犯肖宸,但那也并不意味着,自己能坦然接受两人同处一室。
尤其是在,刚刚牵完手后。
“烦死了——”发出一声鸟啼,小鹦鹉委屈的将头埋进翅膀。身旁坐了不少异兽,它们看起来都有些郁闷,只是不如小鸟表现得那样明显。
“谁都行,快进去打扰他俩吧……”近乎无奈的嘀咕,小鹦鹉一脸委屈。它却没想到,自己的祈祷很快实现了。
深沉的夜里,藏匿在隔壁山上,一直安静着的纸人,突然间有了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狗崽呱呱呱、沫月潇 的地雷,谢谢你们啾咪,努力码字去啦!
感谢 给大佬们拉婚纱裙摆x10、咿呀是喵喵呀!x5、殇玖潇 浇灌的营养液,感恩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