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她们还在宫门口等着, 这也是老太太的吩咐。
大姑娘侍寝之后如何处置,老太太已经想好了, 如果直接留在了宫里,那自然没什么说的, 但如果皇上不肯留,那么出来依然是会被李妈妈几个人给挟持了去找老太太的。
当然,几个人完全没想到楚恪宁居然这么快就出来了,因为看见宫门口处无缘无故的有点乱,几个太监不知道为什么乱跑着走避,像是躲什么一样,李妈妈和几个婆子, 并香豆都伸头看是什么情况。
“姑娘, 姑娘!”香豆最先发现出来的楚恪宁,大叫了起来,跑进去迎。
奇怪的是,刚刚还守在宫门口一步不让越雷池的兵士们, 这会儿居然也躲得远远地, 没有上前的。
香豆刚跑到跟前也尖叫起来了:“啊,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楚恪宁走了出来,脸上还笑着,当然,满脸的红疹子就算是笑也不会好看,看起来还很怪异:“我病了。”她对香豆说着。
香豆吃惊的看着她,不过还是过来搀扶:“姑娘, 您得了什么病啊?怎么突然的……”
这会儿李妈妈已经带着婆子们过来了,果然看见了楚恪宁满脸红斑,李妈妈吓了一跳的怪叫:“哎呦!这是怎么了?”
另一个婆子更吓得原地跳了一下:“哎呦我的娘!”
楚恪宁笑:“我得了天花……”
只说了这几个字,后面的话还没说呢,几个婆子已经吓得怪喊怪叫起来,李妈妈惊声喊了句什么,都被几个人的声音给盖住了。
尽管都四五十岁的人了,但第一个反应也是害怕,几个人同时往后退,李妈妈又说了什么,依然是被几个人的乱说乱喊的声音该盖住,不由得提声大喊了一句:“都别嚷嚷了!”
几个婆子这才一下子住了嘴。
李妈妈惊疑不定的看着楚恪宁:“这话怎么说的?刚刚还好好的……”
楚恪宁撇嘴:“谁说刚刚好好的?我出来的时候就觉着不适了,想找点药吃的,偏你迫不及待的叫人挟持着我出来,把我押进宫。”
李妈妈一听这话里的意思是说责任都是自己的?!顿时又惊又吓,声音都更高了些:“大姑娘,这话您可要说清楚!您出来的时候一点事都没有,那药箱子……再说哪有生病了直接自己找药吃得?您怎么没叫奴婢们请大夫?”
“好大的胆子!还不赶紧的退开,再多说两句就把你们都抓……起来!”头顶突然的传来一声喊。
众人闻言抬头看,这才发现刚刚出来的宫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都关上了,守城门的兵士跑上城门楼子,正对着底下喊呢。
天花,抓起来也不知道关哪里去,宫里头乱的都暂时没人管了,所以声音停顿了一下。
李妈妈慌得忙道:“是是是,是是……”急忙对楚恪宁道:“大姑娘,您先上车吧?”不管怎么说,这位还是侯府的小姐。
楚恪宁便上了车,马车往外走了走,又停住了。那几个婆子也没上车,跟着走了几步,然后凑到一起商量起来了。楚恪宁掀开车帘子正准备下车,马上有一个婆子道:“姑娘还是坐车里不要动了吧?”
盯得倒是紧。
楚恪宁放下车帘子咬着嘴唇想办法。香豆刚刚跟着上了车,这会儿看着她,因为看着特别严重,都忍不住的轻轻哆嗦:“姑,姑娘……您没事吧?”眼泪就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楚恪宁现在不能告诉香豆实情,免得小丫头沉不住气装的不像了,再叫李妈妈怀疑。现在是关键时候,绝对不能让起疑。
楚恪宁再次掀开车帘子看了看,李妈妈她们已经商量好了,一个婆子跑着回去禀报,其余的全都在这边盯着。明显今天走的时候老太太给了强硬的指示,必须盯紧了自己,绝对不能疏忽。
楚恪宁又放下了帘子。
不用她着急,总有人着急。
果然过了一会儿,就听见远远的传来了厉声的呵斥声:“你们可知染疫进宫是重罪?!不赶紧离开,竟然还在宫廷周围停留,是何居心?!”
李妈妈已经慌得声音都打颤:“是是是,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快点滚!”
马车仓促的走动了起来,又听见后面人喊:“出城!”
李妈妈不得已,只能叫一个婆子再去府里说一声,她和另外的婆子跟着车走着,先出了城去。
走的比较慢,几个婆子左顾右盼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不停的嘀咕商量,等到了城外的时候,侯府这边居然有辆大马车等着,十几个小厮将周围的人赶得离远远,又有婆子挡在周围。
李妈妈一看那马车,吃了一惊的忙上前去,那是老太太的马车!而这边车上人已经看见楚恪宁的马车过来,老太太也顾不上其他了,从车上下来,过来站在车前厉声叫人掀起来车帘子看看。
她若是不亲眼看,还不放心呢。
楚恪宁坐在车上看着她,老太太头一眼也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震惊的叫:“这是怎么回事?!”
李妈妈忙上前带着哭音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大姑娘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也不知道……不不,进宫门的时候,奴婢们看着都是好的!没有任何的异样,谁知道怎么回事一会儿出来就成了这样子了……”
“是天花吗?”老太太转头问。
那谁知道?谁也不敢说话。
马车刚刚在城里走的时候,楚恪宁已经将脖颈里的荨麻给拿出来扔了,这会儿轻轻用手指头肚子挠着脸,忍着奇痒跟老太太笑着道:“不是天花,只是因为昨天摘花的时候被花粉蛰了而已,老太太,让我回府吧?”
老太太听她居然还敢说话,居然还敢笑!气的手指头哆嗦着指她,翻了个可怕的白眼。
还没等老太太骂人的话说出来,李妈妈已经急的不行了,已经顾不上规矩了,双手搀扶着老太太的胳膊肘,示意离开一点,扶着走开了点,低声着急的道:“宫里头都已经翻天了,奴婢们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一会儿都被怒斥了,一直从宫门口赶出城的。皇上都给吓得不行了,奴婢们走开的时候看见太医院的太医们成群的往宫里头去呢!老太太,稳妥为上,还是要在城外找个地方先安置大姑娘,不然真的可能被问罪了!”
老太太一听就知道坏了。脸也煞白,恶狠狠看了楚恪宁一眼。
楚恪宁冲她呲牙一笑,心里头冷哼。你如果不算计我,事情还到不了这个地步,你如此算计我,事情一步步地严峻,那也是你自找的!
老太太被她如此的挑衅气的直翻白眼。只是现在确实不是找她算账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要先弄明白到底是不是天花。想了想道:“你乡下老家不是就在城郊哪里?”
李妈妈一听,这是要弄到自己老家去?自己儿子孙子一大堆的,老太太这是要灭自己的门还是怎么着……
一看她面色异样,老太太便马上反应过来了,自己确实也是急昏了头了,现在只能当成是真的天花,找个没人的地方安置起来,若是真的传染开了,那可真是闯大祸了。
“无香山吧……送去那边。”老太太道。
李妈妈一顿,压低了声音:“是……那个无香山吗?”
老太太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这周围有几座无香山?”
李妈妈慌忙的低头:“是。”再不敢多言。
“快送去,你们几个,”说到这里老太太想了一下,如果真的是天花,倒是要注意了,不要让李妈妈再去了,免得她心里不舒服。李妈妈跟着老太太时间长了,办事尽心,又特别能懂老太太的想法,老太太还真离不开她,刚刚叫她不舒服了,便想着安抚一下。
“就叫孙七家的带四五个人盯着吧,不要叫出来。”
“是。”李妈妈心里果然舒服了些,马上就转身去吩咐那几个婆子:“孙七家的,你带着她们把大姑娘送到无香山的家庵吧,暂时在那边住几天,不要让大姑娘出来。”
孙妈妈过来答应,她也不安,心里不舒服,问道:“老太太的意思?”
“自然会找大夫的,你们去吧,说不定到了之后,大夫已经到了。”李妈妈道。
孙妈妈只能带着几个婆子,命车夫赶了车,她们跟着走,往无香山这边而来。
马车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楚恪宁伸手挠着,忍了这种奇痒看了看外面,见外面都不知道到了那里,官道上连经过的人都很少了,这会儿才看了看边哭边念叨‘怎么办,这可怎么好’的香豆,低声道:“别哭了,我没得天花,只是疹子而已。”
香豆一愣。
楚恪宁低声道:“哭声别停。听我说,一会儿到了家庵,我想办法转悠转悠,吸引她们的注意力,你能走开就走开,下山去晋王府找晋王,说一下情况。”说到这里怀疑的看着香豆:“你行不行啊?别被人拐走了。”
香豆都有点反应迟钝了,吃吃的道:“奴婢又不是小孩,不会的……”又忙问:“姑娘您真的没事啊?”
楚恪宁点头:“真的没事,放心。”
香豆这才松了口气,又想起来还要装哭,赶紧低低哭两声,给楚恪宁笑一下。
楚恪宁其实这会儿难受的很,浑身痒的简直都想把这层皮扒了,只能不时的掐一下自己的虎口,或者使劲按压劳宫穴,让疼痛感抢去一点奇痒难熬的感觉。
无香山是城北一座小山头,距离官道很远,山上除了树就是石头,也没什么东西,所以并没有什么人,这山上有永定侯府的一座家庵,荒废很久了。
楚恪宁知道这里,是因为有一次在祠堂的时候听一个打扫祠堂的年老粗使婆子说起来,说以前自己的母亲倒是没有被罚跪过祠堂,只是在无香山的家庵住了许久。
如果不是老太太今天说这里,楚恪宁可能都忘了这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