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瑶被有点不服气, 眼睛翻了翻,却又注意上面坐的两个妃子, 心里比着,样貌来说, 自己真的不差什么,只是红颜薄命,进错了后宫,若是能晚半年在进宫,就不是现在如此情形了……
想到这里,鼻子一酸。拿出来手绢按了按眼角,忍不住又斜睨了一下郑玉依那边。
屋里这么挤, 是因为好些人都没出去, 郑玉依不知道为什么也坐在那后面没出去。
楚月瑶现在真的有点恨郑玉依了,把自己耍团团转,把老太太都耍了!如果不是皇上死了,还不知道怎么着自己算账呢……
一会儿自怨自艾, 一会儿又暗自庆幸, 楚月瑶都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希望先头那个皇帝是死了还是活着。
只心里头隐隐的有个希望,若是新皇能够不嫌弃……
她自己也知道这个可能太小了,天下美女那么多,没破身的黄花闺女都找不完,为什么要……
想到这里鼻子又酸了起来。
梁越氏看良妃还是没说话,就知道,女儿那边是希望自己在多说两句, 多试探出来这位晋王妃的深浅,这样她一会儿开口才能做到一击即中,让晋王妃立马就哑口无言。
免得再跟她争执起来,那良妃的脸面上不好看。
梁越氏领会了,便道:“王妃娘娘何必曲解我们的意思?我们并没有说过百姓人家就该穷,王府就该富贵,更没说过王爷是为了博得什么名声。只是咱们今天研讨的不是礼仪吗。礼仪规矩……”说到这里窒住了,她能想到的要说的,之前楚恪宁全都驳过了她,她还怎么说?
顿了顿才勉强道:“王妃尽力对客人照顾周到,这是尽了礼仪了,我们并无奢华才是有礼的想法,王妃何必这样说,叫人误会呢。”
她真的有点丧气,一开始松古氏找的论点就不对!不应该用什么失礼来当论点,现在人家的话句句在理,而且是站在了至理上面,谁驳的过?
俭朴本就是美德,圣人都说过,这道理谁能驳?非要将两种大道理堆在一起互相驳斥,那还不是看谁会狡辩了?
自己这边只是……失去了先机而已。
梁越氏并不承认自己是道理没有晋王妃说的这么好,只将责任怪在了松古氏的头上。
王夫人和王婷也来了的,坐在后面的角落里,旁边坐着的是襄阳伯夫人。
原本王婷是不愿意来的,王夫人道:“你已经定了亲了,谁也不会再怀疑咱们还有什么想法,再说今天是晋王爷的生辰,你父亲承蒙老王爷的青眼,王爷的提拔重用才有今天。咱们是绝对应该去的,这和进宫不是一回事。且之前王妃不也说过,咱们来了京城,这样的事情该走动的勤快一些,多认识一些人,方免得有事情了孤单无援。今后你成了亲,更该独挡一面,高家那边连婆婆都没有,你现在不学着点,什么时候学啊?”
这番话才说动了王婷,想想自己已经定了亲,没人会另眼看待自己,觉着自己有什么目的,这才跟着来了。
这个时候,王夫人就凑近了她的耳边低声道:“你看到了没有?上一次就是今天这样呢,只不过上次王妃没说话,今天她们这样有备而来,还是冲着王妃,明显是因为觉着上次王妃耍了心眼,在宫里不说话,博好感……”
王婷听不懂,小声的道:“母亲,您在说什么呀?”
王夫人顿了顿,丧气道:“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京城要都是这样能言善辩的人,我真的……想回太原去,这里实在太吓人了……”
王婷又好气又好笑,没说话注意听着前面那些人。
因为良妃说话了。
“晋王妃是误会了,我母亲怎么会有王妃说的那些意思,若是嫌贫爱富到了如此地步,我母亲也不会嫁给父亲。”
良妃一开口,就给楚恪宁扣了顶大帽子。
对,是给楚恪宁扣帽子,好像楚恪宁说梁越氏嫌贫爱富了,明明是她们在这里说晋王妃失礼了,现在却黑白颠倒说这个。好像将她们那边提出来的高道德的话题给大事化小了。
楚恪宁一笑:“看来良妃也误会了,我倒真不是说梁夫人嫌贫爱富。”
良妃便笑道:“那就是我没有体会你们话语之间的深意。”
楚恪宁道:“良妃太谦逊了,不是说都是玩笑之语吗?又有什么深意呢。”
泾阳侯世子妃脸上露出了笑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她想说话。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良妃已经笑着道:“晋王妃,你刚刚说的普通百姓和王爷的那番话,真是说到了本宫的心里了,确实,谁也不能说普通百姓就必须是穷困的,俭朴的,王爷就必须是富贵的,奢华的,这样的想法本就是错的太离谱。”
说到这里停住不说了,似乎等着楚恪宁的附和。
之前人说话,无不都是长篇大论,只有她说一句话或者两句就停下,总让人觉着听得不过瘾,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楚恪宁虽然暂时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想说的,但料想不会是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赞同自己。
所以楚恪宁不会轻易的接话,万一掉进什么语言陷阱怎么办?
而泾阳侯世子妃想说话的时候被良妃抢着说了,明显是不让别人插话的意思,泾阳侯夫人看了儿媳妇一眼,很轻的道:“你不要说话。”
泾阳侯世子妃皱眉,过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那边三个人轮流攻打?这不是……车轮战嘛!”
泾阳侯夫人愣了愣,轻嗔:“就你懂得多!”
郑玉依轻声道:“本来就是!三个人轮番攻击晋王妃,无耻。”
泾阳侯夫人更吓一跳,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打了一下:“你现在……是豁出去了怎么着?”
郑玉依转头看着母亲笑:“对,我就是豁出去了。”
坐在她们母女媳妇前面的齐国公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扭头看她们一眼。
良妃停顿了半天,没见晋王妃接话,就继续笑着道:“王府朴素了,谁也不能说不对,即便是开玩笑,也是大家心中有了定夺,先入为主了一些东西,然后看见王府如此的朴素,便惊讶起来。这一点来说,本宫是头一个说王府朴素令人惊讶的,是本宫的不是。”
楚恪宁笑:“不敢。”多一个字都不说。
“本宫倒是无开玩笑的意思,今天听了王妃一番论礼,真是受益良多,其实俭朴不是必须哪类人可以做,哪类人不能做,历朝历代,皇家俭朴的也不少,后宫削减用度,为国分忧的事情更多。本宫也是被晋王妃提醒了。”
她的话都是附和楚恪宁的。
但楚恪宁听得出来,她这种附和是给自己挖坑,一个很大很大的坑。
良妃铺垫了半天,慢悠悠的笑着,声音温婉的道:“俭朴不能定人品,那贫穷就更不能了。谁也不能说,谁生下来注定就是清苦之人,就必须要俭朴……”
说着又停住了,笑看着楚恪宁的,等着她的点头赞同。
楚恪宁突然明白过来了!
良妃这样断断续续的说话,是在等自己的赞同,等自己说一句话赞同,尤其是在她说了之前这一句铺垫之后,后面的这句话几乎可以说顺理成章的就可以说出口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但楚恪宁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可是造反的时候说的话!
这话一说出来,意思就完全不同了。虽然现在这位皇帝是造反登基的,但同样对造反这种事情敏感,若是知道堂堂晋王妃说出来了这样的话,会是什么后果?
朝堂上瞪着血红的眼睛等着抓晋王把柄的人不少,自己若是给这么一个把柄,那可真的是拉着丈夫一起掉坑里出不来了。
楚恪宁抬眼看了看良妃,想不到这样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却有这样的心思,如此狠毒的手段!
她比她父亲都狠!
因为怕别的没反应过来的人擅自接口,说了不该说的话,因此楚恪宁很快的就道:“良妃既然赞同,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何况之前本就是玩笑之语,大家来到我的府上,我是主人,当然希望大家高高兴兴的玩一玩,聊一聊,只说那些倒没意思了。这会儿都快午时了,外面天气正好,不如出去晒晒太阳,走动走动?比闷在屋里强。”
别人还没说话,良妃已经笑着道:“你们想出去玩的就去吧,本宫倒是喜欢和王妃聊天,王妃虽然说是玩笑之语,其实这句才是开玩笑。上古便有圣人论理,前朝亦有大儒谈仪,咱们一介妇人,虽然比不上圣人大儒,但既然都是知书识礼的,便在这后宅之中,论论我们的礼又有何妨?”
楚恪宁便笑道:“良妃要论礼,看样子还是认为我今天招待的不周,礼仪出了问题,既然如此,那就论吧。”
既然一定要说,那就说好了,不就是端着笑脸吵架吗,不就是你一句我一句吗,谁怕谁啊。
楚恪宁真有点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