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间还不时的传出来哭声, 华东楼和华西楼在这边和钱景亮、钱景辉说话。
“听说大姨夫出事……我们本想派人进京打听打听情况的,但是京城周边有一阵子戒严, 卫所的兵士都出来了,不让各地官员擅动, 我们的身份……也不敢有什么举动。过了一两个月才悄悄打听,那时候都已经……听说你们被流配了,就打听往哪个方向,结果就是到了昨天,我们都还一直没打听出来。”
华西楼道:“幸好大哥吩咐了这边的官驿,只要有京城流配过来的人,就赶紧去禀报, 刚刚得到禀报, 我们赶紧过来了。”
华东楼点头,又道:“父亲毕竟官职在身,不好过来探望……”
钱景亮点头苦笑:“理解,理解……其实你们也不用过来, 也没什么, 已经如此了,看不看的都这样。”
这话说的华东楼和华西楼都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华东楼轻声吩咐华西楼:“你去找押解的人,给他们些……”
钱景亮忙道:“不用不用,京城走的时候,晋王已经嘱咐过来, 跟着的那些,也不全都是押解的,还有泾阳侯府的下人,是护送我们的。”
“泾阳侯府的下人?”华东楼有点想不通,疑惑的道:“他们……为什么?”
钱景亮便想起郑玉依临走的时候说的话了,呆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谁知道啊……”他心里也挺茫然的。
“还有晋王爷?晋王爷不是……怎么回事啊?”华东楼着实想不通。
钱景亮摇了摇头。
华东楼就对华西楼道:“你还是去说一声,把咱们准备的银子给他们,不说别的,人都好好的护送到地方,这是最重要的。”
华西楼答应着去了。
华东楼这才道:“大表哥……”
钱景亮摇了摇头:“全没了,大嫂在府里就上吊了。”
华东楼又是半天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道:“全都靠你和三表哥了,你们要撑起来,不然这一路上,全都是女眷……出了什么事都真的没办法……”
钱景亮苦笑:“撑着吧,能撑多久撑多久,撑不了的时候,也就是这个命了。”
华东楼想劝劝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形怎么劝啊,想了半天,才勉强道:“四表弟,二叔和表哥身体不好,现在就靠你了,你可千万别这样说。你要撑住啊,一定要撑住。”
华东楼说着,转身看小厮,小厮便忙上前来,递过来一个包裹。
“这里面装了大约五十两银子,全都是碎银,需要的就拿出来用。”华东楼说着,并没有打开,伸手进去寻了寻,就拿出来一锭金子,握在手里塞给了钱景亮,低声道:“这是十两金子,救急用的,万一有什么……实在没办法的事,就把这个拿出来看看能不能……横竖,你看着怎么用。如果路上用不上当然是最好,到了那边之后,寻放心的银楼换了银钱,看着能打点就打点,能买宅子就买宅子……”
钱景亮并没有推辞,拿了过来就放在了衣裳里面。
“买宅子?”钱景辉倒是说了一句。
华东楼轻声道:“虽然有罪之身暂时是没办法的,但真的到了那边,山高皇帝远的,什么情况都有,只要该打点的打点到了,怎么过日子是自己的事了,放心,我还是派两个护卫跟着护送,到了那边他们会来信,我在叫人送银钱过去,别的不说,日子是能好好过的。”
钱景亮点点头没说话。
钱景辉嗫嚅了一会儿,才道:“能不能给雇辆车?我爹真的……走不动了,他的腿真的不行了,还有孩子……”
华东楼想了想,转身叫华西楼:“你今天晚上宴请一下那几个押解的人,好好的商量,咱们雇辆车跟着,人少的地方就上车,若是到了城池官道,下来走着就是了……你问问行不行?”
华西楼点头:“好。”又在钱景亮的肩上拍了拍,便去了。
钱景辉感激的喃喃道:“多谢,多谢……”
“自家人,你说这些干什么?”华东楼继续劝他们:“事已至此,还是要看开些……”
顿了顿,问道:“景亮,现在京城是什么情况?我们这边实在也是不敢太打听,但是完全摸不到底。你刚刚说,晋王让人照看你们?他……我们这边听说,”说到这里声音压得很低:“先皇就是叫他亲手杀的?”
钱景亮点头:“是啊。”这一点倒是真痛快!钱景亮都很想亲手杀了那个色鬼昏君。
华东楼看着他有些不解。
钱景亮想想,当然要将情形说一下,都是自家人,总不能叫他们就这样懵着。道:“昏君是让晋王杀得,这也没什么难理解的,老晋王不是叫昏君杀了吗?晋王报仇很正常。”
说着钱景亮看见华东楼盯着自己的眼神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便道:“至于我家……大伯的立场就是那样,跟着昏君的,昏君死了,他被追究,就是如此。我和景辉也没什么职位,二伯有残疾,更是和朝廷的事情没牵扯,所以我们几个活下来了。新皇也不是那么暴戾,没打算追究很多。除了燕国公满门男丁被斩之外,其他的都是只追究个人。”
华东楼恍然了一下,其实松了口气。
钱景亮道:“我知道的还有薛邦他们家,其他的真的不知道了。晋王帮我们,也是因为他是奉旨抄荣国公府的,我们被发配当天,他就在跟前,所以顺便的就嘱咐了一下押解的人,给了些银子,叫路上照看着……”
他并没有说之前救人、报信的话,太复杂,他懒得解释那么多:“晋王恩怨分明,并不会将这些事情算在不相干的人,和妇孺头上。”
“至于你们,回去和姨夫说,没事,我们府里女眷都没追究,我都没事,皇上当然不会追究你们了。姨夫的知府不是好好的当着?以后好好的给办差,别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华东楼就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安乐呢?”
“后宫留三个月,无孕就放出宫。只不过我们家是被发配的,安乐自然也要发配,只是后面过来。”
华东楼松了口气,轻声道:“这么说的话,那新皇倒是……真的还算仁慈,没有杀太多人。”声音轻了些道:“之前是怎么弄得?皇上怎么突然就被杀了?京城的防卫就那么不堪一击?我听人说,是侍卫营反了?”
钱景亮点点头:“乱糟糟的谁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也是听说因为侍卫营和禁卫军反了,所以……人家也是擒贼先擒王,先就把昏君给拿下了,直接当场杀了。我估计是侍卫营的人亲眼看着的……你想想,昏君已死,接着前太子出来了,侍卫营的人不懵了?还能保谁?只能保太子呀。”
华东楼想了想,点头:“也是啊。”顿了顿问道:“景亮,你怎么也昏君、昏君的?”
钱景亮就哼了一声:“他本来就是个昏君,做的那些龌龊事多了。就算是前太子不灭了他,早晚也有人反他。”
华东楼叹气:“也是……只是咱们到底和先皇是同气连枝……”
“什么同气连枝,只是被利用而已。哪天用不上了,照样翻脸。”说到这里钱景亮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别想太多了。局势已经成了这样,如果不是府里的情况,我倒觉着好,不用过得提心吊胆的。还有,你、西楼都不要乱想,姨夫那边小心谨慎,能在这个知府任上退下去,就退下去吧。”
顿了顿又道:“这些事四年前就注定了。”
华东楼呆了半晌,才默默的点点头。
另一个房子里。
吴夫人和华锦妮哭的止不住,反倒是钱家的人一个个木然呆怔,仿佛和她们无关似得。
三个小点的姑娘被丫鬟们抱走了,拿了很多好吃的点心,刚刚还哭的嗓子都哑了的小女孩儿倒是不哭了。
“姐,你们到底……你没事吧?你倒是说说话呀。”吴夫人哭着道。
吴氏呆呆的怔了一会儿,才抬眼看她:“说什么?”面无表情的道,倒是并没有真的痴呆,别人说的话都听得懂,也明白。
“你们……我听说是去登州府?”吴夫人道,虽然知道姐姐不想说话,但总有些事情要问清楚啊。
吴氏又想了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去哪里,这你要问景亮了。”声音也木木的,没有一丝相见的欢欣,也没有悲戚。
吴夫人道:“是登州府,刚刚东楼跟我说的。姐,你还是要振作起来,这样不行啊,你们这样……”
说着看了看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忙转头吩咐丫鬟婆子道:“赶紧!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过来,给她们换上。”
说着对吴氏道:“大姐,我和老爷都没用,这么大的事情,真的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给你们些东西,换洗的衣裳,你们都换上。给押解的人打点一下,路上好歹的,能雇车就雇车……”
吴氏缓慢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