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了。
刚停下香豆的声音就响起:“终于到啦!瞧着一路上好像也没什么……”
“小声!我的小姑奶奶, 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不知道谁在说香豆。
车里夫妻俩赶紧分开了,免得憨头憨脑的香豆一下子把车帘子掀开了。楚恪宁忙整理一下衣襟, 韩耀庭笑着给她挡着车门。
红着脸整理好了,掀帘子下车。楚恪宁还真的忍不住看了看周围。
府邸一点没变样, 雕梁画栋安详宁静,便是连墙角堆得雪都保持着几天前的样子,一点没化。
但是天真的变了。
王婷从后面的马车下来,韩耀庭对她道:“你父亲还有些事情要忙,大约的今晚上是来不了了,明天应该能见到,王姑娘也不要着急。”
王婷忙道:“是。不着急, 只要他们都没事就好。”
“没事。”韩耀庭再次道。
风吹的很冷, 回屋的路上就没说话,一路小跑着,到了院门口王婷给两人行礼,就跟着丫鬟去客院了。夫妻回到了屋里, 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 楚恪宁舒了口气。
然后就是忙碌的换衣裳,洗手洗脸,收拾东西,用晚饭。吃了晚饭夫妻俩窝在榻上捧着热茶喝的时候,才继续白天的话。
“当时还没有拿下京畿卫所的时候,皇上便说,让我先不要回封地, 在京城帮他。我已经答应了。”韩耀庭道。
楚恪宁想了想,道:“当然不可能不答应,新皇虽然是你堂兄,但你其实应该也不了解他的性格吧?不但不能不答应,还要快一点,别犹豫,谁知道……新皇心里是怎么想的?”
韩耀庭点头:“没犹豫,赶紧的就答应了。确实,虽然不少人说过,太子仁厚,又辅政多年,若是登基必然是个明君,但怎么对待臣子还是不知道,我并不了解他。”
楚恪宁点点头,这会又蹙眉,看着他道:“皇上留下你,是真的只是想让你帮他?”
韩耀庭想了想,道:“不管是什么人,为君之后的想法,和做普通人时候的想法必然是有不同的。这种身份一旦改变了,估计心境会有很大的改变。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依然是走一步看一步。”顿了顿又道:“但应该不会和前朝时期的境况那么紧张了。”
这一点楚恪宁觉着应该是起码的。之前的那个昏君,真是把人快要逼到绝境了。所以,韩耀庭在第一时间就杀了昏君,楚恪宁真的觉着他做的太对了,多留半刻,都有出意外的可能,而那个昏君若是不死,只怕死的真就是韩耀庭和自己了。
她想起了一个人,突然有些紧张,忙问道:“新皇上是怎么处置后宫的人的?赵月儿怎么样了?”
韩耀庭没有马上说话。
楚恪宁心都沉了,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不会已经……”
“没有,没有。还没有时间处置,前朝的后宫所有人都在一个宫殿里暂时居住。城外的军队,城里的文臣武将,朝廷里各种情况等等,这些事情就够皇上的人忙了,登基之前依然是心悬着,到底不安,昨天登基了,放了一些心,但是更多的事情必然是接踵而至,朝廷里的大臣也不是全都接受,不接受的人亦很多,这些人也不能全都一杀了之……所以,皇上要头疼的事情很多,暂时顾不上后宫。”
楚恪宁道:“说起来,赵月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成了……”她紧张的看韩耀庭。
韩耀庭没说话。
楚恪宁心就沉了。
赵月儿肚子里的孩子,之前对她来说是幸运的喜事,但是现在对她来说,却真的可能是必死的理由。
楚恪宁问的意思,就是想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但韩耀庭的沉默很明显,这件事可能真的没什么可以商量的余地。
就是刚刚还在说的,虽然韩耀庭确实有帮助太子登上皇位,但新皇心里怎么想的?会感激他吗?亦或者会有其他什么样的想法?这谁都不知道,即便是韩耀庭,依然还是需要谨慎。
况且,即使有感谢的想法,至于就因为这个可以放过昏君的孩子了吗?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尽,这个道理谁不懂?
而且,韩耀庭为什么要帮着求这个情?赵月儿是赵月儿,赵月儿怀的可是那个杀父仇人的孩子。别忘了昏君是韩耀庭亲手杀死的,也就是说,赵月儿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生下来了,韩耀庭又是他或者她的杀父仇人!
楚恪宁顿时觉着头疼无比,揉了揉额头道:“上一次进宫,可是赵月儿帮我解围的,而且她当时为了给我解围,承担了风险的。”
韩耀庭伸手将她搂了过去,在她揉的部位亲了亲,轻声道:“别担心,我想想……给我点时间,我想想看有没有能保住赵月儿的办法。”
孩子,他真的不能说保住的话,因为这个孩子绝对保不住。
命中已经注定了。
楚恪宁轻轻的叹了口气,韩耀庭便过来面对着她,四目相对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谁先主动的,两人的唇吻在了一起。
虽然一直都没有说出来,两人似乎都有点不愿意承认这一次的事态这么的严重,但这一次经历确实是生离死别。
好在,他们平安的挺过来了。
这一晚上,抵死缠绵。
滋味和年前韩耀庭准备走的那一次真的很不同。
……
第二天就是新皇登基的日子。
这种情况下登基,自然是越快越好,登基了也能安定天下百姓的心,京城百姓希望局势快点稳定,生活还能和从前一样不受什么影响,拖得时间越长,变化越多。
所以就近选了个比较好的日子。
登基这天气氛还是挺紧张的。
楚恪宁早上起来,就不见韩耀庭在身边,忙起来洗漱梳头,打理整齐了,韩耀庭才回来,又对她嘱咐:“我叫柳六带着人跟着你,当然不会靠近,你知道就行,有事了就叫香豆赶紧找柳六,就在附近。”
楚恪宁点头,又道:“王爷是担心有人捣乱吗?”
韩耀庭道:“肯定有,不过也不用太担心。”
夫妻说着话,王婷那边的丫鬟过来询问,韩耀庭依然是让她在家等着,今天王大成肯定过来。
这边夫妻收拾了一下,用过了早饭,赶在定的吉时前一个时辰,坐马车出门了。
依然是韩耀庭在午门下车,马车继续走,走到了西华门停下。
巧的不能再巧了,楚恪宁下车的时候,居然就看见楚老太太从马车里下来,看到了她,老太太还怔了怔。
老太太脸色当然的不太好看,苍白的很,这段时间大约也觉着特别的不顺,不顺到连皇帝都换了,她还蒙在鼓里。
楚恪宁微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心里想,老太太倒是真能屈能伸。前面那个皇帝,好歹的算是她的孙女婿呢。
不过楚恪宁也想得到,依着楚老太太的狡诈,很明白今天这样的场合,不管心里怎么不愿意,都必须过来。今天说起来算是新皇最重要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如果不来,今后做多少弥补的事情都未必能让新皇满意。
尽管可能还处于震惊中,回不过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龙椅上坐的人突然就换了一个,但还是故作镇定的来了。
楚恪宁才下车,就已经有宫里的两个太监弓着身过来了,笑着弯腰,几乎都要弯到地上去了:“晋王妃,请跟奴婢们来。”
其中一个,居然是那位刘太监!
这个刘太监,就是去年下元节带着自己去见疯女人金玉的那个太监,楚恪宁记得很清楚,这位可是之前的那位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当时走了一路,宫里不管是谁见到他都要躬身行礼,恭敬的很。
想不到这太监摇身一变,居然又成了新皇的太监。
楚恪宁真的是无语摇头,这年头确实,能屈能伸的人太多了。
跟着太监们往里走,一路走到了奉先殿,在奉先殿左边的殿前站定了。转头望右边看,就看见了很多大臣将军,在奉先殿正大门前的空地站着。左边门殿前,摆着一张红木香案,香案上面是香炉、蜡烛等等的。
楚恪宁还看见了韩耀庭,韩耀庭正好也在往这边看,见到了她,便点了点头。
女眷们应该是在这边的,但其实并没有多少,稍等了一会儿,楚老太太过来了,还有泾阳侯夫人、泾阳侯世子妃,齐国公夫人、齐国公世子妃。几个人过来跟楚恪宁打招呼行礼,寒暄了两句,正殿门前仪式开始了。
新皇选在奉先殿登基,这里供奉的是大豫朝的列祖列宗,依然是有昭示自己是正统的意思,这一条本就是新皇最有利也最有力的武器。
他是正统,那么现在登基顺利应当,凡事反对他的人,都是叛臣逆子。只要是将这个罪名扣在了那些反对的人头上,怎么处置那些人,朝臣们都心服口服,不敢多说。
乐器响起,红毯从门里出来,沿着台阶下去,穿过了前面一片空地,一直出门铺到了看不见的地方。空地两边都是大臣们,这会儿跪在了红毯两边,面朝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