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做菜?”阳白云问。
伍远帆也有些奇怪, 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再去练习了,平时虽然阳白云随时都可以提供食材给他们练习厨艺, 但通常也没有谁会那么浪费,除了做出来的菜实在难吃得无法入口, 其他的都会尽量吃掉的。
这个时候大家都刚吃饱,再做菜出来谁也吃不下了,而且也都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所以一般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去练习。
“我去看看吧!”伍远帆说。
“等等,我也去。”阳白云莫名地表现得有些激动。
伍远帆有些摸不透她的心思,按道理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不高兴的才对呀!
阳白云的脚步比伍远帆还快,一下子就冲进了厨房, 看见正在挥舞着锅铲的殷雪梅。
“原来是你呀!”阳白云兴奋地说。
殷雪梅没想到老板会突然进来, 吓得她手一下子没拿稳锅铲,“当啷”一下掉在了锅里。
阳白云亲手帮她把锅铲捡起来,重新塞回她的手中:“别紧张,我就是来看看, 你继续。”
殷雪梅哪里还敢继续:“对不起, 我,我……”她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第一天来工作,而且还干的是临时工,就这样占餐馆的便宜,实在是说不过去。
阳白云两眼放光地端着她刚才炒出来的那盘青椒肉片, 最普通的家常菜,可她却像见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了一片,送入口中,然后继续两眼放光地问:“这是你做的?”
殷雪梅惶恐地点点头:“是的。”
阳白云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太好了,你以前在哪里学过做菜?前些天我们这里在招厨师呢,你怎么不过来应聘?”
殷雪梅完全不在状态地说:“我不知道你们这里招厨师,而且我也没学过,就是在家里胡乱做的。”
阳白云招手把伍远帆为首的几个餐厅厨师叫过来:“来,你们都来尝尝,看看人家不是科班出身的,也能把菜做得这么好。”
说实话,刚才伍远帆在那阵香气中,还真没闻出来什么,但这么一尝之下,确实是有些不同之处,但具体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真要给一个定义的话,这大概就是有灵气的感觉吧!
就像是当初刘雨泓第一次在这个厨房里做菜,就能做出普通人苦练好几年都练不出的味道来,他不得不又一次沮丧地承认,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天赋这种东西存在的,可惜他实在是没有这份幸运可以拥有而已。
白云餐厅的厨师们争相品尝着殷雪梅做出来的青椒肉片,居然一下子就把一整盘都给吃光了,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阳白云问:“对了,忘了问你,你这个时候做菜是为了什么啊?”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练习做菜,那肯定就是做出来有用的了,自己二话不说就上来让人给吃光了,阳白云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
殷雪梅胀红了脸,不过还是结结巴巴地解释清楚了,大伙儿也现在才知道她苦命的身世。
她出身贫苦的农村家庭,十八岁的时候家里就把她嫁了出去,换来彩礼给她大哥娶媳妇,当时她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自然是没有办法领证的,只是办了农村常见的婚礼,就算是嫁人了。
这也不算什么,哪怕到了现在,比较贫穷的农村里还是有很多这种现象的。
刚开始嫁人那两年日子也算过得不错,坏就坏在她第一胎生了个女儿,而且可能是因为在生产的时候没注意伤了身体,反正生完女儿到现在好几年了,女儿都已经五岁了,她还是没有再怀上。
渐渐地婆家就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起来,话里话外都在骂她是一只不能下蛋的母鸡,还不如趁早让位让她男人再娶一个老婆生儿子。
殷雪梅一个农村妇女,娘家不待见她,又不舍得把女儿丢下自己到外面打工,只好忍辱负重地留在婆家,勤勤恳恳地干活熬日子。
没想到平时活泼可爱的女儿突然生了病,拖了好些日子都不见好,好不容易求婆婆开恩给了点钱到城里的医院一检查,居然是肾病,需要做透析治疗,如果要治好的话,还需要花一大笔钱换肾。
刚开始孩子她爸还算有点良心,给交了几次治疗费,医院里也还来帮忙照顾一下,可孩子的这个病,如果不换肾的话,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只能拖着,一次又一次地洗肾,没有治愈的可能。
然后突然有一天,孩子她爸就突然再也不来了,又过了几天,医院里催着交住院费,殷雪梅没办法,只好托医院的人帮忙照顾一下孩子,她回乡下找孩子她爸要钱。
谁知道回去看到的竟然是孩子她爸跟别的女人办喜事的现场,她婆婆还说当初本来就没领证,根本不承认她是他们家的儿媳妇,也不承认女儿是他们家的孙女。
殷雪梅冲到男人的跟前,质问他为什么要那么狠心,那男人眼神闪烁了一会儿,也硬起心肠赶她走,甚至还造谣说女儿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是她跟别的男人生的野种。
在那一刻,殷雪梅心如死灰,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医院,跪着哭求医院再给她宽限几天,让她去想办法筹钱。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医院的医生护士们都挺同情她的,也喜欢那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所以那个科室的医生们主动帮他们向医院申请了减免部分费用,而且还自发组织了一个捐款活动,给她捐了不少钱,全都打进了小姑娘的住院账户里,暂时一段时间以内的治疗费算是解决了。
但这时候殷雪梅的口袋里已经不剩下一分钱了,她只能托付护士和邻床的病友们帮忙照看一下女儿,她出去打工赚点伙食费。
她没有学历,也没什么本事,还不敢离医院太远,只能在附近打零工,今天才找到的白云餐厅,得到这份打杂的工作。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虽然自己也很饿,但还是抓紧时间把饭菜带回了医院,分出一半给女儿中午吃了,另一半请护士们帮忙把饭盒放在护士站的冰箱里,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再用微波炉热一热拿给她女儿吃。
刚才看见那堆要丢掉的垃圾了还有一些菜叶挺好的,她就想着捡回去洗洗干净,明天早上在酒精炉上煮点粥给女儿当早餐吃,没想到小许一下子塞给了她那么多还那么好的菜。
“我刚刚听说这些菜店里不要了,就想着医生护士们帮了我们那么多忙,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就做点菜拿回去给他们当宵夜吃,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殷雪梅一边说,一边朝大伙儿鞠了个躬,“真是对不起啊!”
有些心软的姑娘们听完她说的这些,眼泪都出来了:“梅姐,没想到你过得这么惨,你女儿在医院里没饭吃你怎么不早说啊,早说我们给炖点汤啊粥啊给你拿过去。对了,要不咱们也帮梅姐捐个款吧!”
殷雪梅连连摆手:“不不,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取同情的,我们现在已经很好了,最近这段时间的医疗费也不成问题,真的不用你们再帮忙了。”
阳白云指挥她身旁的一个员工:“你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都拿出来,还有你们几个,帮忙炒几个菜,都装起来,待会给梅姐带回医院。”
阳白云安排好了几个厨师去做菜,然后拉起殷雪梅:“来,梅姐,我们聊聊。”
殷雪梅满心惊讶地跟着她到了外面桌子上坐下:“老板,怎么了?”她还是不太习惯像别人一样亲切地称呼阳白云为阳姐。
阳白云和颜悦色地说:“梅姐,你想不想跟我学厨艺啊?”
“啊?”殷雪梅吓了一大跳,“这,这怎么好,我什么都不会的。”
“不需要你会,就说你想不想吧,只要你愿意留下来,我们可以想办法帮你女儿找□□,然后借钱给你女儿做手术,这段时间你可以先专心照顾女儿,等女儿病好以后,就来我这儿上班,这些钱以后就在你的工资里面慢慢扣,怎么样?”阳白云生怕她不答应,赶紧把自己的条件甩了出来。
殷雪梅满脸的不可置信,甚至抬起手来放在口中用力咬了一下:“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手上切切实实的痛意传来,告诉她这确实不是在做梦,“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一般人就算听了她家的事觉得她们母女很可怜,那也最多就是捐点钱帮点儿忙什么的,已经算是很好了。
可是阳白云现在不仅仅是要帮她解决目前的困难,而是要帮她女儿治病,还要帮她解决一辈子的生计问题啊,能在餐馆里当厨师啊,这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阳白云认真地说:“梅姐,你记住了,我这不是突发善心要帮你,主要是因为你有这个能力,值得我去帮。我一直都在找一个有天分的厨师,能够帮我接手茶楼的主厨工作,但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满意的,直到刚才看到你做菜,我就知道,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殷雪梅激动得双手都在发抖:“真,真的?”
伍远帆嫉妒地说:“当然是真的,要不是我们阳姐选人特别挑剔,我们这些人她都看不上,不然这么好的机会,我们还不打破头都要抢着去啊,你能被阳姐看上,说明你是有这样的实力,你呀,就什么都不用想了,赶紧把女儿的病治好,然后就一心一意地跟着咱们阳姐吧!”
殷雪梅“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谢谢,谢谢你们,谢谢老板,你是我和女儿的救命恩人啊!”
阳白云赶紧把人拉起来:“千万别这样说,以后还要靠你帮着我呢!”
殷雪梅一边流着泪一边重重地点头,发誓说:“我殷雪梅下半辈子,一定会做牛做马,好好地报答救命恩人。”
阳白云一脸尴尬:“好了好了,别再说这些了,那个菜已经做好了,你快拿回去吧,这大半天没见女儿,女儿一定着急坏了,赶紧回去吧!”
阳白云把后厨做好打包好的菜递给殷雪梅,催着她赶紧回去,又嘱咐伍远帆第二天去一趟医院,了解清楚殷雪梅女儿的具体情况,其他还有什么要帮忙的也让他们尽量帮一下。
最后,阳白云对殷雪梅说:“明天你就不用来我们这儿做杂工了,你来洗碗简直就是浪费人才,这段时间好好专心照顾女儿,什么都不用多想,知道了吗?”
殷雪梅感动得都说不出话来了,最后还是伍远帆亲自送她回去的医院。
解决了一个困扰着自己的一个大难题,阳白云回去的时候兴致非常高,一路喋喋不休地说着:“太好了,这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你都不知道我原来有多头疼,找了好多人都找不到合适的,眼看刘雨泓又要上大学了,我真担心到时候找不到人来帮忙,我又只能天天都待在茶楼里呢!”
时谦是不管怎么样,只要她高兴就好的,担心事情会有什么变故,马上就发动他的人脉圈子,四处去找对儿童肾病这方面而别有研究的专家,又去想办法联系□□。
对于很多得了肾病的病人来说,□□是一个大问题,就算找得到,能否配型成功也是一大关键,有的人甚至等一辈子也等不到合适的□□,幸好小朋友年纪还小,现在病情也稳定了下来,还有机会给她慢慢等。
鉴于时谦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不错,回到家以后,阳白云打算将他隐瞒着自己就是长腿叔叔的这件事揭过不提了,不过为了让他长点教训,一点必要的惩罚还是要有的,那就罚他回自己的房间去睡半个月吧!
自从那事顺理成章地发生过之后,时谦就自作主张地将他自己的枕头搬到了阳白云的房间里,然后慢慢地一点一点用自己的生活用品蚕食阳白云的个人空间。
等她发觉的时候,她的衣柜里已经有半个柜子是他的衣服,桌面上、抽屉里也都是他的东西,就连她房间的卫生间台面上,都摆上了他的牙刷和刮胡刀。
阳白云对此表示不满,以前一直都是她用自己房间的卫生间,而他使用客厅公共卫生间的,两人就算同时起床,也相安无事,现在早上赶时间的时候,他偏偏要来跟她一起挤卫生间,挤在一个小小的洗脸池里头对着头刷牙,还乐此不疲。
阳白云回到房间,把时谦的枕头抱出来塞到他的怀里:“这半个月你就回你的房间睡吧!”
时谦大惊失色:“我们不是已经和好了吗?”
“是和好了啊,但这并不代表做错事情不需要受到惩罚对不对?说好了啊,这半个月内,你如果在我房间里呆一夜,那惩罚的时间就相应增加两天。”
时谦抱着枕头愤愤不平地说:“这也太不公平了。”
阳白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你说说,怎么不公平了啊?”
时谦理直气壮地说:“当然不公平啦,明明是我做错了事情,怎么能连累你也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