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大师, 您别生气,您看我这不是来了嘛!”阳白云赶紧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东方大师脸上先是一喜, 随即又耷拉下嘴角:“你看看,还是不肯叫我一声太爷爷。”
时老夫人一边跨进来一边说:“人家好好的大姑娘给你当曾孙女,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人从小到大吃你一粒米,穿你一件衣裳了吗?改口费还没给呢,就要人家叫你太爷爷,要不要脸。”
东方大师连连点头称是:“对对对,改口费,改口费。”在屋子里团团转了几圈, 忽然从书桌旁边一个巨大的花瓶里取出一卷画轴, 塞到阳白云手里:“这个你拿去,随便卖卖,应该也能卖上不少钱。”
这花瓶里的都是东方大师回国以后这段时间的作品,画完以后工作人员拿去裱好了收在这儿, 他自己没说要怎么处理, 其他的人自然也不敢随意乱动。
阳白云哭笑不得:“东方大师,要不我们今天先做一个亲缘鉴定,等结果出来以后再说吧,好不好?”说着就想要把手里的画卷交给小陈。
东方大师朝小陈一瞪眼,小陈伸出去接画卷的手立刻收了回来:“这是大师给你的,你就拿着吧!”心里却在滴血,少说也有几百万啊, 要是这是个骗子……
东方大师说:“就是,拿着,我的东西,要给谁还不能我说了算吗?做什么亲缘鉴定,我说你是就是,我看见你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小姑娘特别亲切,说不定跟我有什么渊源呢,你看可不果然就是嘛!”
阳白云手里捧着画轴,像是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拿着不是,放下也不是。
时老夫人更好,直接从手腕上撸下一个羊脂白玉的镯子:“既然是东方的曾孙,那也就是我们的晚辈了,之前你帮我太奶奶这么大的忙,我都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这个镯子你收下,就当是见面礼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这个,不过这玩意儿还是不错的,回去好好收着,还能当个传家宝呢!”
林老夫人也摸出一个祖母绿的宝石坠子:“我这些东西啊,欣欣她都看不上,嫌老气,等以后她就知道了,这些才是好东西呢!来,白云,你收着,以后好好孝顺你太爷爷。”
阳白云不知道是该哭好还是该笑好,好吧,她现在更像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了,可问题是这些东西给了她也没什么用啊,那可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她总不可能拿去卖掉的,看来也只能像时老夫人说的那样,留着当传家宝了,至于有没有人给她传下去,那可就不是她现在所能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如今的当务之急,她是缺开早餐店的钱啊,但是就算真的认了亲,她也没办法开这个口。
看她左右为难的样子,林思欣直接把她手里的东西都揽了起来:“好了好了,你就别纠结了,我帮你都收起来吧,你还没吃早餐吧,我也没吃呢,要不你先去帮我们做点东西吃吧!我想吃馄饨。”她嬉皮笑脸地说,抓紧一切机会哄阳白云给她做好吃的。
阳白云看了看小陈:“陈先生,可以借你们这儿的厨房用一下吗?”
东方辰马上说:“不用问他,这儿以后就是你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了,馄饨也给我做一份,我也没吃早餐。”
“还有我。”时老夫人说。
林老夫人看她一眼,真不要脸,明明早上她们两个才一块儿吃的早餐:“我也没吃饱。”
小陈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阳白云,他今天一大早起来就赶着去接她了,也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呢!
阳白云笑了笑说:“那我就多做一些,大家一块儿吃吧!”
小陈立刻高兴地领着她去厨房,走到厨房门口,阳白云突然发现自己的鞋带有些松了,便蹲下来系了系鞋带,恰巧听见了厨房里两个帮忙照顾东方大师的保姆正在说话的声音。
“哎,你知道不,昨天晚上来的那个女的,可会哄人了,就这么一早上的功夫,就哄得老爷子给了她一幅画,还有那两个老夫人,也给了她可贵重的珠宝了,你看这一下子就赚了多少钱呀,一辈子都吃喝不愁了,咱们呀,一天到晚忙得死去活来,到头来连老爷子的一片纸也混不上。”
“我听说老爷子的画可值钱了,就那么小小的一张纸,就够你不吃不喝攒上好几辈子呢,哪能那么容易给人的,人家那是他曾孙女,自家的亲戚不给,难道还给咱们这些不相干的?”
“说是曾孙女,谁知道是哪疙瘩冒出来的,我还说我是老爷子的亲孙女呢,你信不?这人一有钱啊,各路牛鬼蛇神就来了,你看看老爷子要不是有钱人,就一个街道里吃低保的老光棍,你看她还会不会来认他,就算是真的也肯定有多远跑多远了,难道还巴不得找个老头子回来照顾啊!”
听到这些,阳白云为难地站了起来,不知道该进去还是不进去好,其实她倒也不怪这两个人,她们会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
小陈的脸上也挺尴尬的,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率先走进了厨房。
里面那两人赶紧噤声,一个装作若无其事地擦抹橱柜,一个拎起篮子说:“我得买菜去了,对了陈先生,中午留客人吃饭不?要不要加点什么菜?”
小陈说:“这个我也说不准,你还是多买些备着吧,对了,阳小姐要给大师做点馄饨吃,要用到的材料你们都给准备好。”
阳白云也客气地说:“真是不好意思,要借用你们的厨房一下,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保姆的脸上倒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之前对她的不屑,笑得一朵花儿一样:“哪能麻烦呢,你能来给老爷子做好吃的,我们是求之不得呢,咱们呀,就盼老爷子能吃个高兴,对吧!那个做馄饨要面粉,是吧,在这儿呢,还要什么?”
东方大师这儿的厨房跟林家那边自然是没得比的,面粉是最普通的超市买的袋装的那种,菜只有昨天剩下的一小块在冰箱里冻过的猪肉和一小把青菜,自然也是没有熬好的高汤备用的。
不过这也难不倒阳白云,她在系统里学的方法里就包括如何利用不太好的原料做出最好的味道。
比如说冻过的猪肉免不了会有一点不那么新鲜的味道,但用高浓度的盐水来浸泡解冻的话,就会缓解一些,剁成肉馅之后,加入鸡蛋清和少量啤酒搅拌均匀,这样肉质便会鲜嫩润滑许多。
没有高汤也不要紧,小青菜洗干净之后在开水里滚一滚,加入几片肉片和一点盐花,就是滋味清淡鲜美的青菜汤了,煮好的馄饨放入青菜汤中,别有一份清淡滋味。
一锅馄饨吃得大伙儿大呼过瘾,林思欣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说:“这馄饨跟上次在家里吃的不一样,不过一样好吃。”
东方大师家的保姆突然产生了一种即将失业的危机感,她自诩厨艺不错,可是医生给东方大师制定的食谱实在是太清淡了,怎么也做不出更好的味道来,东方大师都抱怨过好多次了。
没想到还是同样的食材,阳白云却能做出人人称赞的味道来,要是再让她多做几次,那以后在这儿哪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吃完早餐之后,在阳白云的坚持之下,东方大师还是同意请了医生过来,给他们各自取了几根头发,又取了一些口腔分泌物,用透明的塑料袋密封起来,装在一个文件袋里。
医生临走的时候忽然有点内急,便把装着样本的文件袋放在厕所门外的一张小桌子上,然后匆匆忙忙地进去了。
那保姆刚才偷偷在门外看了一眼,正好看见这医生在拔阳白云的头发,再加上她平时狗血肥皂剧看得多,知道这头发是用来做亲子鉴定用的。
她原本也没想过要做什么,可如今看见这文件袋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突然心里面就冒起了一个不那么好的念头,如果她把阳白云的头发换掉,那验出来的不是老爷子的曾孙女,那她不就再也不回来这个地方了嘛,这样她的工作也就保住了。
所谓一念善起,一念恶生,有时候害了人一生的就是这些突然升起的一念之间。
保姆飞快地把文件袋打开,拿出来两袋头发,其中长发的一袋肯定是阳白云的,她把密封袋打开,将阳白云的头发倒了出来,然后换了几根自己的头发进去。
不过她嫌自己的头发拔得疼,正好手边又有一把剪刀,便剪下了几根塞进去,重新封好,放回到文件袋里,原样摆好。
文件袋刚刚摆好,医生便开门出来,保姆假装擦了擦旁边的桌子,还笑着跟医生打了声招呼。
医生拿了文件袋正要出门,突然强迫症发作,打开袋子再一次检查里面的东西是否齐全,然后拿起装着长发的那个袋子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这时保姆正拿了桌上一个陶瓷摆件在擦拭,见他这样,手一抖,差点没把陶瓷摆件给打碎了,不过又告诉自己,肯定看不出来的,自己跟阳白云一样,都是黑色的长直发,看得出来才怪。
没想到医生却直接开了口:“你刚才动过这里面的东西?”
保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知道你们这些都是重要的东西,怎么会随便乱动呢!”
“那里面的头发怎么会换过了?”医生很气愤,为了保险起见,他准备了两种样本,一个是头发,一个是口腔拭纸,如果头发被人换了,那么检查出来,就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别人不会认为是样本被人偷换,而只会质疑是他的技术问题。
“过来,你跟我去大家面前说清楚,到底为什么要偷换我的头发!”医生一把揪住保姆的手,把她拉到客厅,“东方大师,你们家出内鬼了。”
保姆一下子慌了手脚:“老爷子,我冤枉啊,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出来就非要说我换了头发,老爷子您也知道,从您回来我就在这儿照顾您的饮食起居,从来一点差错都没有出过的,刚才是我不对,在厨房里偷偷说了下小阳姑娘的闲话,可总不能这样就冤枉我呀!”
这话说得,让人听起来好像是阳白云故意串通了医生要冤枉她似的。
医生冷笑一声:“刚才我进去厕所不超过两分钟的时间,当时在厕所门外的就是你一个人,除了你还会有什么人?”
保姆梗起脖子说:“你怎么就非得说那头发是被换过了呢?”
医生简直被她气笑了:“简直是愚昧无知,你不要以为随便不知道从哪里剪了几条黑头发放进去我就看不出来了,我们做鉴定所要用的样本,是需要包括了新鲜完整的毛囊的头发,所以我刚才拔头发的时候都特别小心,确保每一根头发的毛囊都是完整的,可是现在这袋头发,你看看,两端都齐刷刷的,毛囊呢,毛囊在哪儿?”
保姆张口结舌:“这,这还有这个讲究?”
医生冷哼:“这下你无可辩驳了吧!”
“就,就算这头发真的被人换了,那也不能说明就是我换的啊,我,我跟这小阳姑娘无冤无仇的,我干什么要去害她?”保姆犹自嘴硬。
“不用说了。”小陈厉喝一声,“究竟是被什么人偷换的,查一下监控就知道了。”东方大师这样重要的人物,居所怎么能够连监控都没有,不过为了避免这些工作人员平时不自在,所以没有告诉她们而已,反正平时没什么事的话,一般也不会有人特地去把监控翻出来看的。
保姆的腿一下子就软了,趴在地上去抱东方大师的腿:“老爷子,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求您念在我伺候您一场,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您看我也没造成什么不良后果,以后我再不敢这样了。”
东方大师气得重重地一蹬腿把她蹬开:“不用再说了,你干什么不好,非要来惹我好不容易认回来的曾孙女,你说我这曾孙女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就非得这么容不得她?”
要是换成别的事情,东方大师可能还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可是事关阳白云,这姑娘本来就好像不太愿意认亲的样子,要是再被她这么一弄,最后查出来的结果居然没有亲缘关系,那好端端的曾孙女岂不是就这么飞了?
当然不可原谅。
保姆又去求小陈:“陈先生,你也知道,我平时干活是没得说的,今天真的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一时糊涂做出这样的事,以后我肯定不会了,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就算要辞退我也没关系,但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公司。”
小陈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是真的知道害怕,当初就不该做这样的事,我宁愿要个笨的,活儿干得不那么好,情愿多花点功夫教一教,也不愿意要你这种包藏祸心的,你这次敢换做鉴定的头发,下次就敢往主人家的食物里下药!我要是瞒着你们公司,那就是在害人,谁要是再请了你回去可就倒了大霉了。”
那保姆得知自己留下来彻底无望,这件事再被告诉公司,她在公司里也再没法混下去了,本来在给东方大师挑选保姆的时候,就特别看重人品能力,选的都是最好的家政公司的金牌保姆,工资也是拿的同类型工作中最高的,工作也不算辛苦,可以说只要她们自己不作妖,小日子完全可以过得很滋润的。
可是这么一来,公司势必不能再用她们,而且履历上有了这么一个污点,最起码那些正规的大规模的家政公司是进不去了,只能去一些不入流的小公司,或者靠自己去找保姆的工作,自然去不了什么能给得起高工资的好人家。
就她这么一念之差,可以说就这样生生地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
被赶走之前,这保姆自然把满腔的怨愤都灌注在了阳白云的身上,要不是她的忽然出现,自己如今还在这儿干得好好的呢,却完全没有想过根本就是自己心思不正,想要害人在先。
“你这个小骚货别得意,西贝货永远当不成正宫娘娘,你不要以为收买了个医生就万事大吉了,总有你漏出马脚的一天,到时候你偷鸡不成蚀把米!”事到如今,她还是不遗余力地想要抹黑阳白云,说到底,就是不甘心有人可以一步登天,轻而易举地得到她想要却要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