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中, 太子妃看着太子焦躁的走来走去,不由觉得烦躁, 好在这时有人进来禀报。
“汗阿玛怎么说?”太子问来人。
这来人是毓庆宫中的太监,自太子回宫以后, 皇帝就将他的权柄全都收了, 太子看着一群兄弟都急吼吼的捞银子,只把他撇在一旁,顿时急得不行。
这才派人去问皇帝, 他是否可以参与?
正是天寒久冻的时候, 可太监却满身是汗, 一下子跪地哆嗦着身子回答, “回, 回太子殿下, 万岁爷说您是一国储君, 身兼大任,不可与人争利。”天知道听到皇帝这句冷冷的回话时, 他吓得魂灰魄散。
这句话后,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就连旁边的太子妃也将眼神扫过来,盯着太监。
那太监还在瑟瑟发抖。
太子眼神放空,不由退后一步, “太子, 我这算是什么太子?一个权力不出毓庆宫的太子吗?”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老大他三伸手捞银子?
太子这两年实在是过得有些惊恐, 无论做什么事在汗阿玛眼中都是错, 难汗阿玛玛忘了他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胤礽吗?
哗啦!
桌子连同上面的茶具一同被掀翻,太子妃眼皮一跳。
好在这时,又有人来报,一听说太子的门人,太子妃就起身给太子行了一个礼之后退下。
出门时正好碰见来人,太子妃眼神不由一凝,实在是眼前这个人长得太秀丽了,不得不让她多想。
太子见到来人后,怒色立即淡去,连踢带踹将跪地的太监赶出去。
关上门后,太子将人搂在怀里,一脸委屈道:“恒之,你总算是肯来见我了。”
那个叫恒之的人顺从的窝在太子怀中,过了一会儿才推开他,“太子殿下,您别忘了答应奴才的事。”
想到这件事太子就恨恨的咬牙,“汗阿玛不准孤参与这事,答应你的事……”
恒之心里发苦,他原本只是一个秀才,因为相貌偏女相受到排挤,偶然一次被人推荐给了太子。
后来他就做了太子的男宠,成为太子的男宠之后,他一步登天,越过举人功名成为一个京中小官,他的权力欲望大增,想要实现心中的抱负。
眼看本朝是没有希望,他只能期待太子登上皇位。
可眼下皇帝身体还健朗,太子登位遥遥无期,这人怕再过几年自己年老色衰被太子丢到一旁,便急切的想让太子登位。
“太子殿下,奴才打听到一件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恒之垂下头柔声道。
太子上前揽着他坐到榻之上,把玩着他的耳垂,“你说,孤都听着。”
“这两日太子一直在宫中,不知是否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何事?”
太子回答:“自然知道,不就是投银子开什么公司吗?”
他先前派人去问汗阿玛也想参与进去哪儿,没想到汗阿玛根本不准,一时之间太子心里满是埋怨,说什么不可与人争利,不就是不准他参与吗?
恒之笑了笑,在心里鄙夷太子消息落后,“这已经是老黄历了,太子可能不知,前两日庄亲王找到四皇子和八皇子可是闹出了一桩奇事。”
太子就“哦”了一声,心不在焉,目光流连在他颈上,随口问了一句,“是何事?”
在太子心中,老四是老实的,不像老大老三一样在皇帝面前乱蹦,可是又想到老四后院有个会赚钱的女人,这个老实又被打上了一个问号。
说到底太子也不知道老四是否对上面那个位置有心,说他是□□,是因为到如今老四还是坚定的站在他这一方,从来没有逾越过。
但太子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大概是老四家的女人掌握着太多的钱财。
有了钱,难道欲望不会膨胀?
“庄亲王直嚷嚷到两位皇子面前,说手上没银子,让两位皇子先记账,等分红到了,再将欠的钱从分红中扣除。”
太子一听就觉得庄亲王太异想天开,随后摇了摇头,“庄亲王人老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哪像他想投银子都无处可投。
让人觉得耳垂有点痒,将太子的手抓了下来,恒之认真的盯着他,“太子殿下,您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吗?”
“什么好机会?”太子手指流连在男人的下巴上,有些想入菲菲,怎么有男人的皮肤比女人还要白皙丝滑。
那人急了,立即抓住太子乱动的手,“太子殿下,你在听奴才说吗?”
太子当即低头看着那人,“你说。”
“奴才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可以对付大皇子的好时机。”
一听说对付大皇子,太子立即放下手,一脸正经的问他,“何意?”
“众所周知,四皇子是□□,而八皇子是大皇子党,这两人共同主办航海贸易仪式,原本就是您和大皇子的斗争。”
太子这才反应过来,虽然他没有插手,但确实目前是这个格局。
老四可是代表着他,虽然弄不到银子,但老四要是坐得稳,那代表他太子之位也足够稳当。
“你是何意?”
那人当即说了,“太子殿下,如今皇上处处这样待你,明显是忌惮于你,不如咱们就学唐太宗……”
唐太宗如何?
弑兄逼父!
一时之间,太子听明白了。
他还挂念着皇父之情,一听到眼前之人怂恿他造反,顿时将人推开起身,狠厉呵斥,“大胆!”
恒之吓得慌忙跪下,可仍然不死心道:“太子,您可得想一想,今年的处境跟那李承乾有什么区别?”
虽然脸上带着怒气,可太子脑海里不由思绪闪现,李承乾是嫡子,他也是嫡子,可嫡子不代表能坐上皇位。
李承乾为何会废,不还是败在唐太宗对儿子的警惕吗?
不由得太子由李承乾想到了自己,如今的他不就跟李承乾处在一样的位置上,汗阿玛警惕着他,时时刻刻将他拘在身边,他做什么都是错。
原先他还不知道错在何处,此时他终于明白他没有错,而是错在他年轻,而皇父已经老了。
年老的雄狮正甩着尾巴警惕着年轻雄狮,生怕他会推翻他的王位。
皇帝跟太子天生对立,没有谁对谁错?
想到这里,太子又不甘心起来,他已经退无可退,除非太子之位被废,否则的话,汗阿玛看他做什么都是错,永远也看不到他的好。
“太子,万岁爷的耐心越来越少了,这些年您的位置一直不稳,你以为是谁动摇的,除了万岁爷,谁有那个能耐?”
太子醒悟过来,是啊,他从出生起就被封为太子,要不是汗阿玛硬是提拔老大,导致这些年他跟老大斗得两败俱伤,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下面的弟弟成长起来,他都弹压不住?
一切都是汗阿玛,汗阿玛在畏惧他的成长。
见太子神色闪烁,恒之又蛊惑道:“太子,这一次可是好时机,庄亲王想伸手捞银子,其实是绝大部分宗亲的想法,咱们可以暗地里联络一些宗亲,一起向万岁爷哭诉。这样一来,万岁爷就会转移视线不再紧盯着您,你也可以暗地里抽调一些支持你的兵马……”
太子神色微动,“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委屈了老四?”
说到底,贸易终归是老四在管,那些宗亲不出钱,还想白拿银子,这个烂摊子终归得老四来管。
恒之笑道:“现在是委屈了四皇子,等您成事以后,再给四皇子补偿就是,亲王爵位足够弥补他了。”
太子顿时心动,在屋子里走动起来,他已经做了三十三年的太子了,想到触手可及的皇位,太子头一次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继续再忍耐下去。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坐上那个位置。
还有他那些野心勃勃的弟弟,他一个都不愿意放过。
至于汗阿玛,大不了学唐太宗一样,将汗阿玛奉为太上皇既是!
……
一听到太子跟一个男子白日里关在屋中鬼混,皇帝先将手中的粉彩杯子摔得粉碎。
梁九功听到这等隐秘的事,眼皮跳了跳,深深的懊恼自己方才没有退出去,随即又在心里嘀咕。
太子真是疯了,白日里跟男人在屋里鬼混!
见皇帝震怒,那前来禀报的太监顿时吓得趴倒在地簌簌发抖。
“此事宫中其他人可知?”皇帝发怒之后,冷着脸问。
太监连忙摇头,“太子妃倒像是有所猜测,将正院中的人全都撤了。”
皇帝脸仍然板着,心里不由失望,喜爱男风在民间可以说是雅事,可对于一国储君却是无法抹去的污点。
太子竟然大白日里将男宠召入宫中,这如何不让皇帝恼怒?
也幸好太子妃将这等丑事遮掩住,不然传出去,皇家可就大失脸面!
“来人,传朕旨意,太子有恙需闭毓庆宫好生养病,让太子妃好生照料。”
“喳!”梁九功领旨。
太子被禁了足,更急得跳脚,这下子也不再顾及之前的父子之情,私下里开始联络门人。
这些年中京城的百姓都已经习惯了,每到新年来临前,就有大事发生。
比如先前的织毛衣大赛,再比如这次传的沸沸扬扬的东洋贸易一事。
这一日一日过得比看戏还要精彩。
为何那么多事都赶在年前?还不是因为过年时,皇帝他会老实的呆在京城。
这一回,报纸上先有了动静,城里的百姓就准备好了茶和瓜子看大戏。
这瓜子还是这两年流行起来的,已经推广迅速,在大江南北流行起来,已经成了茶馆必备的零食!
特别是嗑着瓜子喝着茶,听报纸、听书、看戏,没有比瓜子更搭的了。
新年就在百姓的万众瞩目中过去了,新年里的皇宫也热闹起来。
从大年初一开始,皇帝在紫禁城接见儿子孙子以及朝廷大员宗亲皇室。
属国和洋人的贺拜,可以说是万国来朝。
等到初六,拜的都拜了,宗亲们才集体进宫,这一进宫可就牵扯出一件大事来。
皇帝的声音猛的低了一度,眯着眼睛看向下方,“你们都是同一个意思?”
宗室中由几个亲王带头,话说作为皇帝从来没有忘记打压当年四大贝勒的后代。
有不少亲王本身就管着军队,皇帝免不了给几分面子,可这回这几个人竟然一同逼到宫中。
这让皇帝有些诧异,实在不知道谁给了他们那个胆。
庄亲王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道:“万岁爷,不是奴才不投银子,而是奴才手头真的紧,这每年一万两的亲王俸禄,以后全家老小吃喝。这些年来根本没余下什么银子知道了,万岁爷这次是为奴才们好,什么好事都想着奴才们,特意带奴才们赚钱。但是奴才们不得用,根本凑不出这些钱,只能辜负万岁爷的恩宠了。”
另外几位亲王郡王都跪地一同哭诉。
皇帝被哭的脑门子疼,当他不知道这一个个府里富的都流油了,这时候竟然跑来跟他哭穷。
皇帝闭上眼睛,手放在额头上揉了起来,随即才睁开眼。
“都起来了一大把年纪,还哭成这样,传出去成何体统?”
起先这几个人过来求见,皇帝还有些惊讶,能把人给传进来,原以为是有什么事,没想到既然是一同来推辞投资航海贸易这件好事。
要知道将人拉到航海贸易这艘大船上,除了给宗亲了一些利益外,主要是让他们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那日本的银山,没想到这回这些人竟然主动拆了台子,不接招了。
这让皇帝有些头疼。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不认为这些宗亲们会放掉这块肥肉,这背后肯定是有人戳窜着,或许是看清了他的目的,这才有恃无恐。
皇帝有些警惕起来,很想将这些堂兄弟跟堂侄子打发走,派人查探,到底是谁在后面浑水摸鱼。
这个口根本不能开,要是宗亲们不出钱,那些大臣肯定也会找借口不出钱,这个不出银子指望谁出,扯嘴皮子甚至会将这件事给拖延下去。
这些那些文臣可是非常擅长。
何况都不出钱,那指望谁出钱抱着货物出海贸易,然后白白分银子给他们?凭什么?
皇帝瞬间想到四儿子,四儿子家可是有一个巨富,莫非这些人打着主意要老四家的帮他们出钱?
这可真是异想天开,老四家那个虽然不说是只进不出,但是想要从她手中占便宜,不可能!
皇帝暗自摇了摇头。
哪一回老四家的白白的把钱撒出去,回头赚回来的不更多?
让这些宗亲占她的便宜,根本不可能。
“不出钱是不可能的,既然你们你们口口声声说没银子,那么这一次就算了。”
皇帝心想,等回头别人赚了银子看你们怎么哭!
一群宗亲立即面面相觑,皇帝的反应不对呀,皇帝不是应该大方一些,就算不让他们先欠着,也可以让他们先从国库借银子呀?
“不不不,万岁爷,我们没说不参与,只是您看这一家老小都穷的揭不开锅了,能不能让咱们从国库里借一部分银子?”
皇帝眉心一跳,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国库?别以为他不知道国库里空的都可以闹耗子了。
转念一想,这也是个好事,正好可以国库那层撑遮脸皮给揭下来。
“来人去传户部尚书凯音布!”
凯音步四十五年十二月才上的任,算一算,这才过了一年。
可这一年时间都让他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户部已经乱成了一团,是拆东墙补西墙,就连赈灾的银子都是挪兵部的禄银,也就是说,今年年底八旗士兵的俸禄又没有发。
如今他已年老,等到明年就能满六十岁,只希望安安稳稳熬到花甲之年致仕,也算是有个好的终结。
他年岁已大,没有那个能力改革户部,只能够维持现状,期望等待到一个有魄力的接任者接收这个重担。
皇帝也知道让凯音步接任是为难他,户部乱成现在这个模样根本就因在皇帝,是当年他特赦旨意允许朝廷官员向户部借银子。
皇帝这话原本是为了一些家庭窘境的清官,比如于成龙这一类,帮助减轻生活上的困难。
可没想到这个口一开,不仅官员跟着借,宗室和勋贵们不缺银子也跟着借,就好像不借不给皇帝面子一样,甚至引起了一翻潮流。
可以说那段时间,官员之间开口闭口都是,“你借了吗?”
“借了。你呢?”
“还没。”
“那还不赶快借!”
好像不朝户部借银子,就是土老冒一样。
皇帝是有苦说不出,金口一开,御言哪里能够收回?只能捏着鼻子,将这些苦果吞下。
时日一长,皇帝不提,其他人也没有主动还。这其中也有一些因由,比如人家借银的宗室都没有开口还,其他官员要是还了,那岂不是打击宗室们的脸。
逐渐借银子都连成了一体,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有借无还,户部已经成了宗室大臣们的公开银库,如今宗室中的一些阿哥贝勒连喝花酒的银子都开始朝户部借,户部就是被这群蛀虫给蛀空了。
前两年四爷是在户部改良记账本,是将一些今年账务给理出来了,呈报给皇帝以后,皇帝看了那庞大的数目,顿时沉默了,随后将这件事给按了下去。
这么大的数目要让人还的话,那得逼死多少人?
特别是一些宗亲,只想宗亲从来没有想着还,借的银子,做某事一次比一次大,这要是开口还银子,真的有把人逼死的嫌疑。
可这样也不行,再欠下去那是越滚越大,户部就先绷不住了,这两年前皇帝就暗示户部,一千两以上就不往外借,最多借给的是那些实在是家庭困难刚入朝的年轻官员。
皇帝很欣赏张廷玉,为何?
不就是因为之前他借了银子立马就还了,这种才是他的好臣子,急他所急,明白朝廷的困难,有银子后立马归还。
若是那次张廷玉借银子也跟其他人一样只借不还的话,皇帝或许还会思量几下,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信任他?
可没想到有张廷玉这样一个榜样在,大臣和宗亲还是充耳不闻,倒是一些小官让皇帝欣慰,借的银子不多很快就能还上。
凯音步被请入宫的时候,正被几个武官堵在家里,毕竟士兵的俸禄可是被扣了不少,怎么不让这些武官着急?
一个个急的找凯音步要银子。
凯音步哪里有银子,秋收的税银一大半被填补了之前的赈灾欠银,还有一小部分扔到了河工上,毕竟河工是不能断的,河工的钱要是断了,那堤坝修了一半,来年那一处要是发大水的话,那可是牵涉到少则十万多则百万百姓的性命。
黄河之水可是一年比一年泛滥。
还有一小部分被他截留下来,这一部分是皇帝属意,拿去参合到朝廷跟东洋的贸易之中。
凯音步看着之前爆出三皇子和八皇子赚了多少银子的报纸,就想着这笔银子只要翻一倍,就能够解朝廷一时之难。
可没想到的是,这大年节里竟然被武官给堵在家里,说道理他理亏,不挪其他部的银子,偏偏截了兵部给士兵的粮饷,凯音步根本不敢见这些人,只能躲在家里假装家里没有人。
听到皇帝召见,凯音步根本不敢走大门,而是让家人牵了马车悄悄等在后门,他从后门离开。
“奴才叩见万岁爷,万岁爷吉祥。”凯音步在养心殿见到了皇帝,当然他也没有错过那几位宗室皇亲。
不知道皇帝这个时候叫他过来做什么?莫非跟这些王爷有关?
看到凯音步来了,皇帝就开口,“爱卿,朕宣你过来是有一事。”说着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宗亲们,皇帝问凯音步,“爱卿,国库内还有几许银子,能否挪出来借个几位王爷?”
凯音步心里一咯噔,顿时觉得不好,国库哪还有银子?那唯一截留的银子可是用来钱生钱的,这一笔是绝对不能动的。
凯音步警惕的看着那几位王爷,就好像这群人是强盗一样,他绝口不提那笔银子,而是跟皇帝哭穷,“万岁爷,咱们那国库都穷得闹耗子了,哪里有什么银子。咱们的税收都指望江南了,可江南的税银,是一年比一年少,今年秋收的银子都用来给四川震灾了,您别忘了,去年山东那边发了大水,您可是金口玉言说免了三年的税,今年几个省的税收的更少。就连众位王爷们的俸禄都是从八旗士兵粮饷给挪出来的,奴才苦啊,不仅不被了解,方才还被那些武官堵在了家里。”
皇帝啼笑皆非,心想这老小子可真会演戏。
可皇帝哪里知道凯因布说的都是真的。
凯音步这话一出,几位王爷顿时眼观鼻鼻观心不开不接话,没想到凯音步话音一转,将话音转到几位王爷身上。
“万岁爷,这大过年的几位王爷过来,莫非是想要还户部的银子?”一想到大过年的被人堵在家里,连年都过得不安,老爷子直接豁出去了。
这里几位宗亲王爷顿时脸一僵,等等,他们不是来借银子了吗?怎么讨论到还银子上了,虽然说那笔银子他们也不是还不上,可都借了十几年,已经将那笔银子视为所有,那还回去岂不是搁自己的肉?
光是家里的一家老小就得闹腾。
皇帝像是这才知道,一脸惊讶道:“什么?几位王爷竟然还欠户部银子未还?”
随后皇帝看向几位宗亲王爷,“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几位王爷支支吾吾。
一旁的凯音步跳出来,一个个指着说,“三十五年六月庄亲王要扩充府邸,可是借了五万两银子。”
“三十六年,前任康良亲王甍逝,亲王府借了二万两用来置办丧事,这位银子康亲王您得认……”
凯音步一个个点名,将这些人一个个借的银子全都数了出来。
皇帝听了有借银子在小汤山买地皮盖庄子,有在畅春园附近大手笔盖园子的,这里面大概也只有庄亲王借的最少,就只有那五万两。
也是,庄亲王没有子嗣,自然不需要花那么多银子盖庄子盖园子,若是盖了,最后还不知道便宜谁呢。
凯音步一个个点名,宗亲们被点到一次,眼皮就跳一次。
最后暗地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一同找借口向皇帝告辞。
皇帝也没有拦着,总之他这次是借着凯音步之口透露了口风,正式宣告,借了一户部银子的该还了。
要真是有那死不肯还的,那就别怪皇帝,不客气下死手了。
这么多年和善下来,皇帝一直慈眉善目,大概大家都忘了他年轻时也曾擒鳌拜、平三藩、收台湾,三征绝漠可是才过去没几年。
宗亲离开后,凯音步也跟着告退了。
皇帝敲着桌子在等待,大约半个小时以后,有一个面貌平凡之人进来。
“回万岁爷,已经查问过了,几位王爷似乎被人约好,一同过来。”
皇帝眯了眯眼睛,沉声问道,“查出是何人没?”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在后面动歪脑筋,非得将此人擒住,挫骨扬灰不可。
“目前未能查出,隐藏在几位王爷府中的人,也没有察觉到有陌生人过府。”
皇帝缓缓开口,“看来同是安插在几位王爷府中的人做出来的,让人仔细查着,最近几位王爷都跟府上哪些下人走得近。”
“是。”那人回了一声,便退下。
养心殿内没有的人,外面大门口站着的梁九功听到动静,连忙招了招手,就有宫女奉茶,奉点心进去。
梁九功自己走到皇帝身边安静,小声道,“万岁爷,你有什么吩咐?”
皇帝侧头对他说,“去将老四……”
户部收银这事,只能是铁面无私的老四来干,可随后想到老四如今还有任务在身,东洋的贸易正是关键时刻,户部的烂摊子也不差这一两个月,皇帝便改了口,“别叫老四,叫老八过来。”
老八不是跟朝臣和宗亲关系好吗?想避让他去讨要银子应该很合适,也省得老八这时候给老四捣乱。
梁九功应了一声是,心想八皇子这是从东洋贸易的肥差中被调开了,看来还是四皇子得万岁爷的心。
随后皇帝又想到名义上养病,实际上被禁足的太子,便问梁九功,“太子最近表现如何?”
梁九功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太子十几岁时,万岁爷也是这样问过此话。那时候父子俩感情得多好,整日里粘粘乎乎的他看了都牙酸。
可今时,不同往日。
他眼睁睁的看着皇帝竖起了大皇子这块磨刀石,将太子磨得都快断了,太子跟之前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太子……”
想到太子在毓庆宫中发脾气,鞭打身边的太监宫女,隔三差五就有尸体抬出来,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身为奴才,他也有些兔死狐悲!
皇帝脸色沉了下来,“有什么不能说的?”
梁九功吓得跪地,哆哆嗦嗦将太子所作所为全都说了。
皇帝的脸色阴晴不定,冷声道:“太子如此暴戾,这让朕如何放心将爱新觉罗氏的江山交到他手上?”
听到这句话,梁九功顿时趴在地上,恨不得自己此时是聋子。
在宫里都明白一个道理,知道的越多死得就越快,特别是身为皇帝身边的人,梁九功知道太多秘密,他已经不指望活到下一任帝王登位,只想着万岁爷确实能给他留个位置,让他在下面也能够伺候他。
几位宗亲沉默的走在出宫的路上。
最终还是康亲王椿泰先开了口,“你们说万岁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庄亲王没有子嗣,自然不用为子孙担忧,他是一身轻松,“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暗示咱们该还户部的银子了吗?”
说实在的,最开始几年,借银子一下子借多了,他们也心惊胆战,时时刻刻准备着还银子。
可皇帝一直没提,也没人主动开这个口。
时间一长,借的多了,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他们就放下心来,安然心的享受这笔意外得来的财富,如今已经将这块肥肉吞入腹中。猛然这块肥肉的主人让他们还回来,这简直就是割他们的肉。
还是那句话,庄亲王不用为子嗣的前程担忧,更何况他就欠了五万两银子,这笔钱还是能还的起,所以一点也没有其他人的忧愁。
不像康亲王,这些年一笔加上一笔,他借的,他几儿子借的,修园子,摆阔加在一起都足有近百万两,可以说是众多宗亲中借的最多的。
这要是还回去,除非将那还在建的园子给卖了,否则的话根本抽不出这么多钱来。
毕竟宗亲说是富裕,可富裕在排场上,要说百万两也不是拿不出来,可那都不是现银,一次性要百万了现银,简直要了康亲王的老命。
这银子要是出了,府上非得大伤元气不可,只能够靠典卖古董过活了。
古董可都是家里的面子,要是连面子都开始卖掉,那说明王府开始走下坡路了。
这才是王府讲排场的原因,不讲不行,丢不起那个面子不说,要是被人知道走下坡路,谁还跟他们走动,光是孩子的婚事在选择面上就得低上许多。
当然这些年就有王府为庶子娶商贾家的女儿,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那庞大的陪嫁,这已经是各王府心里都有数的,为了维持王府那庞大的开销,牺牲几个庶子的婚事,已经成了司空惯见。
“要不咱们还是找老四再谈谈?”宗亲中借银子都不在少数,要是皇帝真发狠心让他们还,他们也不敢不还。
敢不还,爵位还想不想要?
要是皇帝选个旁支来继承爵位,非得让他们哭死不可。
可是想要筹出一笔现银来还给户部,没那么简单,不由得几位宗亲都将视线放在老四身上,眼下可是有来钱又快又多的方法。
“谈?怎么谈?之前可是把四贝勒给得罪透了。”简亲王雅尔江阿开口。
他算是几位继承王位的王爷中最年轻的,平日里跟八皇子走得近。
不过,之前庄亲王装傻跑去逼迫四皇子跟八皇子时,可是没有跟他通口风。还是后来康亲王跟他摆明讲道理,几大亲王府该统一战线,这才一同来找皇帝耍无赖。
一旁的庄亲王眼皮跳了跳,随即又放下心来,得罪老四又怎么样?还是那句话,他无欲无求,自然不担心得罪人。
庄亲王不担心得罪人,但其他王爷就不行了,还指望着老四帮他们赚钱还户部银子呢!
这样一想,一个个就呆不住了,出了宫门就往户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