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建的也非常大, 刚从大门走进去,就像置身于宽广的大殿中一样。
黄钦跟在大哥身后, 有些畏畏缩缩。
大哥掏出两张饭票,带着他一同排队。
“你明天签了合同的时候,会有人给你发这种票子,要记住了,庄子里所有的开销都是用票子结账,吃饭用票子,到澡堂洗澡要用票子,打热水也是票子。这种票子被称为饭票, 吃饭的时候你能吃几两, 就给人家几两的票子,菜都是统一的。”
黄钦点了点头,跟着大哥一起拿了个大碗, 碗是木制的,一叠一叠的堆在架子上,谁用谁拿, 看着挺大, 都足有黄钦脸大了。
“吃完后, 碗要自己洗, 洗完后放到那边的大桶里,回头会有厨房的人运到后面用开水煮。”其实大哥也觉得有些麻烦, 上面是这样交代的, 听说是为了消什么毒。
但是大哥就搞不明白用过的碗, 它怎么会有毒?
饭,两人各要了三两,菜色不错一荤两素,大概作坊里干的体力活的人多,所以给每个人打的菜都堆得满满的。
端着碗找到了两个空位,大哥才像是想到什么提醒他,“明天会带你去庄子上的医馆看看,头一次大夫会给你把把脉,只要没什么传染病,基本上都会留下来。以后每个月都会把一次脉,具体哪天得等通知,毕竟这里的作坊挺多得一个个来。轮到谁,会提前一天通知。”
大哥又继续说了一些情况,尽量让弟弟多了解。
黄钦闷不吭声的埋头吃饭,等大哥话音停下来的时候附和一下。
幸亏这里面有熟人,可以让他尽快了解一些情况。不然光这些常识就得他摸索一段时间。
吃完饭跟着大哥去水槽里将碗洗了,放入桶里。
出了食堂,两人又走到宿舍区,将条子给宿舍的管事,管事带他们去看了房子。
是个套间,里外有两间,足够一个大男人住了。
谢过管事后,大哥有些羡慕的跟弟弟说,“你这房子不错,是独立户,不像我跟你二哥都跟别人家合住。”
黄钦忙说,“那要不大哥你们也搬过来?”
大哥忙挥挥手,“算了算了,我们住那也习惯了,何况你这地方两家也住不下。”他媳妇还跟他住在一起,跑来跟小叔子住算什么?
黄钦也没有勉强他,看了看房间里只有单独一张床和一个柜子,就想到家里有一些他闲着没事做的家具可以搬过来。
大致估量了一下,房子有多大,可以放下多少家具后,两人就关上门准备回去。
搬完家后,天已经稍稍有些暗,黄钦又在食堂里吃了一顿,回到住宿的地方开始了一个人的单身生活。
如同黄钦这样的人还有许多,这大半年里工厂确实招了许多人。
敏宁想要把工厂打造成集研究生产为一体的厂区,以后陆陆续续还会添加一些娱乐设施,让住在里面的人不用出庄子,也可以享受到便利。
为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整个厂区实行饭票制,每个月发放一定数额的饭票,这些饭票可以足够一个人的一日三餐,但也只限于在工厂里工作的人,一些家属可不包含在内。
每个人按照工作等级,发放的饭票数额不定,有些人如果是大胃王,饭票不够的话,可以拿钱去兑换,也可以跟工友兑换。
总的来说厂里的东西价格比京城要便宜不少,比如说生产的玩具,在京城里可能最少需要一贯钱才能买到,但是在厂里只需要八百文。
这中间有两百文的差额,这就促进了一部分二道贩子,在厂里买了玩具拿出去卖。
其实八百文就是出厂价格,多出来的那两百文就算是给员工的福利。
这钱是要换成饭票才能够花,变相的促进了人们的消费。
不过每个人每月兑换的饭票是有额度的,不能超过五贯。所以真正赚到的福利也不是很多。
现在里面的人以及越来越多,有近千人,整个庄子也变得越来越有生气。
敏宁还打算在里面开一家学堂,供一些孩子三岁以上的孩子进去上学,光是这一个福利,就让人盼着,打死也不想离去。
而像黄钦大哥一样想要更进一步的不是没有,这些人都是在一个圈子里做,既然能打听到哪些人善于做一些发明,或骗或请求,一时间整个工厂招来不少善于发明的人。
而这段时间的发明更是一个接着一个,玩具店里每个月都有新品上市。
就连自行车也被改造,不像最开始那样骑的费力,有些人已经将自行车的车轮用牛筋填充起来,务必让车子骑起来更轻便。
这些搞发明的人已经有些疯魔了,有些翻阅古籍,想要从古籍上找灵感。有些研究洋人的书籍,吸收洋人的理论。
黄钦进来没几天,就感受到一片广阔的天地,之前的自己就是井底之蛙。
他觉得来这里是来对了,有太多的新知识等待他吸收。
“这个月招进来多少人了?”林源问着一旁的阿克敦。
如今林源掌管安格格大部分生意,而阿克敦反而成了他的下属,帮他管理一些杂事。
阿克敦翻了翻本子上的记录,“招进来三百五十二人。”
林源拍了拍自己那大肚子,说,“还有些少,后面陆续还有许多作坊要完工,不能做好了空在那。”这个庄子说是庄子,其实是按照一个城来建设,一个足以容纳十万人生活的小城。
如今整个庄子只有不到两千人,对于林源来说还是太少。
“但是手上的资金不足,最近赚到的钱都投入了这个城里。要是再招人的话,可能银子会紧张。”
林源拍了拍脑袋说,“这个别担心,等郑钧回来就会带一大笔银子入账。”那小子上次回来,带了十万两银子走,有部分是那些宝石卖出去赚的,有部分是安主子添加的,还有一部分是其他人凑在一起的份子。安主子允许他们也参上一脚,林源不仅自己投了,还将贝勒爷产业的产出也投了一万两进去。
“目前就是不知道郑钧什么时候会回来,近来有些商铺压着我们的货款没有结算,看样子后面好像有人给他们撑腰。”
林源一脸严肃,“查出是谁跟我们做对了吗?”
阿克敦回答,“看着像那几位皇子出手。”
林源一脸凝重道:“这事我会回禀主子,那些押款的人,暂时别出货给他们。”
“可是我们不出货的话,会有一大批货压在手里。”
“这个好解决。”林源当即笑了,“那就提升每个人兑换饭票的额度,想必这些库存很快就会清掉。”
阿克敦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衣坊那边需要打个招呼吗?要是有人对衣坊那边出手,那情况可就不堪设想了。”衣坊那边都是女人,随意出点差子,足可以给衣坊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这个得尽快告诉主子,我们地位太低,掺合不进去。”林源摇了摇头道。
而就在林源说这句话的时候,衣坊那边确实出了些问题。
在青天大白日下,竟然有人试图往翻作坊的墙,好在下面种了一些荆刺,挠的那人浑身是血,最后实在忍不住嚎叫起来才被人发现。
这里实际上距离女孩子工作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这大白日里突然闯进来,还是令李寡妇吓了一身冷汗!
将人抓住后扭送到顺天府,李寡妇开始派人在四周巡逻,然后紧急将这个消息往上报。
这日敏宁连续收到了两封急报,打开后她一脸凝重,看样子不像是在打击她的生意,更像是刚开始的试探。
又想到最近几位皇子之间的不平静,她忍不住想,莫非这回那几位皇子是想将四爷压下去?
不知道到底是单独一位皇子,还是几位默契联手。
可是光看信也实在猜不出,想了想,还是去请教四爷。
“这事看起来更像是太子的手笔。”四爷翻看了两封信后说。
“太子?爷,太子怎么会向我的生意动手?”
四爷冷笑一声,将信扔到一旁,“这是在警告我呢,警告我不要像老三那样有不该有的念头。”
“爷,您不是和太子一伙的吗?”
四爷看着她,“谁说爷和太子一伙的?帮他说话,不过是爷敬他是太子。”
说到底,不论是四爷还是其他几位阿哥,心里都不服气太子坐上那个位置。
没道理都是汗阿玛的儿子,偏太子高高一等。
敏宁不由唏嘘一声,看来儿子生多了,个个成才也不好,眼睛都盯着皇帝屁股下的那张椅子,难道就没人看看这广阔的天地吗?
“那我的生意该怎么办?太子该不会朝我动手吧?”敏宁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做的有声有色的生意毁在太子手里。
四爷想了想,“你那里有什么好东西,回头我帮你呈给汗阿玛,想必太子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是生意场上的事,爷就没办法帮你了。”
敏宁拍了拍胸口道:“生意场上的事没问题,我倒是不惧光明正大的来。就怕有人以势欺压。”
转天,敏宁做好准备后,就带着四爷来到了她名下的庄子。
只见庄子里的人都聚集在小河边的一个大水车旁,这个水车跟平常不太一样,不是单独的一个水车,还是循环几个大小套在一起,大轮带动着小轮,运一次水的量足足比以前多上两倍。
也就是说,灌溉田地的速度比以前要快两倍。
四爷跟敏宁身边都没有都没有带太多人,两人走到河边,发现那些人围观的并不是水车,而是是水车旁边一台足有半头牛大的器具。
这些庄子上的人并不认识敏宁几个,但是却认识她身边的庄头,而且看这一男一女的衣服华丽异常便明白不是普通人,便迅速的退到远远地方观望。
这一下四爷也知道带他来看的不是这个改进后的水车,而是这个庞大的器具。
“这又是何物?”
敏宁挥了一下手,庄头立刻从一个农户手里接过半袋粮食,又有人将器具的轴承套上窄窄的皮带,跟水车上的轴承连接。
连接后,那水车上的轴承迅速带动机器上的轴承转动起来,机器发出隆隆响声,以及里面的扇子转动带来的吹风声。
庄头让人拿着一个蒌子放在出口处,他将半袋麦子往机器里倒。
咔嚓咔嚓响声后,白花花的大米从出口掉入篓子里,机器的正下方落下了不少糠皮。
四爷瞪大了眼。
敏宁看着他吃惊的样子,有些得意的说,“这就是我那个作坊里新研究出来的脱壳机,现在只能脱大米的壳,以后还可以脱花生、一些坚果,还有正在研究的磨面机、榨油机,以后这些不需要人类和牛马驴,完全靠水车就可以带动。”
四爷激动的拍了拍手,“这些东西要是推广起来,那得节省多少人力物力,我现在就去园子里,将这件事禀报给汗阿玛。”说着就让人把机器抬上马车。
敏宁忙阻止他,“爷,你该不会就这样去了吧?”
四爷还以为她担心水车的问题,“放心,畅春园里也是有水车的。”
敏宁摇了摇头,“我不是关心水车的问题,爷,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个水车和别的不一样吗?”
四爷这才认真看,发现水车的中间都是用精铁打造的一个圈,连接其他水车的就是这个圈。
敏宁解释,“这个是轴承,畅春园里的水车没有轴承是没办法带动这个机器的。想要带动,还得改造一下。”
四爷当即说:“那又有什么问题直接连水车一起带上。”
好吧,都忘了他是特权人士?
俗话说得好,主子一张嘴,奴才跑断腿。
四爷一句令下,水车连同脱壳机很快被拆了下来,一同用牛车运往畅春园。
幸好这个庄子也在西郊,距离畅春园不是太远,花了两个小时终于运到了畅春园。
到了畅春园,四爷马不停歇又令人将原来后湖中的一个水车拆了下来,将自己带来的安上。
皇帝正在处理政事,听说了四儿子在后湖那边的动静,就来了兴趣让人摆驾后湖。
到了后湖,皇帝远远看见四儿子在湖边指挥的人将水车调整好。
一看到那水车的模样,皇帝就看出这种水车比之前的水车提水要多。
“参见汗阿玛,汗阿玛吉祥。”听到旁边有人跪下请安,四爷一回头就看到了皇帝,连忙跪下请安。
皇帝板着脸问,“胤禛,你这是打算拆了朕这园子?”
四爷忙道:“汗阿玛,先容儿臣禀报,儿子是发现了一件好物件,所以带来给汗阿玛共赏。”
皇帝指着水车说,“就是这个,朕已经看到了,不过模样有些丑。”畅春园里的水车造得跟艺术品一样,跟这种造出来实用的水车自然不同。
四爷走到皇帝身边,“汗阿玛,水车只是其中一样,儿臣要让您看的是另一样。”
这个时候水车已经调整好,水流带动水车转动起来。
四爷见状没有继续解释,而是让人家脱壳机搬了出来。
皇帝看着这个怪模怪样的机器,眼角一抽,实在是呈到他面前的东西都被修饰过,就怕碍了他的龙眼,哪像这样,呈个东西都是光秃秃的,木头都暴露在外面。
四爷请皇帝靠近,然后指着放在水车旁脱壳机说,“汗阿玛,这是我那格格工坊里新研究出来的脱壳机,可以给稻米脱壳。”
皇帝一听,有些半信半疑,“那你试试,让朕看看。”
四爷让那被带上来的庄头又做了一遍,庄头头一次面圣,手不停发抖,不过还是成功的又做了一遍。
皇帝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米,米还发着热,看着有些泛黄,壳也没有脱干净,但是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令皇帝大开眼界了。
“好好好!”皇帝激动的连说了三声好,然后转过身拍了拍四子的肩膀,啧啧称赞道:“不错,你那个格格的作坊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随后话音一转,下令道:“来人,将那工坊里的脱壳机全部搜出来,还有造出脱壳机的工匠也一并拿来。”
一旁的禁卫军立即有人领命。
四爷脸色大变,“汗阿玛……”
皇帝这才按住他的肩膀,“老四,这种东西不是你那格格能够保住的,你要知道这种利国利民的东西,只能出于皇家。”不然即使对民间再有利,朝廷也不会推广。
这可不是之前的深耕机,只是改造。这次做出来的脱壳机,是前所未有。
四爷这才想清楚了里面的关系,他觉得这次太莽撞了,想的也太浅了,汗阿玛这是实实在在给他上了一课。
“儿子明白。”四爷汗汵汵的回答。
“不过……”皇帝话音一转,又道。“朕也不是贪图这点东西的人,你那格格想要什么赏赐?”
四爷连忙回道:“她一个小女人还需要什么赏赐。”说着顿了顿又道:“如果是有一件事需要请示汗阿玛,也不知道二哥的门人是不是跟我那格格的铺子有些摩擦,听说联系了一些商户拖延货款,我那格格手下有不少工匠需要养,这不一时钱凑不上手,就急的来问儿子,是不是哪里惹到二哥了。”
皇帝皱了皱眉头,显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是太子开始打压起老四了,老四可是一向敬着太子,太子怎么分不清敌我了?一定是索尔图带坏了太子!
皇帝越发厌恶索尔图,这个老贼将自己的太子都带坏了,得尽快将他赶出朝堂。
“那就赐她手下一个皇商之名。”皇帝想了想道。
这个时候,皇帝突然赐下皇商之名,明摆着是敲打太子,不管太子怎么想肯定会收手。
也算是皇帝对太子的告诫,让他手别伸那么长。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达到了目的,四爷很快告辞。
敏宁却是欲哭无泪,四爷去了畅春园,她就跑到工坊视察,没想到视察到一半,就被跑来的禁卫军连抓带拿,弄走了她那些脱壳机还有做到一半的磨面机,就连做这些的师傅都打包带走了。
还好人家还算给面子,特意跟她解释了,不然她还以为这是鬼子进村,给她来了个三光政策。
等人一走,敏宁彻底郁闷了,她就不明白四爷到底跟皇帝说了什么?怎么把她这脱壳机给一锅端了?
东西弄走她倒是不心疼,她心疼的是那些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才。
也就是说劳累了那么长时间,她这完全是帮皇帝培养人了?
敏宁当即令人将剩下的人藏好,并且发誓以后不再那么显摆,不然她培养多少人都会被皇帝弄走。
“行了,你们别看了,那些人肯定是进宫里的造办处了,也算是奔了个好前程。”
安抚过那些因为禁卫军闯进来吓得瑟瑟发抖的工匠,她又吩咐林源,“把那些被带走的家眷都安抚好,要是愿意在工坊里做活的,给安排个工作。要是不愿意的送回家,想必过两日就有消息了。”
林源应下了。
敏宁叹了口气,然后没心情再看下去,便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