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进门后, 身后跟着苏培盛和两个端着木盘的小太监。
敏宁正欣赏着刚送来的十二月花卉纹杯,这是官窑里新烧出来的, 内务府的人知道敏宁喜欢青花瓷特意送过来的。
如今内务府谁不知道禛贝勒府最富裕,比如常规的瓷器的都捡了好的送过去, 而且人家一点有也不占便宜, 都是照市场上的价格给,一点也不贪图内务府这三瓜两枣,算是内务府最喜欢打交道的一个皇子府。
敏宁拿起一个青花瓷杯, 杯口晶莹剔透, 器身薄如纸张, 她看了十分喜欢, 高兴的吩咐碧影, “看赏!”
碧影很快进了内屋, 拿出一盒银子出来, 看盒子大小绝对不少于三百两,直接打赏内务府送瓷器过来的小太监。
小太监接过银子说了一些吉祥话, 便退下了。
欣赏了一会儿杯子,敏宁便打算让碧影收起来, 回头闲着的时候拿来泡茶,还没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给四爷请安的声音,她连忙往门外走去, 恰好碰到跨过门槛的四爷。
“爷!”敏宁行了一个蹲礼。
四爷将她扶起, 然后拉着她往屋里走。
敏宁往后瞥了一眼, 就看见苏培盛带着退两个小太监跟在后面, 小太监手中各端着一个盘子。
“这是?”敏宁疑惑的眼神看向四爷。
苏培盛停住脚将两个盘子上的红布掀开。
就见盘子上放满了玉器,玉佩、玉簪、玉镯满满当当放了两盘子。让屋子里的人都受到冲击。
这么多玉料放在一起,光看着就知道价值连城。
敏宁走过去好奇的拿起一块玉佩看了看,摸在手中有一种温润细腻感,都是顶好的玉料。
她又放了回去,转头问四爷,“这些都是从哪来的?”
四爷仿佛一脸不在意道:“都是一些商户送过来的,想着你喜欢这些玉器,就收下了,你看着喜欢就都留下。”那样子就跟这些东西不值得一提一样。
虽然面上不在意,但是听他语气,敏宁总觉得带着那么一股子得意劲。
要知道四爷可是很少收外人的上供,除非是他的门人。
敏宁大概想到,他对她显摆这些收来的玉器是假,最主要是让她看看又有多少人投到他门下。
敏宁拿着帕子遮住嘴角的笑容,这人应该是平日里被憋坏了,才这么迫不及待的来跟她显摆。
“那就多谢爷了。”最起码收到这些还想着她,示意碧影将这些玉器都收下,她再次问四爷,“福晋、李格格那边都有吗?”
四爷还带着那股子兴奋劲儿,牵着她的手来在东边靠墙的榻子上坐下,“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相比较玉器,福晋更喜欢宝石,已经派人送去了。”至于李格格,四爷提都没提,自有福晋来处理。
敏宁听了之后也没有再问。
四爷接着说,“这些人被选中后,特意送这些过来感谢爷,也本不想收的,不过要是不收的话,这些人大概又会多想,索性就收下了,有一个是玉器商,他家就有一个玉矿,算是送来的土特产,这套首饰都来自于一块玉料,也算是难得。”四爷眼光可是挑剔的很,不是好东西,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而且他喜欢淡雅的东西,稍微繁复一些的东西,他根本连看都不看。
关于这一点,敏宁倒是跟他的品味相符合,两人都喜欢简单素净的。
这些新投进来的门人之所以送东西,也是求个心理安慰,这一次都要贸易,不仅掺合着朝廷、王公大臣,那些商户主办的公司只能说是最底层。
而最底层却是出钱最多的一个,回报率最小的一个。
对于这一点想要参加的商户心里都有所准备,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搭上朝廷这条大船才是主要目的。
哪有人真的在乎那三瓜两枣?
跑一趟航海赚到的银子,可能还不够一个大富之家一个月的开销。
这不,看好四爷的直接投了过来,有位皇子做后盾,这些人才算是有了根。
四爷收下了,这些东西就代表接纳了这些人的投靠。
如今四爷手下门人寥寥无几,他可不像老八长袖善舞,也不像上面三位哥哥在朝中都有各自的势力,四爷如今还是光棍一个,手下的门人也是稀稀拉拉,朝中投靠的人根本连上朝都没资格。
但他也不是什么人都收,收的这些人全都是正经的商人,在民间的名声也好听。
敏宁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又转而问四爷,“爷,您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不然这大白日的抛却公务回来,难道只是拿着这堆首饰过来跟她献宝?肯定是找她有事才会过来。
四爷拿起了放在榻上中央小方桌上的一个杯子,欣赏了一番,听到敏宁的问话,才将这次主要的目的说出来,“要是没其他事,货物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着船过来运走了,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个难题。”
四爷看了敏宁一眼,继续说。
“一下子收的公司多了,货物也备的多,这部船出现了紧缺,想着你手下不是有船队,就想我来问问你能不能调几艘过来?”
毕竟大船都在南边,都在跑南洋那一块,东洋这块儿利润根本看不上。
主要原因也有东洋地小人少,能够吃下的货物也不多。
所以在东海这一带行驶的船就很少,特别是大船。可四爷只看得上大船,嫌船太小不气派,不能够体现大清的威严,只要小于一定规格一律不要,这才导致船数紧张起来。
毕竟东洋这边大船一向很少,这种大船都在南边,大多数都是跑南洋跟西洋。
“船……”敏宁沉吟了一声。
想了想才跟四爷说,“我手上倒是还有几艘船,不过平日里都是自己跑动,我管的并不多,你要是愿意等的话,我可以传话,将船调集过来。”
四爷心里一松,就知道这事找她肯定没问题。
两人说完了公事,默契的转到家常。
聊四个孩子,孩子如今长大了,平日里有闹不闹不完的笑话,敏宁时常跟四爷提起,主要是不让繁忙的四爷跟孩子们生疏。
其实敏宁自己也挺忙的,平日里看孩子的时间也不比四爷多。
碧影送完了一壶茶,敏宁给四爷倒了一杯,四爷边喝边问。
“刚才看你院子里人在收拾东西,是要打算出门?”
敏宁笑着回答:“就是看这两日阳光好,将一些东西理出来晒一晒,明天我打算带孩子们出去玩一玩,爷,要不您也去。”
四爷点了点头,然后放下杯子,“好,事情忙的差不多了,可以空出时间陪陪你和孩子。”
“最近三个小的喜欢乱跑,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还真得您帮忙……”
这边是悠闲的喝着茶,隔壁八爷也同时在府里。
自打被调到户部以后,八爷就忙了起来,他原先就在户部做过,不过跟四爷一样,六部都是轮着来,当初在户部时也只是走个过场,并没有多交多少官员。
这一次八爷靠着长袖善舞没多久就站稳了脚步,更何况他比冷面的四爷会做人,虽然四爷在户部经营了几年,但都是公事公办,从不留情面。不像八爷会做人,有些刚进户部的小官,他都能够记得见到时不能够说出对方的名字,这时间一长不少对八爷有了好感,人拉到他这边。
不过皇帝将他调到户部,想让他查账的,自然不是让他来结交臣子。
等站稳脚步后,八爷就开始大展身手,将以往的打的白条全都理出来,一个个记录下来。
不过这帐才刚开始查,府里就有不少人来上门。
又送走了一个人,八爷放下茶杯快步进了里间设的瓷桶如厕,这茶喝多了,他一下午已经跑了好几次。
好像现在的瓷桶非常方便,如厕之后,水一冲就没有了异味,不然在房间里装个马桶,光那股异味就让人忍受不了了。
“爷,九爷过来了。”八爷刚洗了手出来,就有小太监站在门口禀报。
八爷拿帕子擦了擦手,“老九来了,赶快叫人请进来。”
九阿哥很快进来,一进门就冲着八爷道,“八哥,你去跟老四商量一下,让他赶紧收下咱们的公司。”
八爷坐回椅子上问他,“又干了什么事,惹到四哥了?”
九阿哥气咻咻的坐到八爷旁边,端起茶壶就往嘴里灌,一转眼半壶茶就进了他嘴里。
解了渴后,就阿哥才跟八爷说。“就是我出的那笔银子是从户部借来的,结果被老四查出来,他直接将我们公司被踢出来了。你说凭什么呀?借来的钱难道就不是钱吗?”
看着九阿哥理直气壮的样子,八爷直接就回了他两个字,“活该!”然后理也不理他,起身往外走。
“八哥,你别忘了这公司还有里投的银子呢,要是老四不接纳咱们,咱们都得玩完!”九阿哥当即追了上去,喊道。
八爷可是跟三爷独占这条航线几年了,自然不在乎这点赚头,更何况他现在正在查帐,老九还跑去找户部借银子,那简直就是在拆他的台子。
他站在院子中,扭头对九阿哥说。
“我是没关系,四哥就算不通过,回头大不了把公司解散,把银子拿回来就是。”
“可是我有关系!”老九抱着头蹲下,觉得没天理了。
八哥要是不去帮他,他可说不过老四,更何况看着老四那张冷脸,他就犯怵。
公司可不是他一个人的,除了他和八哥还有老十,雅尔江阿和保泰。
老十倒是好说话,但是要连累了雅尔江阿和保泰,这可就丢大了。
当年八哥让他在航海贸易中参上一笔,他还不乐意。
后来八哥赚了银子,他也没脸占那个便宜,便一直没有提,这一回朝廷来牵头,九阿哥就舍不得放弃这次的好机会。
然而他开府时分到的那些银子还有额娘私下里给他的银子都用来买铺子跟地了,临时凑不出那么多现银来,所以才想着从户部借银子应急。
可没想到的被老四给揪了出来,凡是这几个月从户部借银子参与的都不准参与,这是挑选参与到这一次东洋贸易中的公司的首要必备条件。
其他人不敢顶风作案,顶多找亲近的人家借一借。
可九阿哥是谁?
他是皇子阿哥,四妃之一宜妃的儿子,根本就没把这条规则放在眼里。
虽然这段期间户部暂停向外借银子。
但是他来借,户部敢不借?
户部好搞定,可没想到老四真的这么不给脸,直接否决了他开的那家公司。
“你到底借了多少?”
要是只有几千两的话,老四绝对不会这么不给脸,毕竟都是兄弟,要是传出去,光汗阿玛那里就说不过去。
都是自己的儿子,儿子想挣点银子花花,难道老子还能够看着不准?
“不多,也只有……”九阿哥讪讪的举起右手竖起两根手指。
八爷挑起眉问他,“两千两?”
“不。”九阿哥小心的看着八爷的脸色说,“是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八爷惊道:“户部哪还有这么多银子借给你?”他之前查账时,户部可只剩下一百四十万两,这些都是给去年秋天税后东扣西扣留下来的,一百两被老四拿去投到东洋贸易中,余下的四十万两得支撑到夏收税收上来,对于朝廷来说已经很紧巴了。
可以想见未来几个月户部得有多艰难,所有人都得紧衣缩食。
“我前个儿去时,一看也觉得有点穷,账面上只有四十多万,没好意思全借了,只借了一半。”
八爷顿时一懵,也就是说户部现在只剩下二十多万了。
“可我明明已经交代过户部,这段时间不准在往外借银子……”
九阿哥听到后,立刻往后面缩了缩,“本来户部也不借我的,不过我提了八哥,说您同意,户部立马就借了。”他也不知道八哥的面子这么好使。
八爷目光紧盯着九阿哥,“为何我没有收到消息,是谁同意你借的了?”他敏锐的觉察出这里有问题,到底是谁拦着消息没有透露给他?
“户部倒是有不少官员推了,不愿意担这个责任,后来一个姓刘的户部侍郎做主借给了我。”说到这里,九阿哥顿了顿,“其实原来我没想借那么多的,想着借两万两就行,是那姓刘的侍郎说要借最好能借多一点,他说的天花乱坠,我脑袋一热,我醒悟过来才发现一下子借了二十万两。”借都借了,哪还好意思还回去,何况二十万两一翻本,最少能赚十万两,他也是被那么多的赚头给吸引住了。
八爷瞳孔一收缩,然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九阿哥说,“老九,你上当了,那个刘侍郎是四哥的人。你这边借了银子,转眼四哥就收到消息了,他如何会同意收下你。”
何况二十万两,借了这么多银子,摆明就是给老四一个借口,直接将老九踢出去。
“什么?那姓刘的是老四的人?”九阿哥一听就站起身,气咻咻的要往外走。
八爷连忙拦住了他,“你这是要干什么?”
九阿哥回答,“大哥,你别拦着我,我去找老四算账!”
八爷将他拽住,“胡闹,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哥算计你?银子是你借的,难道还是别人硬塞给你的不成?”
九阿哥顿时泄了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看着老四不准我参加,八哥,我不参加到是不无所谓,可这公司里还有雅尔江阿跟保泰投的银子,要是连累了他们没办法参加进去,以后我怎么还有脸跟他们见面?”
“别急,我想想办法。”八爷沉吟道。
八爷就在庭院里来回走动着,九阿哥眼巴巴的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八爷停住脚步,然后跟老九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九阿哥满脸期待的问。
八爷开口,“先将从户部借的二十万两银子还回去。”
九阿哥立即不乐意了,他哼哼唧唧道:“可是还回去,我手上就没银子了。”
八爷瞥了一声。
九阿哥顿时收声,硬着头皮说,“我还,我还还不行!”
八爷继续道,“没银子不知道找八哥来借?偏偏去借户部的银子,不知道我正在追查往年的欠银吗?”
九阿哥搓了搓手,“我这不是不好意思朝八哥借吗?”
八爷睨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在我府上蹭吃蹭喝也没见你不好意思过。”
九阿哥腆着脸赔笑。
八爷这才道:“老四这一招算是狠,一下子借助你的手借出这么多银子,原来户部倾向靠近我的人,肯定又缩了回去。”毕竟谁都知道老九跟他关系好,户部如今又是他的地盘,很难相信老九一下子借了户部一半的银子,没有得到他的允许。
户部原本就没什么银子,这一招直接让大部分人都恶了他。
这下子算是泼了一身脏水,洗都洗不干净。
八爷叹了一口气,老九这一招臭棋,回头还不知道得花多长时间挽回来。
九阿哥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八爷一点一点的掰碎了,给他讲清楚说明白。
九阿哥跳脚冲着隔壁方向说,“爷就知道老四不是个好玩意,感情在这里等着爷呢!”
八爷朝他光亮的脑门弹了一下,“你这是在跟谁称爷呢?”
九阿哥立即捂着脑袋委屈道:“蠢事我都干了,八哥你说该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先把银子还回去,这第一次参与,也甭一下子出那么多银子,这太显眼了。就连大哥也只出了五万两,回头我让你八嫂给你送两万两过去,够不够?”
两万两原本就是九阿哥想借的银子数,他一听连忙点头同意了。
“够了够了!”
八爷看着他的蠢样子,又想弹他的脑门。
九阿哥往后躲了躲,随后他又想到之前可是给八哥惹了大麻烦,便闭上眼一副认命的样子。
八爷笑了刚想说话,就有小太监跑进门来说。
“贝勒爷,户部尚书凯音布上门求见。”
八爷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随即看了一眼九阿哥,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叹了口气,“将人请进来吧。”今日叹的气比以往一年都多。
九阿哥开口,“八哥,肯定是来找您的,要不我躲一躲?”
躲什么躲?肯定是收到老九在他这里的消息,特意找过来的。
八爷伸出手止住他,“不必了,凯音布想必是来找你的。”
九阿哥还想问,凯音布找他做什么?
就见门口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被人搀扶着走进门。
“老尚书,你有什么事叫胤禩过去就是,何必劳烦您亲自过府。”
大清有尊老这个观念,凯音布已经是花甲老人,八爷自然不能够摆架子。
凯音布扫了一眼九阿哥,“哼”了一声跟八爷说,“老臣本不打算过来打扰,只是方才收到消息,说九阿哥在此,就不得不过来叨扰了。”说着提了提手中的拐杖,这个拐杖可是御赐之物,上可打皇子,下可打逆臣,为了拿住九阿哥,凯音布更是将皇马褂都套上了!
九阿哥一脸懵逼,没想到这老头还真是找他的。
不等凯音布开口,八爷先一步说,“我已经知道老尚书过来是为何事,之前我已经教训过老九了,回头就让他交银子送还回去。”
凯音布听了之后松了一口气,拱了拱手朝着八爷说,“就知道贝勒爷明白事理,如今正是朝廷最艰难的时刻,户部一两银子都得用在刀刃上,不像有些不懂事的人,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咬掉那么多,也不怕磕掉了牙。”
“不懂事的”九阿哥眨眨眼,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听不出凯音布这是在指责他。
因为做错了事,九阿哥也不敢反驳,毕竟他是朝户部伸了手,这时候他说是受人算计,谁会相信?
借二万两跟借二十万两,虽然大不相同,但是在这个时候对于凯音布来说都是一样。
毕竟在这个时候朝户部借银子,不管多与少那事情严重性都是一样的。
轻则是不懂事,重则那是没将国家放在心上,只顾着自己。
八爷又连忙陪着笑脸说,“也是我看管不严,之前已经严令下去,不准户部再往外借银子,没想到有个别人考虑到老九跟我的关系,就忽视了这条命令。”
凯音布面色缓和起来,八皇子口中的意思他如何能不知?只是他都快要到致仕的年纪,万岁爷将八爷调到户部来,原就是有想要接替他的意思,他顺水推舟将所有的事都交给了八皇子,平日里基本上都不去户部了。
可没想到不过才一个多月没去,户部就传来声音说八爷监守自盗,不准旁人借银子,反而将户部一半的银子借给了与他亲近的九阿哥。
凯音布一听到消息后就连忙赶过来,户部虽然说是交给了八皇子,可名义上他才是户部尚书。
凭借着万岁爷那护崽的性子,很难说到时候户部出了问题,这锅会不会丢给他来背。
真正没有退下之前,凯音布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管。
出府之后,原本想直接找九阿哥将银子要回来,后来得知九阿哥在八皇子府上。
凯音布连户部都没来得及去,就连忙赶到八皇子府里来,也幸好将九阿哥堵在了八皇子府中。
一听八皇子干脆利落的让九阿哥还钱,凯音布先松了一口气,随后也察觉到这件事中的诡异之处,不过他没有深究,不外乎是几个皇子之间的较量。
他都快要退了,没必要掺合进这些事情中。
站队这种事,他连沾都不敢沾。
至于子孙,凯音布倒是两个做官的儿子,不过都在外地就任,等回京的时候大概京中情况都已经明朗起来,到时候也没人会盯着要他家站队。
九阿哥同意还钱,并立下了誓言,凯音布才离开。
等人不见了身影后,九阿哥顿时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这老头可真厉害,不见银子不罢休。”
八爷转身往屋里走,“这事情他也担着责任呢,怎么可能就凭我一句话就放心的离开。”说着坐下后,就催促老九,“回去后赶紧将公司的银子抽出来还回去,至于公司各家投的比例再重新核算。”
九阿哥满口答应,现在解决了一些心事,他也不急着离开了。
“放心,我不会让老四得逞的,剩下都是干干净净的银子,不相信老四还能拒绝我。”
八爷叫来了人换了一壶新茶过来,抬眼看他道:“你知道就好。”
九阿哥又凑到八爷身边坐下,“对了八哥,汗阿玛叫你接管户部,莫非这一次真的要清缴户部欠银?”他开府开的晚,像上面的几个哥哥多多少少都从户部借银子了。
比如他五哥,开府时没有个经验,大手笔花银子,刚开始那几年一下子撑不住了,可是从户部借了好几万两,后来太后得知了,心疼他五哥,能填补了他一些银子。这几年五哥也逐渐挺过来了,去年从宫中传出要缴清欠银的消息传出来后,就立马将户部的欠银现还了。
总不能汗阿玛前脚要追缴欠银,他们这些皇子阿哥在后面拖后腿吧。
年前年后,已经开了府的皇子,就算是借是凑,都咬着牙将户部欠的银子给清了。
至于九阿哥为何突然前面起念头欠银子,他这不是想着八哥在户部吗?何况他也没准备借太久,等两个月东洋贸易赚了银子立马户部还上。
只是没想到老四那么鸡贼,竟然给他设陷阱,直接让他掉到阴沟里,这事要是被汗阿玛知道,还不知道会不会把他叫过去痛骂一顿。
一想到这一点,九阿哥顿时冒了一身冷汗,他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户部现在就是一个地雷,谁踩谁倒霉。
有丫鬟中送上来一壶刚泡的茶,八爷端起茶壶烫了烫两个杯子,然后给自己和老九各倒了一杯茶。
八爷比较文雅,喜欢泡功夫茶。
那种功夫茶是近两年在京城各大茶馆流行起来的,看起来非常文雅,泡茶时能够宁心静神,一个人需要想事情的时候,八爷会自己给自己泡茶。
不过今天老九在,他也没有心思对着他文雅,就让下面的人泡好茶之后端了上来。
茶杯是陶瓷白瓷上釉茶杯,做的很小,杯口也就比铜钱大一圈,跟酒杯差不多大小。
茶壶是小陶,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总的来说泡功夫茶的茶具都非常小巧玲珑。
一经传播就受到京城文人的喜爱,并很快传到江南去。
九阿哥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笑嘻嘻的说,“八哥,我新得了一个紫砂壶,要不要给你送来。”
八爷没有推却他的好意,然后又继续刚才的话题,“之前汗阿玛将我叫过去,说了一番语焉不详的话,我也不明白汗阿玛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不你给我参考参考。”到底是让他追查到底,还是暂时搁置,八爷到现在都没有理清楚。
九阿哥就忙问汗阿玛跟他说了什么?
八爷将皇帝跟他说的那番话说了,九阿哥听了也挠头,“汗阿玛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听这意思好像支持八哥你去追查,但是听着又好像觉得这事得给一些老臣面子。”
八爷也为难着,“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目前我只在清查往年欠银名单,目前还没有派人去催收银子。”
九阿哥一听就给他出了个主意,“咱们先从别人手下着手,我记得好像太子那方的人欠银最多,要不先从太子那边着手?”
八爷摇了摇头,“太子是一国储君,不能够从他那边开始。”要是追银子追到太子那里,被传出来那简直是打太子的脸。
给八爷再多的胆,他也不敢。
“那要不从大哥那里开始,你改日去跟大哥说一说,也不找那些在朝中的大臣,只找一些外围的小官先试探一下。”
八爷听了之后有些为难,“可是惠额娘那里……”
这事情要是传到惠妃那里,他可不好说,毕竟他也算是惠妃养大的,打了把大哥的脸,在惠妃那里说不过去。
更何况额娘还在延禧宫,回头还不得看惠妃的脸色。
“哎哟,我的八哥,你就不要瞻前顾后了,要是真担心良嫔娘娘,回头我就让我额娘多照应着。”
八爷下了决定,“那就先从大哥手下开始,然后再看一看汗阿玛的反应。要是汗阿玛默许,就继续追查下去,要是他觉得火候过了,我立马停下。”
九阿哥附和道:“查大哥时,别忘了太子还有三哥,都将他们拉下水,想必也没话说。”
八爷笑盈盈的看向他,“怎么不说四哥跟你亲哥?”
九阿哥翻了白眼,端着茶杯冲向八爷,“赶快倒上。”等八爷给他满了之后,他才开口,“我又不是傻子,老四那人精明的就跟猴一样,他先前就在户部混的,怎么可能欠户部的银子。”更何况老四家里还有一个女财神,抱着这个女财神,老四再修几个园子那银子都够了。
至于五哥,就不用提了,这事根本没他什么事。
“何况,我还真没有看出朝堂上哪一个是站在老四那一边的。”
不论是谁都知道老四的目标是贤王,那人铁面无私,不怕得罪人,时间一长,大家都习惯了,毕竟无所求嘛,自然就不需要给别人好脸色。
汗阿玛吃这一套就行。
但是他们不行,一来他们学不来,二来就算学了,也只是拾人牙慧,传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八爷这么积极的想要挤进朝廷中,一来也是不甘心自己这一辈子就做个皇子,他额娘身份低,小时候让他吃够了苦头,和别的皇子相比他早熟的多,从小他就发誓做人上人,娶福晋只是第一步,弥补先天身份的缺失。
这些年一步一步朝着那个位置靠近,如今他终于在朝堂上崭露头角,赢得了不少人的赞赏,这让八爷相信那个位置并不是可望而不可即。
至于老四,八爷皱了皱眉,他总觉得老四不像他表面表现的那样淡泊名利。
九阿哥喝了这杯茶,就被八爷催促着赶紧去还银子,等出了府门后,他才算是咂摸出味来,总感觉刚才有些不对劲,按说八哥不可能不知道该先查哪些人,怎么非得借着他的口说出来?
九阿哥摇了摇头不再想,也不敢深想,转身坐上马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