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还没来得及收拾乔广澜就来了食堂, 觉得这顿饭都吃的不香,趁着看守的人不注意, 来到了乔广澜吃饭的小角落里,抬手就把自己吃剩下的菜汤倒进了他的饭碗。
乔广澜啪一下就把筷子拍到了桌上, 震的整个桌面都颤了颤。
他眼神锐利地瞪向豹哥,唇角微微一撇,流露出一抹狠意,如果是熟悉的人在这里, 一定会知道, 这小爷的脾气是彻底上来了。
?鸣:“……”
罢了, 管那么多人间的凡俗之事做什么, 还是修炼去吧。
豹哥被他的眼神一瞪,心里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反应过来之后又看了看, 面前的青年秀美消瘦,眼看着眼圈就要发红, 非但没有半点杀伤力,反倒叫人心痒痒, 恨不得狠狠虐待他一把。
他于是嬉笑着,语气充满了恐吓道:“小子,给你加加餐,还不赶紧吃。”
乔广澜鼻子酸酸的,感到自己好像又想哭了,心里更觉得晦气, 豹哥那边刚说完话,他猛地站起身来,也不吭声,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把人揪过来,将他的胳膊往桌子上一扯,按着豹哥的头狠狠磕在了他自己的手臂上。
豹哥足足比乔广澜高了大半个头,结果被揪住之后发现这人的手指简直就像铁钳一样,揪的他根本动弹不得,他的头明明没有直接磕在桌面上,却疼的就像几乎要碎了,喉咙里发生一声闷哼,刚想本能地大叫,却被乔广澜捏着下巴用力一扭,立刻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乔广澜挑衅地说:“你他妈想教训我是吧,来啊。”
豹哥被他拧脱了下巴骨,眼泪都疼得飚出来了,刚刚想挣扎就被乔广澜加力按得动弹不得,只好拼命摇头表示求饶。
乔广澜把自己碗里的米饭和那点菜汤直接倒进了他的后领子里,同时一脚狠狠跺在他的脚上,冷笑道:“眼瞎不认识你祖宗,非得挨揍才长记性,下次再让我不痛快,你也别活了。”
他得动作虽然狠,出手也不轻,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本来他们这种人的看守一定是很严格的,但大概是之前有人跟看守打了招呼,那些人故意站的远远的,这里的动静竟然几乎就没人察觉到。
乔广澜一只手死死按着豹哥的脑袋,匆匆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挨欺负原主还是要哭,揣摩了一下心理活动,大概是从来没这么狠的揍过人吓的。
乔广澜无语地擦眼泪,擦了半天发现根本没用,这阵哭并不是说停就能停的,只好松开人,随手把他的下巴推上去,不耐烦地说:“滚蛋。”
豹哥一时没发现他的异样,头都不敢抬,忙不迭地就要滚,乔广澜又一拍桌子:“回来!”
豹哥:“……”
他默默地又回去了,一米九多的大汉耷拉着脑袋站在乔广澜跟前,说不出的可笑。
乔广澜哭着说:“你平常欺负了人,也这个德性?”
屁话,那当然不是!这不是他被人给欺负了么!这他妈说哭就哭,也实在是太牛逼了!
豹哥的表情十分难以言喻,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演的人,就好像乔广澜真的被自己怎么样了似的,憋了一会,才说:“不是。”
乔广澜骂道:“那你他妈一脸死人相,给谁哭丧呢!给老子高兴点,别让别人看出来我刚才打了你!”
他答应?鸣要低调了!
豹哥:“……”
乔广澜看他不说话,就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发出“咯嘣”一声响,豹哥吓得一哆嗦,刚才的疼痛还没有完全退下去,就再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又被打了一顿似的,连忙说:“是、是,我一定高兴。”
乔广澜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红着眼圈说:“嗯,就是这样。你现在刚找完我的茬,心情肯定好啊,你给我笑一个,笑的高兴点再回去。”
他说话还带着鼻音,本来是霸气的命令,弄得跟娇嗔一样,豹哥不明就里,一心认定乔广澜哭是装的,现在这样也是装的,至于原因,他实在想不明白,只能姑且认为,是爱演吧……
妈的有病!
豹哥心里翻天覆地的mmp,但知道乔广澜不想让别人了解刚才发生的事,他无计可施,只好咧开嘴做出笑模样。
连着换了三种笑法,乔广澜勉强满意,红着眼圈挥手让他滚了。
他是把豹哥给彻底吓住了,同屋住的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只知道老大又去找怂货的麻烦了,心里都暗戳戳期待搞点事情。回去之后,大家看看面带标准笑容满面春风的豹哥,再看看眼眶红红的乔广澜,不由都想的有点多,互相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个手下贱兮兮地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豹哥,贼眉鼠眼地问道:“哥,我说那小子的滋味怎么样啊?爽不爽?”
豹哥心想爽你妈个头,面无表情道:“老子爽到命都快没有了。”
他说的是实话,对方却想歪了,闻言暧昧地坏笑起来,说道:“别说,那小子长得还真不错,我都想试试了。”
刚才乔广澜那狠样,一看就是敢跟人玩命的架势,可不是他们这种收收保护费的小流氓能比的,没有他的允许,豹哥也不敢和人说实话,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吞,恨恨警告道:“你他妈别找事。”
“呦,这还要护着吃独食了?”对方不以为意,“行,您是大哥,听您的。等你玩腻了我再上。”
豹哥:呵呵。
由于大家心照不宣地认为乔广澜成了“豹哥的人”,倒是暂时没人找他麻烦了,乔广澜看豹哥那么懂事,正好乐得省心,也没再跟他们起冲突,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很快就天黑了。
在这种地方住着,每天入了夜都要有人值班,主要是要看守着防止有人自杀。之前守夜的那个人一直是原主,别人都能睡大通铺,只有他可怜巴巴地一个人躺在地板上。
这回豹哥不敢欺负他了,眼看乔广澜过来,连忙踹了一脚他旁边的男人,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给老子下去!今天晚上你守夜!”
他又换了一种语气冲乔广澜道:“您……你躺这吧。”
周围有人发出怪笑,暧昧地交换着眼神。
乔广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把豹哥吓得哆嗦了一下,好在对方没说什么,也没去床上,只说了一句“不用”,就去那把唯一的椅子上面坐着了。
豹哥暗暗松了一口气乔广澜不来,他还不乐意跟这个凶神恶煞的人一起睡呢!万一半夜被杀了怎么整?
旁边的人还在挨着他小声嘀咕:“豹哥,这小子也太蹬鼻子上脸了,刚让你尝一点甜头就这么端着,我看还得打!”
豹哥倒吸一口凉气,偷偷看了乔广澜一眼,眼见着他闭目养神,好像没听见一样,才稍稍放心,在被窝里狠狠踹了那人一脚,咬牙切齿地说:“傻逼,闭嘴!”
那张大通铺又臭又脏,还和很多人挤在一起,就算乔广澜没有路珩那么龟毛,也实在是躺不下去。正好他们房间是顶头的,有一扇半个人都出不去的小窗户,窗户坏了,角落处有个小小的豁口,乔广澜搬着椅子靠在窗口,长腿往窗台上一架,清风徐徐而入,冲散了屋子里的浊气,相当惬意。
他心里琢磨着白天打探来的消息,那个卖了原主的刘彪和这里面关的流氓混混不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亡命之徒,在这一带还是很有名的。
他原来身上就有案底,后来跟着这个犯罪团伙走私,更是什么场面都见过,刀尖舔血的日子里混出来的,他不应该是一吓就反水的怂货,更不会无聊到陷害原主这么一个还没有完全毕业的小警/察。
那么也只能从家庭背景的方向来想了。刘彪倒非常符合《水浒传》里面李鬼糊弄人的时候说的那两句话,他上有八十岁老母,下面有个两岁的孩子,此外还有一个弟弟在读大学,妻子生完孩子就跟人跑了,一大家子都靠着他养活。乔广澜套了一阵话,已经发现刘彪这个人,虽然对外人凶残,但是似乎对自己的家人很在意。
既然如此,他反口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家人的性命受到威胁,对于乔广澜来说,这也就相应的成为了一个突破口。
除此之外,还有那个真正被指控的刑警队长张岭东,原主会在这里蹲班房,用豹哥的脑子想也知道肯定是这厮搞的鬼……
乔广澜想到这里,房间里的灯忽然一下子亮了。
他们这里不是每个房间都有电灯开关,而是统一拉闸,这时一整层的房间都变得灯火通明,很多人的美梦被刺眼的灯光惊醒,一时间到处都是骂娘声。
这个时候,楼道里似乎来了几个人,有人在外面梆梆梆敲铁栏杆,怒吼道:“都闭嘴!闹什么闹!”
这是整个看守所里最凶的一个警/察的声音,嫌犯们背后都管他叫“朱老虎”,一听见这句怒吼,骚乱的人们很快又沉默下来,听着楼道里的脚步声一直走到了最靠里面的210。
这里隔音很差,大家不敢明目张胆地交流,但心里都直犯嘀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试图用眼神传递八卦消息毕竟这里的生活太无聊了,不管怎么说,有热闹看还是不错的。
210是个特殊的房间,因为挨着楼道最里面的一侧,对面又是水房,所以阴冷潮湿,条件是最差的,里面住的都是进来好几次的惯犯,凶狠霸道。一般只要家里稍微有几个钱的,被关进来之前都要找找人,请求不要把自己关到这个房间去。
现在大半夜的,他们屋谁又惹事了?
乔广澜觉得应该是自己。
他刚才想事情想累了,没事闲的给自己卜了一卦,这回没有按照每次的习惯请观音,而是拜了道家的吕祖,结果出来的正好是中下签,“隋杨广夜看琼花”。
“明日下山未见晴,大雾忽起蔽天明。如今始信闲为福,奈何二女伴人行。”
二女伴人,那就是个“佞”字,流年不利犯小人,闲为福,之前原主可是揽了件不得了的大事,这麻烦还有的解决呢!
大门被推开,乔广澜坐在椅子上没动,一抬眼,就对上了领头走进来的那个张岭东的目光。
“天不佑之,时不合也;花被风折,人在海底。”乔广澜低声一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真是倒霉的命盘,只是,这命是原主那个受气包的,可不是他乔广澜的。
当一个大家公认的窝囊废居然胆大包天,敢跟自己作对的时候,没有什么比折磨的对方生不如死认清现实更让人爽的了,张岭东进门的时候本来志得意满,落脚声都比平时响亮一些,结果被乔广澜轻轻瞟了一眼,他忽然有种一下笑不出来的感觉。
但很快,看看可怜巴巴缩在椅子上的单薄青年,再看看床上一堆舒舒服服的躺着的汉子,张岭东心里的痛快很快将那点怪异的感觉冲散,他知道乔广澜最近的日子肯定特别不好过,这正是理想的效果。
“朱老虎”站的靠后一点,没有体会到他变幻的心情,用严厉的声音一板一眼道:“乔广澜,出来。”
乔广澜挑了挑眉,一掸衣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从容,即使他没有反抗的意思,还是有两个民警过来站在他身后,打算把他押送出去,看着他的眼神也是满盛着鄙夷冰冷。
然后从容而帅气的乔大师就被鄙视哭了。
他的心也在滴血。
乔广澜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外走,心里越是咬牙切齿地想着别哭了,这身体的水闸开的越猛,哭的他生无可恋,只能强忍着不发出抽噎声那他妈真是把脸皮扒下来搁地上踩了。
也就是他没有镜子,所以并未遭受更加沉重的打击乔广澜的外形本来就不够威武雄壮,这样咬着嘴唇掉眼泪的模样,显得更加楚楚可怜了……
豹哥一脸懵逼地看着这小子哭天抹泪地出门,半天回不过神来演技这么好,戏这么多,他咋没混娱乐圈呢!
旁边的人同情地拍拍豹哥的肩膀:“别看了,这眼睛直的,你小情儿都走了。唉,我看他身上麻烦这么多,够呛能活着回来,你想开点。”
豹哥:“……”
他是能想开,就怕一会警察们想不开。
乔广澜被带进了审讯室,在原主的记忆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强光灯开着,进去后也没人审问他,直接把他用手铐铐在椅子上,推到强光灯底下,然后关门反锁,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乔广澜很满意,觉得他们很有眼力见。
张岭东刚满三十岁,从警校毕业没几年,说起来还算是乔广澜的学长,能在这样的年纪当上队长,不是因为他自己能力出众,而是据说他家里面上头有人,所以张岭东是内奸这件事能够牵涉出不少的东西,原主居然觉得单凭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揽下来,实在是单纯过头。
但不管真相是什么样的,不过这人够毒是真的就拿今天晚上来说,他大张旗鼓地抓人,所有人都被弄醒了,犯人不可能跟警察算账,这个仇记到谁身上不言自明,最后就算乔广澜能关回去,肯定也会被打个半死。
现在把他弄出来,又什么都不问,不给吃喝,不让休息,单独关起来,这样不让人跟外界有所交流,光是在寂寞中进行各种各样的恐怖猜测,就有可能把人给逼疯了。大约过个两三天再审问,估计就是让说什么说什么。
更何况据说这个房间里撞死过好几个人,闹鬼,就算传闻不是真的,吓唬人也够了。
……不过这些对乔广澜都不适用。
他还就怕有人在跟前守着烦得慌,门一关,乔广澜听了一会,确定那些脚步声是真的离开了,立刻一手一个,直接在两个手铐上各自一掰,手铐就松了。
乔广澜活动着手腕,躲开强光灯的照射,向审讯室另一头的黑暗中看去,那里有几只不开眼的恶鬼,面目狰狞地看着他,其中一只的头忽然掉了,骨碌碌滚到了乔广澜脚边。
乔广澜低头瞅瞅头,又瞅瞅鬼。
“还我的头……”
无头鬼嘴里发出幽幽的声音。
乔广澜鼻子一酸,差点吓哭,好在这回他有了点经验,拼死拼活给忍住了,烦躁地抬起一只脚踩爆了那个头,愤愤地道:“我就不还!”
无头鬼剩下的话噎住了,大概正在考虑要不要冲过去跟乔广澜拼个你死我活。
乔广澜没给它做傻事的机会,严厉地说:“都死了还在阳间逗留什么?有没有点组织性纪律性了?你看看你们,长得乱七八糟,站的也乱七八糟,不像样子!都给我过来排成队,一二三报数!”
众鬼:“……”
等黑白无常收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一帮奇形怪状的鬼战战兢兢按照高矮个排成队,乔广澜大爷一样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手里边拿着一副手铐捏着玩,打头的鬼正哭丧着脸给他讲笑话。
白无常:“……”
娘的,当人可真不错。
黑无常倒是高高兴兴跟乔广澜打了招呼:“少、少门主,好久……不见!”
乔广澜睁开眼睛,随手把手铐撇到地上,站起身来笑着说:“好久不见!两位阴差来的挺快啊。”
乔广澜是两天前给他们递的消息,白无常知道他在说反话,直接说:“抱歉,我们毕竟不像少门主这样清闲,而且……每次都在不一样的地方看到你,感觉还真是微妙。”
乔广澜叹了口气:“微妙的不只有你,我内心的感受也很微妙啊。喏,这里的几只你们都带走吧,他们有资格投胎。剩下的有几只恶鬼都被我给收了,名簿在这里,给你。”
白无常没想到他在这等了两天,居然还帮着自己和黑无常把活做了,意外之余也有点不好意思,把乔广澜夹在指间的纸接了过去,有点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劳烦少门主。”
乔广澜摆了摆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领走吧,可惜笑话没听完。”
黑无常道:“少……门主很想笑吗?”
乔广澜苦笑道:“我就是不想哭。”
警察局里正气太足,阳火又旺,所以很多死在里面的鬼魂是不敢随便乱走的,也就出不去,时不时就需要过来清理一遍。
白无常将它们装到勾魂袋里,准备一会直接送下地府,跟乔广澜告别道:“这次劳烦了,我们也无以为报,下次少门主有事的时候尽管说话。”
他本来就是客套,结果乔广澜犹豫了一下,说道:“太谦虚了,其实你也有以为报……”
白无常:“……不卖身。”
乔广澜:“……我不瞎。”
黑无常:“……”
黑无常说:“少、少门主……有事尽管吩、吩咐。”
乔广澜恳切地说:“那能麻烦你,去给我买瓶眼药水吗?我给你钱。”
他也是郁闷。要怪就怪这届鬼长得太丑,导致原主的残存意识总是受惊吓,他一害怕,乔广澜就想哭。妈的,孟姜女哭长城也不是这么个哭法,这两天他眼睛都快要瞎了。
黑无常就是比白无常贴心很多,不但帮他买了眼药水,还给他带了包子,乔广澜非常愉快地笑纳了,在张岭东来找他麻烦之前饱餐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