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回来!”
聂胜和跳下床, 来不及穿衣服,猛地冲向门口, 不料被地上的被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很是狼狈。
——幸好没人看见。
他匆匆追到二楼走廊里,看着那女人的背影。
阿嫣走路的姿势, 有点像模特的台步, 只是更为随意,但那摇摆生风的杨柳腰、玲珑有致的曲线, 还有修长雪白的腿,正如走台一样引人注目,好似所有的灯光自动集中在那人身上。
聂胜和眼神一沉, 抓住一旁的栏杆:“站住!”
这一声叫出来, 不仅是前面的阿嫣,就连已经歇下的佣人, 也从房里出来, 结果一眼看到主人光着身子, 忙又关门回去。
阿嫣看到他那般愤怒,挑了挑眉, 若有所思, 静默片刻,向他走过来。
聂胜和心里一松,语气不悦:“以后,我没开口前, 不准走。你以为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就这点小事,犯得着小题大作么?”阿嫣神色淡淡的,低头从包里掏出两张十元钞票,递给他:“十分钟十元,总共半小时,三十。话太多,扣五块,技术太差,扣五块,剩二十。拿去,你的过夜费。”
聂胜和觉得受到了侮辱。
换作平时,他也许会嬉皮笑脸地接下这点钱,顺便送上一个吻,再占点便宜……他一向不要脸,可他还是有自尊心的。
技术太差?
笑话!
女人骂他什么的都有,王八蛋,铁公鸡,小气鬼,骗炮的死无赖,但从来没人质疑过他的能力。
于是,聂胜和夺下那几张钞票,直接撒了:“我缺这几个钱?”
阿嫣摇头:“不缺。”
聂胜和低哼:“算你还——”
阿嫣看着他,低头轻笑了声,向他走近。
男人生的俊美无双,脸型太清秀,眉眼过于精致,甚至有点女气。
阿嫣抬起手,柔软细腻的掌心,抚上他苍白的脸颊,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并不腻味的甜:“聂公子,刚才玩的开心吗?”
尾音向上扬起,勾得人心痒难耐。
聂胜和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快醒过来,又哼了声:“……还行。”
阿嫣轻笑了声,偏过头,附在他耳边:“真的只是还行?”
聂胜和心跳漏了一拍,抿唇不想说话。
阿嫣的指尖滑过他的脸,轻轻落在他唇上,描绘那凉薄的线条,最后以唇代替手,亲了上去。
聂胜和呼吸一乱,下意识按住她的头,将她狠狠压在墙上,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彼此的气息融合在一起,直到——他睁开眼,对上女人淡漠的眼睛,那流动着的清凉潭水深处,是浅浅的嘲弄。
“你以前跟人过夜,给点过期零食,一来有心捉弄,二来出身高人一等,自然眼高于顶,觉得送上门的廉价女人,就值这点东西……”
阿嫣声音又轻又缓,眉眼含笑:“聂公子,我也是一样的。你表现不佳,在我看来也就值这么多。可你分明喜欢的不得了,嘴上偏要逞强,一边嫌弃我换头换脸,一边身体克制不住的对我动情,这番模样……”低笑一声,搂住男人的脖子,吻了吻他微红的耳垂:“……很可爱。我看见了,就忍不住想捉弄。”
聂胜和耳际浅淡的粉色,突然就蔓延开来,烧得整张脸都有些红,气息早紊乱得不成样子,心跳如鼓。
阿嫣放下手:“晚安,聂先生。”
刚走一步,腰间一紧,男人的气息喷洒在颈边。
聂胜和嗓音低哑:“等等……”似乎略带不情愿,他低低哼了一声,才道:“……回房,老子干到你服气。”
阿嫣摇了摇头,反手拍拍他,笑道:“不要。”
“戴嫣,我可是给足了你面子——”
“你说过的,我来一趟,这笔账就这么算了,恩怨两清。”
聂胜和低笑:“你还没走呢。”
阿嫣看他故意耍无赖的样子,也觉得好玩,拿开他的手:“别勉强你自己了,今晚再来一次,可能连半小时都坚持不下来,多尴尬。”看着他,声音放缓:“我说过的,睡你两次,这是第二睡,至于剩下的一次……”抿唇微微一笑,柔声道:“聂少,想要我,拿出点诚意来,嗯?”
聂胜和几天没出门。
聂胜棋听秘书说起弟弟的反常行为,有点无奈。
这个不省心的弟弟,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带着一票狐朋狗友惹是生非,家里长辈对他已经是半放弃的状态,只要不闹出太大的乱子,随便他怎么玩,搬出去住更好,眼不见为净,就当没这个儿子。
他呆在家里不出去,八成有个女人在身边。
出于关心,聂胜棋还是打了个电话,给聂胜和别墅的管家,询问他主人是生病了,还是又在玩新把戏。
管家的话引起了他怀疑。
“聂先生没有生病……不,家里也没有女人。前两天,聂先生倒是带了个年轻女孩子回家,没过多久,那女孩子就走了,聂先生光着身子在走廊里追人家,最后也没能把人留下。后来,他就一直留在房间里,不让我们打扰。”
莫名其妙。
聂胜棋到的时候,聂胜和房间里有另一名客人,看模样像是个珠宝商。
“……就是这个?”
“对,聂少,这就是传说中女人看了一眼就合不拢腿的‘神眼’,世界上最珍贵的钻石之一,有价无市,我们的镇店之宝。”
聂胜和拿起流光溢彩的钻石坠子,对着灯光看了半天,总算点了点头:“可以。我等会叫人把钱打给你。”
“谢谢聂少!”
那人对聂胜棋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满脸堆笑地走了出去。
聂胜棋关上门,眉宇紧拧:“你搞什么鬼?”
聂胜和的语气依旧轻浮的很:“不想搞鬼,想搞个很难搞的女人……”他收起光华流转、璀璨夺目的钻石,笑了笑:“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那死女人合不拢腿的样子了。”
聂胜棋瞪了他一眼,转过头。
房间里很乱,地毯上除了换下来没洗的脏衣服,还有乱七八糟的杂志、蓝光dvd、打印出来的资料……
聂胜棋皱了皱眉,弯腰捡起一张纸,脸色立刻拉下来。
“十个小秘密,让女人对你欲罢不能。”
再看看别的,书全是两/性生理相关,dvd是爱情教学片,打印的东西更加不堪入目,全是病毒网站会跳出来的广告。
“聂胜和!”聂胜棋额头上青筋直跳,手一甩,把纸全丢到弟弟跟前:“你吃错药了?!”
聂胜和满不在乎,吊儿郎当地看了几页,突然抬起头:“哥,我诚心向你请教一个严肃的问题。”
“……说。”
“你平均每次能持续多久?有半小时吗?”
“……”
最近两天,阿嫣过的很舒心。
后援会兢兢业业的社会青年粉丝团,每天都会过来汇报工作,整理评论也越来越娴熟了,总能挑出最有价值的留言,哄得她心花怒放。
戴母回老家了。
秦郁很久没出现。
段辉、聂胜和各自正在脑补大戏,没到出场的时候。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除了陈阿姨没完没了的唠叨:“……戴小姐,你老是跟那群不良青年混在一起,风评会难听的咧!以后谈朋友,人家背后会说你的!怎么这几天都不见秦警官?一定是快过年了,小偷特别多,他们警察局里忙的吧……”
这些话,传进阿嫣耳朵里,自动变成:“blablabla……你真漂亮……blablabla……你真漂亮……”
再过两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网红盛典。
阿嫣两个礼拜前就收到了请柬。
为了以最佳状态出现,她趁着有空,把自己的脸修了又修,恨不得修到妈不认——但是一想到真修成妈不认了,估计没人会说她美颜盛世,只会把她当妖怪,还是含泪调回原状。
盛典前一晚,门铃响个不停。
阿嫣本想早点睡觉,养足精神,这一来心烦极了,开门时目光满是厌烦,看见门外穿了一身黑色风衣的段辉,就更加不耐烦了:“……有事?”
楼道里很暗。
段辉站在另一头,神色晦暗不明:“你换锁了?”
阿嫣重复:“有事?”
段辉薄唇微微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阿嫣抱着手,勾了勾嘴角:“段先生,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背着女朋友,三更半夜的找另一个女人谈心?”
段辉没生气,竟然也笑了笑:“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
隔着一扇防盗铁门,阿嫣和他对视片刻,开口:“我要睡美容觉了,你喜欢站,留在这里跟门谈心吧。”
段辉上前一步,面无表情:“戴嫣。”
阿嫣挑眉。
段辉沉默一会,语气平静:“一千万现金,两套房子,一套市中心,一套给你弟弟。”
阿嫣笑了。
段辉喉结滚动了下,又说:“——当我情妇。”
阿嫣问:“我妈妈找你的?”
段辉不答,只说:“你知道我不可能娶你,除此以外,你想要的,我会给你,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阿嫣看着他。
段辉两手放进口袋里,缓缓捏成拳:“戴嫣,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男人——这个圈子有多脏,圈里的人都知道,圈外想接盘的,能满足的了你吗?……能给的起我出的价吗?”
阿嫣看了他一会,笑了笑:“先不说我能不能找到条件比你好的,可跟你半斤八两的烂人,我随手一抓就是一打。”手放在门上,收起笑意:“段先生,晚安。”
门关上了。
网红盛典当天,主办方安排阿嫣压轴出场走红毯。
阿嫣最喜欢这种镁光灯闪耀,万众瞩目的场合,虽然很久以前当过明星,可距离现在有段时间了,因此心情十分美好,笑容甜美,大方的摆出性感诱人的姿势,任由媒体拍摄。
经纪人莎莉拉住她,悄声说:“大庭广众的,矜持点。你瞧瞧,今天来的你的好姐妹们,背地里管她怎么骚浪贱,现在都是清纯淑女——”
“——所以注定最能博眼球的是我。”阿嫣接过话,推开欲言又止的莎莉:“好了,别挡住镜头拍我,谢谢。”
……
阿嫣的座位在年年旁边。
颁奖开始前,主持人正在台上活跃气氛,台下,年年开口,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能让旁边的人听见:“今天段辉来了,作为赞助商一方。”
比起男人,阿嫣对女人的耐心稍微好一点,即使是卖过原主的塑料花姐妹:“……所以?”
“他和白槿快结婚了。”年年侧过头,眼神凉凉的:“你知道吗?”
阿嫣摇头:“不知道。”
年年讽刺的笑了笑:“我应该恭喜你,没想到,你的脸能恢复到这个程度。”
阿嫣说:“谢谢。”想了想,又说:“具体点……什么程度?”
年年没理她跑偏了的关注点,淡淡道:“就算恢复了,脸能看了,你男人不还是被人抢走了?有什么用?”
脸能看。
……只是能看。
阿嫣便有些不高兴,语气也添上一抹嘲弄,轻声道:“你看看你,多可怜,成天心思都在我身上打转,口口声声我的脸怎么样,我男人怎么样……你为什么不多想想你自己?段辉背着我跟你睡了,你洋洋自得,不觉得可笑吗?他跟我谈过朋友,他甩了我跟白槿好上了——你又捞着什么了?损人不利己,何苦。”
年年一滞,胸口堵得厉害:“你——!”
阿嫣不再看她,转过头看着台上。
在路上,莎莉已经告诉她,今天她会获得‘年度最具价值网红’大奖,她强烈要求将奖项改成‘年度最美丽网红’,然而莎莉说,压根没这个奖。
阿嫣兴致缺缺,拿起包里的小镜子,又开始整理妆容。
台上已经进行到颁奖环节。
聂胜和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视线锁定在观众席前排某个女人身上,一边对后面的人伸出手,不耐烦催促:“花呢?”
“在这里。”
聂胜和捧起一大束玫瑰花,又问:“几朵?”
“九十九。”
聂胜和点点头,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装着钻石项链的小盒子。
很好,诚意十足。
等下阿嫣领奖,他就会走到台上,像个英俊的白马王子,献上这束一点也不小气的九十九朵玫瑰,然后拿出价值连城、女人见了就会脱衣服的钻石项链,成功俘获那女人黑透了的心。
然后,他会玩弄她的身心,最后始乱终弃,让她哭都没地方哭。
这是最完美的剧本。
聂胜和成竹在胸,低头看了眼白色的昂贵西装,又看了看一边玻璃映出来的脸——他还是如此英俊。
有钱有脸,没有他拿不下的女人。
终于,阿嫣在潮水般的掌声中,施施然走到颁奖台上。
聂胜和微笑起来,在众人惊讶的眼神目送下,落落大方地走到盛装的女人面前,献上玫瑰花束:“送给你。”
阿嫣接过花,相比于台下此起彼伏惊叹不已的观众,显得极为平静:“谢谢你。”
聂胜和声音低沉:“你今天很美。”
阿嫣说:“我也这么觉得。”
……
聂胜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立刻又恢复过来,不以为意:“那天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你看……我的诚意够吗?”
他的手伸进口袋,拿出系着丝带的精致小盒子,打开。
光华夺目。
女主持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颗钻石,忍不住捂住了微张的嘴。
“听说,钻石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他凑到阿嫣耳边,吻了吻她的侧脸:“——证明我对你坚定不移的爱情。”
周围又响起惊叹声。
阿嫣眼眸带笑:“我很满意。”
聂胜和扯起唇角:“我就知道——”
阿嫣打断他:“聂公子,你回头看一眼。”
聂胜和一怔,刚回头,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眼前一黑,被人一拳打倒在地。
“他妈的,聂胜和——果然一直是你在撬老子墙角!”
阿嫣走到一边,看着突然冲上台的段辉和穿着雪白西装的倒霉王子,打在一起,两个人都又狼狈又难堪。
莎莉急忙上台:“怎么回事?卧槽,段辉他干嘛打人?你和他什么时候又搅到一起了,还有聂少——”
“真好看。”
莎莉愣了愣,顺着阿嫣的目光,看到了从盒子里滚落的钻石项链,那光芒确实能闪瞎人眼:“这得多贵啊……”
阿嫣摇头:“我是说他们。”指了指正在莫名其妙打架的两个男人,眼底冷冷淡淡的,唇边浮起一丝笑:“……打的多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