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为你憋着这么长时间不说了。”县太爷只觉得好笑。
不过等心里头调侃够了, 也挺心疼这儿子的。打小一个人过日子, 啥事都要靠自己去摸索,怎么可能啥都知道?
“你也不必多做在意。”县太爷道, “两口子在一块,吃醋是很正常的事情。这非但不是不好的事儿, 反而是二人感情好的象征。正式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才会吃醋。如果不是因为感情好,谁又会管你跟谁说话跟谁处得来?”
二狗子微愣, 这话说的有理:“这么说, 不会让小季讨厌?”
县太爷摇摇头:“我想, 他是很享受这样的。越是孤单一个人久了,就越是渴望被人在乎。他是孤儿, 对这种关怀尤其渴望。只要你做的不是太过分,对他来说就是好事。”
“过分?怎么算过分?”二狗子求教。
县太爷想一想,打了个比喻:“像是昨天那样。你看着他给我剥土豆觉得醋得慌,就把他新给我剥的土豆拿走了。这是你吃醋, 做出来的也恰到好处。若是你因为吃醋,直接抬手将我吃着的土豆打掉了, 拉着李季离开还对他大发脾气,这就是过分了。”
这个比喻还算恰当。二狗子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我若是吃醋,应该对着小季来,而且不能发脾气。”
“差不多就是这样。”县太爷伸手拍拍二狗子的肩膀,“你年龄上去了,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以后若是再有不明的,完全可以来问我。”
县太爷是真心希望二狗子多来找找他,这样好歹他们父子二人能多一些相处的时间。
二狗子弄明白了心里头的疑惑,心情好了不少:“你如果我心里不高兴,能不能说出来?”
县太爷点头:“这个是自然。只要不是发脾气,态度温和些。那只算是牢骚。两口子在一块,谁还没个牢骚?”
二狗子了解了,开口就插了县太爷一刀:“那你能不能离小季远些。”
县太爷身子一僵,哭笑不得道:“你连爹的醋都吃?”
二狗子煞有其事道:“狼的醋也吃,人当然会吃。”
县太爷心都快低血了。都说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二狗子这是取了个丈夫忘了爹。
二狗子还补了一句:“小季除了我意外,对你最好。你对他也好。我不知道你怎么看他,他好,你也能看到他好。”
“所以你觉得我这个当爹的会跟你抢媳妇?”瞧见二狗子点头,县太爷只想一杯茶水破他脸上,“你想多了。为父又不是牲口,且不论以后是否娶妻。就算真会寻个担任当拜,也没到跟儿子抢人的份上。我待他好,是因为他是你的父。若不及时因为有你这层关系,我那至于对个陌生人这般热情。”
二狗子眨眨眼睛,开口差点没让县太爷跪下:“你是瞧上我了?”
县太爷不停提醒自己:这儿子是亲生的,莫气莫气,要怪也是怪这二十年来未曾教导。
“算了,谁让你没这个概念。”县太爷给自己灌了口花茶:“你应该还不知道父子是什么意思。我对你的好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父子之间的关系仅仅是父子。不存在我瞧不瞧得上你。因为你的身体里留着我跟你娘的血。你我们二人的延续。我这么说,你能懂得吗?”
“因为是父子,所以你不会看上我?”
县太爷牙都要一块去了。从前咋不知道自己又这么一个蠢儿子?
“就是这个意思!”
二狗子这才道:“你不会看上我,也不会看上小季。那以后我不会讨厌你跟小季说话了。”
县太爷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我谢谢你。”
二狗子心情舒畅了。不明白的被县太爷开导了,麻烦也没有了。二狗子心情放款,脸上也多了笑意。
“小季该醒了,我回去了。”二狗子一口将杯中香茶喝尽,没站起来就走。
县太爷眼瞅着帘子放下不见人了。心里头骂着,也幸亏这俩人走了,不常跟他住在一块。不然有这么个到没儿子在,能活活把他这个当老子的气死。
摊上这么个儿子还能怎么办?
县太爷这一早上都是唉声叹气的。、
二狗子回去的时候,李季已经醒了,穿好了衣服正洗脸呢。二狗子回来的时候李季一脸的胰子沫睁不开眼睛。但光听着脚步声,李季就知道是二狗子回来了。
李季闭着眼睛开口问:“去哪儿了?”
“去看……去看老爷来着,说两句话。”爹这个字还是叫不出口,二狗子就跟着李季一起叫老爷了。
二狗子能主动找人家说话,代表这父子感情上头有进展,李季点头:“是该多去跟他说说话。他心疼你,你多去做一做,他也高兴。”
李季哪里知道,二狗子差点没把亲爹气出个好歹来。
李季将眼睛上的沫子冲掉了。伸手去摸擦脸的毛巾。二狗子伸手给他递过去,李季将脸擦干,抬头笑道:“你是不是也舍不得他了?就说你们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肯定是亲近的。”
“我跟他好,你不会讨厌吗?”二狗子开口道,“你多跟他说话,我就会很难受。你说这是吃醋,为什么你不会因为我吃醋。”
李季竖起手指:“你小点声!也不怕被人听着。”
李季左右瞧一瞧,才伸手给了二狗子额头一下:“真不知道你这脑袋是怎么像的,怎么连亲爹的醋都要吃?我跟你爹关系好,是因为你。我若是个大姑娘,你怕扒灰还有的讲,你爹对你娘情深义重的,害怕他给你娶个男后妈?”
这话二狗子也就能听懂一半,道:“他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对你好,是因为你是我媳妇。”
“那你还要问我一句?是不信你爹还是不信我?”李季训完了,有止不住的乐,“要说这事儿,我怕是要笑话年后头去了。见过能醋的,没见过你这么能醋的。到底是你厉害。”
二狗子不明白他笑什么,不过见李季没什么不满的,心里头也好受许多。
“我不懂的事情很多。正式因为不懂,所有我想的也会不一样。咱俩在一起了,你对我笑,做饭给我吃,晚上睡一个炕上。这是两口子。所以我看到你对别人笑。做饭给别人吃,我就觉得你们要睡一个炕上。”
这逻辑没毛病。可这一总结就觉得不对劲了。
“你我也是服了你了,没边儿的事情都能想到一块去。”刚洗过手,水分还没干,这会让有些凉。手摸在二狗子的脸蛋上:“两口自在一块可不止这个。就像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跟你发牢骚。你不会生气,我过后也能忘个干净,咱俩日子依旧和和美美的。若是跟外人痛快吵一架。就算回头和好了。心里头也有疙瘩,回不到从前了。”
李季带着水汽的额头蹭一蹭二狗子的鼻尖:“我早上懒得起来,就只等着你给我穿。懒得做饭等着你给我做。我能这么肆无忌惮的享受你对我不求回报的好,只是因为我仗着你喜欢我。而我也只会因为你的情况影响我自己。比如你上山,我会担心一整天。你被别的姑娘纠缠,我也会发酸吃醋。咱俩是两口子,在这上头还是很一致的。”
二狗子轻轻抬头,鼻尖离开改为嘴唇贴在李季额头上。
“那以后我不懂什么,你告诉我。你不喜欢我跟谁说话,我就不跟他说。你不喜欢我做的事情,我也不做。但我要是因为你心里不舒服了,我说出来,你别生我气。”
“笨,谁能舍得生你气。”这么个傻的可爱的小伙子,放谁家不是当宝贝捧着?
二狗子也洗脸漱口,二人准备妥当了去县太爷帐子里头吃饭去。
二人进来,就先碰到了一双幽怨的目光。等李季望过去的时候,目光又收回了。
“坐吧。”县太爷瞧着这俩发春的小王八蛋就一肚子气。就这么一个儿子。要说是疼媳妇也就算了。他这个当爹的多跟媳妇说话儿子都吃味。
二人落座,仆人们开始上菜。先用茶水漱漱口,瞧着桌子上的清粥小菜多半都已清淡为主。李季食欲大开,只等着县太爷下筷子,再一块吃。
“本是想让定贤过来一块吃的。不够回头一想,他这边要过继了,肯定跟爹娘有说不完的话。就让他们多相处相处。一会儿吃完了饭,让小土豆过来磕个头,以后就算作咱们沈家人了。”
“姓氏也要改?”李季开口。其实这话也是废话,哪有过继还让人家姓原本姓的?
“这个自然,若是不改姓。直接认了干儿子就的了。这过继以后,就是入了咱家的族谱,以后便是沈家血脉。过段时间准备好了开了宴席设了香案。就要正式改姓沈了。他亲生的爹娘,若是按规矩是不得来往的。咱家不是刻薄的人家,还想人爹娘不会拦着。待在咱们这边多就是了。府里头那边倒是盖了祠堂,这山里头是没有的。”
李季点头。这是按规矩来的。其实原本,李季是打算过继到自己名下的。本来他没有孩子,结不了婚。过继本家血脉继承香火是更加理所应当的。
只是给县太爷的孙子,还是放在二狗子的名下更加名正言顺。左右以后就是他们二人的孩子,跟谁的姓都是一样的。
还是要多照顾县太爷的想法。本来跟儿子就算不得亲近。又要面临断子绝孙。能有个孙儿承欢膝下,也算是一种幸福了。
吃了早饭。坐在一处聊了一会儿。听到外面仆人通报,小土豆过来了。
小土豆走进了,少了活力,眼睛肿着,走到三人前头就跪下了,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只是恭敬的磕了个头。
“以后就是一家人,没那些规矩。过来吧。”县太爷道。
小土豆站起身,走过去,身上已经换下了原本的粗糙衣服,换上了一身锦缎子。头上也扎起来用一块蓝布包着这么一敲,还真有几分饱读诗书的贵公子模样。
“你年龄还小,有些不适应也是应当的。不过既然这件事儿你没意见,你的亲爹娘也同意了。你以后便是我们沈家人了。来,见过你爹。”
小土豆面向二狗子,跪下叫了声爹。二狗子不懂这个,还是李季推一推他低声告诉他把孩子扶起来。
二狗子可不懂得训话,这一个头磕了,就算是认下这个儿子了。李季想着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彻底换个家庭换个环境。也是可怜,虽说一开始出主意的,是他自己。
李季摸摸小土豆的头,叹口气道:“你若是怪我,也是应该的。但老爷仁慈,以后也不会阻碍你跟你亲爹娘他们来往。你以后多个爹,多个疼你的爷爷,这也是一件幸事。”
小土豆点头:“我知道四爷爷疼我。”
小土豆没怪他,李季心里暗了些,摸着小土豆的头道:“以后咱俩还是各论各的,你叫我四爷爷,这称呼就不用改了。只是以后你二狗叔就叫爹了。他大名叫沈长安。你以后大名就是沈杰。以后的日子照常过,你还是我从小看大的小土豆。”
小土豆忽然离开家里成了别人家的孩子,虽说不反感,但止不住心里头的难受。听了李季这样说。就钻进李季怀里头哭。
有些零嘴放在桌子上上,让小土豆多吃些,二人赔了他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昨天晚上没下雪倒是万幸。回去的时候能踩着来时候的脚印,省些力气。
县太爷依旧没出来,是小土豆送二人的。
到了营地门口,李季还在嘱咐着小土豆,以后一定要多听县太爷的话。县太爷是有大智慧的人,多提他的,只有好处没坏处的。
李季和二狗子在这住了一宿,二狗子解决了心头的疑惑,又白捡来一个儿子,算是收获最大的。倒是掏空了县太爷的心思,怪只怪,这二狗太会扎人心了。
回去路上走了进两个时辰,等到的时候又是白眉毛白帽子的。帽子一摘头上两缕青烟晃荡的,李季坐在那里歇了一会儿,听葛二说今早上门口多两只死兔子。二人就按照老习惯将肉都炖了放稍远一点的林子里头等着狼回来吃。
这往后在这山上,又要继续维持这样的关系了。
李季摸摸已经有膝盖高的小尾巴,有狼有够,留个人在这巨型帐篷里透过日子,其实也不算太无聊。
过了将近半个月,又下了几场雪,好在都不是很大,只是没有风在,雪的厚度很匀称。
因为雪足够,水就足够。这六口人也不用太节省,勤快些多化雪,洗澡的洗澡,洗衣服的洗衣服。李季又穿上了每天一洗,每天换一套衣服的日子,别提多美了。
巨型帐篷里头因为烧火的原因,暖烘烘的。李季没事的时候站院子里头摸摸地上的土,虽说很凉,但是每到上冻的程度。李季干脆挑出些耐寒的种子种下去,苦等了几日,竟然真的生根发芽了。
只是白天肯定会开窗户的。晚上还好,白天就冷了。所以苗长得不是很快。不过没冻死,就是好事。
有人上门来告诉,小土豆过继的正日子到了。二人换上衣服,再穿个厚重的外套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再没过膝盖的雪里头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营地。
营地那边今天热闹极了。从前只知道小土豆念书念得好,所以颇的县太爷的喜欢。却没想到县太爷能喜欢到直接认他做孙子。
而且这事做的隆重,几乎是拿出营地里头的好东西,给全营地的人热热闹闹的做一份好饭菜。就是小土豆磕头的时候出来一起做个见证,说些祝福的话。等结束了以后,就各回各的屋子,好饭好菜会送过去,每家每户还有二两温酒。
上山之前准备的东西多半都是粮食被褥这一类实用的,像是酒这样的,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所以带上来的不多,每家能分上二两,是何等奢侈。
李季道的时候,这边已经很热闹了。因为条件简陋,所以这过继的一时也简单了。不然这县太爷认孙子,怕是比那过节都要隆重的。
等到了,跟县太爷打了招呼,就坐在县太爷不远的小凳子上。此时二人回来了,人就到齐了。
小土豆跪在那里,听了县太爷说了好些话。其中不少都是文绉绉的,李季听不明白。多半都是些家训。以后小土豆入了沈家的门,未来就是沈家的长子嫡孙。这身份地位直接跳了好季节,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小土豆这一身华衣,就是干的活多,脸晒黑了不少。不过即便如此,这一声好打扮,配上他原有的写书生气,瞧着真有富贵公子的样子。
等一番训话结束了,小土豆也说了些提前准备好的话。这些还都是县太爷教的,多半都是以后身为沈家子孙,光耀门楣孝顺长辈的一些话。这都是按照规矩走的。
李季瞧见人群里李金和二英在抹眼泪,站在他俩旁边的也在跟着哭,只是眼中更多的是茫然。
等着那边结束了,所有人都各回各家了。
李金现在的三口人一起被叫到了县太爷的营帐里头。若是睡人营帐不大,若是围在一块吃个饭空间还很富裕。
一桌子菜难得的丰盛,李季将英子叫到了身边,看着她多吃些。
“这往后英子就是咱们李家的姑娘。在她出嫁以前,就是咱们李家的宝贝疙瘩。”李季摸摸英子的头,英子的头发只是在后面简单的绑了一下,不过小脸长得俊俏,瞧着也不狼狈。
二英叹口气,脸上努力映出几分笑来。英子本是以童养媳妇的身份养进家里的,现如今小土豆成了沈家人,他们夫妻二人身底下,可不就只剩英子一个了。
童养媳妇和正经闺女,中间吃差一层的。童养媳是半个下人,正经闺女是这个家的组成之一。虽说从前没拿英子当过外人,也是挡着亲姑娘养活的,但到底没有亲姑娘说出去好听。
这孩子的过去也是个可怜的。亲生的爹娘嫌弃她,尚在年幼就给卖出去当童养媳妇。虽说李金家里待她好,那么免不了她是买来的事实。
现如今能够有个正经的身份,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只是,如果英子喜欢的不是小土豆呢?那么力进一家对她再好。对他来说也是灾难。
只是现如今,李金和二英应该已经商量好了。英子还是要嫁给小土豆,不过是以李家姑娘的身份,价格已经身为县太爷孙子的小土豆。到时候生了孩子他们抱一个,继续延续李金的香火。
这么一想,李季特别想知道英子自己的想法。她真的喜欢小土豆吗?就算是现在喜欢,英子也只是个孩子,长大以后呢?
越是这么想里就越觉得有必要好好问一问二英的想法。
这一顿饭吃的有些低迷。县太爷喜得金孙自然是喜事,但李金夫妇要把孩子送出去,让他们心里头不好受。小土豆知道自己以后可以不为念书的事情发愁,还有县太爷亲自教授,可一看到亲生爹娘的样子,心里也是难受。
李金和二英还年轻,还可以再要一个。小土豆的未来不可估量。换一条路,能让他的前方更加平坦。
官宦之后的路,总比寒门出身的路更宽敞。这也是一种悲哀。
吃过了饭,李季和二狗子回屋里去休息一会儿。小土豆跟县太爷祖孙俩认亲以后要多相处。李季把英子叫屋里,让二狗子注意些有没有来人。
“英子,这里没外人。你告诉四爷爷,你想嫁给小土豆吗?”
英子不明白李季为什么有此一问,眨眨眼睛理所应当道:“当然想了。”
“你很喜欢小土豆。”李季再问。
英子道:“对啊。而且为什么要问我。爹娘都说了,打从我进家门的那天起,我就是小土豆的媳妇。为什么要问我想不想?”
李季无言。小小的英子的心里头,这件事情上面,根本没有自己做主的概念。这也是很多姑娘的想法。结婚就是两个人在一块过日子。这种事情爹娘决定了就是了,姑娘要自己做主,那就是大逆不道。
所以当年李嫣才会被训斥道现在,李巧儿也至今都不敢提一句想要自己挑婆家。
李季的枕边人是自己选的,加上没有人自幼给他灌输那一套,所以理所应当的觉得结婚应该是你情我愿事情。
现在仅仅是英子的一句话,就给李季上了很生动的一课。
李季沉默些许,内心混乱了一会儿,开口道:“英子,答应四爷爷。下面我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跟外人提。一会儿你爹娘问起来,你也只说我是在告诉你要多孝敬他们。明白吗?”
英子点头。李季这才道:“以后,我的意思是随时随地。如果你有你喜欢的那个人,想要嫁的那个人的时候。你随时来找四爷爷。四爷爷给你做主。咱们李家,以后不会有逼娶逼嫁的事情。这件事,有四爷爷在,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
这话太过于离经叛道,英子听了都觉得心跳的厉害。因为从前没有接触过,所以猛然听到了,才会让他激动万分。
李季继续开口道:“这话,你听了,就烂在你一个人的肚子里。不住你跟第二个人讲起。明白吗?”
英子重重点头。哪怕是年龄小,他也清楚李季说这样的话代表着怎样的重量。李颖是个胆小的,怕这件事情传出去让她爹娘生气。同时也有着一丝不同的新鲜,让她小小的心思多了些不同。
原来,她可以为自己做主。
送走了英子,李季还要去问问小土豆的意思。小土豆倒是喜欢一口一个媳妇的叫英子。可这豆儿大的孩子,真的明白什么叫喜欢?
只是现在小土豆还在跟新爷爷培养感情,李季也不好去打扰。
在屋里头跟二狗子闲坐了一会儿,就听到仆人进来通报,说是李金的大侄子李长要过来见一见李季。
李长是李季大哥家的长子,平时跟李季的来往不多。李金是次子,打从当年李季的爹和大哥走了以后,来往就一直保持着,只是不多。但相比之下,从始至终,李季跟李金一家的关系更好。
李长也是李天的亲爹,李长家里头人丁兴旺,最小的儿子是李天。当初李季掏钱供他上学,其实一开始学的比小土豆快。只是后来小土豆愈发出息,又因为人伶俐,被县太爷瞧中,这才被小土豆反超过去。
其实这事儿也不奇怪。李天比小土豆大两岁,人最聪明最能学进去的本来就那么几年。小土豆学习的进度满满超过去。也是情有可原的。
其实现在李季,倒是有些怕他们一家找过来了。同样是侄子,现在李金一家可以说是跟着出息了。理论上来讲李季不能偏向,也应该伸手拉李长一把。可人家李金一家是自己又那个福气,而且还送出了家里唯一的独苗,未必全是好事。
只是现在的李长,大概是瞧不见这个的。
来的只有李长,没带上老婆孩子。李季就在炕上坐稳了,二狗子跟李季就割了一个炕桌。低头喝茶也不说话,不过特别有存在感。
李长瞧见了二狗子,虽说不知道二狗子的真实身份,但也知道他是富家子弟,即便是这种战乱的时候,也不好轻易得罪。
给二狗子见了礼,李长这才瞧着李季。李季倒也淡定,慢悠悠喝口茶才开口:“还以为喝了酒都要睡一会儿的,过来有事儿?”
李季越是这样不紧不慢的态度,李长这心里头的压力就越大。其实李季出生的时候,李长都结婚了,现在孙子都报上了。按理说但从年龄上看,根本不用怕李季。
只是这第一,李季辈分确实压他一头;同时李季跟县太爷混久了,举手投足见也照葫芦画瓢学了点县太爷的做派。往哪里一座若是不说话,就跟佛爷似的。配上这一声像样的衣服,还真相是大户人家里头出来的。
更何况李季总是出入县太爷的帐子里头,这么一面对,说话很自然的降了些语气。
“之前四叔你都是来去匆匆的,我想见面而多说些体己话都见不着人。现在可算是找着您了?”
“我算是被你抓着了。”李季半开玩笑的说完,“坐吧,又不是个外人,还真当我县大老爷了?”
李季说话柔和,只是这话语间多少有些疏离。也不能怪李季不粘着叔侄间的情分。只是因为大小李季跟他们的来往就不算多。轮年龄,李长不说当他爷爷,当他爹是足够的。就是因为李季生的晚了,很小的时候面对他就要看这他喊一声侄子。
也是因为年龄差距太大了。且当初李季出生的时候,刚好碰上李长要结婚。原本结婚时,因为是长子结婚是能从当爹的那里拿到更多的一笔银子的,结果因为李季的出生,李季的大哥李伯对这边照顾了些,给李长的就小了一圈。
因为当初李伯结婚的时候,李季爹可以说是将全部家产都给了她。后来生了李季,李季娘又大病,连口奶水也没有。李季能不能养活都是两说。这时候身为长子能看着?就算当爹的不要,李伯也得掏出仨瓜俩枣来。不然不说他自己心里能不能过得去,村里头吐沫星子都能把他阉了。
多疑李长对李季多少有点怨气。李长媳妇因为这事瞧不上李季,李长跟李季这慢慢梳理。逢年过节有时候亲自送过来打个站就走,或是没空过来,就托人送来了。
该有的礼节一样不少。就是人疏远了。所以李季有银子了以后,虽说是对两个侄子一视同仁,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分两份送的,但来往上还是跟李金一家更为频繁。
这也就有了李季偏心李金的假象。就算是偏心,顶多是小土豆和英子来的时候,多给他们吃零嘴。
李长坐下了,一时有些找不到话题开口。倒是李季先说:“你也别怪我来去匆匆。其实我都是陪着二狗子。二狗子本家给县太爷有些交情,所以没事夺过来瞧一瞧。我本来就是个陪衬的,也不好离了二狗子自己干自己的事儿,好叫人家记住了不乐意。最近忙的都是小土豆的事儿。说起来也是小土豆有福气,竟然能被县太爷看上。要说我就算够有福的了,现在一瞧是一点都比不上了。都说淘气的孩子有出息,现在算是看着实在的了。”
李长略带疑问:“这事儿不是您给搭的桥?”
李季顿时笑了,说出来的话跟真的似的:“你拿我当啥了?我要是有这本事,还有小土豆什么事了?我自己就上赶着叫爸爸了。只可惜人家县太爷稀罕读书,也喜欢读书读得好的孩子。这小土豆入了人家的眼,咱可是羡慕不来的。”
李季都这么说了,李长原本准备的大部分话都没地方往外说了。李长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原本家里头孩子多了,跟李金家独苗想必,更加有福气。听村里背后叨咕,都是老李家的福气都是堆在李长一家的了,这孩子多,以后也肯定是老李家过得最好的一家。
结果现在的?从前看不上眼的叔叔捡了个野人随后直走上坡路,那是无线的智慧啊。而李金一家呢?明明就这么一个孩子,还从小淘的跟皮猴似的,都以为这李金家里以后肯定乱套,甚至就此绝户了也有可能。
哪成想这小土豆跟开了窍似的,得了县太爷的喜欢,还成了县太爷的长子嫡孙。以后别说县太爷还做不做官,他从前做那么多年的官攒下来的家产以后都是小土豆一个人的。
而李长这一家,原本日子是最红火的,现在被这么一衬托。倒是觉得没眼看看了。
“小土豆有出息,我这个当大爷的看着也高兴。只是……”李长叹口气,“说道理,人家出息了,跟咱家是没关系的。可到底是一条血脉上的一家人。说我贪心,我也认了。小天跟小土豆是一块去念书的,小天念得还比小土豆像样呢,可就是没缘分,先让县太爷看着了小土豆。我时长跟小土豆说。让他多两句嘴跟县太爷提提他哥哥,以后有了前景,兄弟俩在一块也好有个照应。”
李季算是把先话都说完了,就是怕李长再说些别的出来。奈何这李长一门心思的要说出来,李季也没法子。
李季喝茶,用袖子掩饰眼睛里头的凉意。
李长继续道:“只是这些日子过去了,也没瞧见县太爷见小天一回。小土豆只说是县太爷没同意,我这边也不好把小天直接推县太爷的帐篷里不是?咱们李家能出个秀才,那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若是有两个出息的孩子,哪也是好事不是?”
李季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
“说完了?”
李长点头,李季这才道:“那就轮到我了。论岁数,我怕是跟你说话都要好好掂量掂量。不过既然辈分上占个先,你也就容我以你长辈自居了。”
“这话说得,您就是我长辈。辈分又不是看年龄。”李长笑道。
“既然这样,那我说话就没什么估计了。”李季脸上冷了些,“你刚刚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是县太爷没眼光了,还是小土豆主意正骗你家不给小天机会了?这营地里头所有孩子,哪一个县太爷没瞧见过?瞧得上谁瞧不上谁,又是咱们能左右的了的?”
李季这话夹枪带棒的,李长听着发愣。
李季继续道:“你说小土豆出息了,需要有个兄弟帮衬,你也不看看小土豆是去了哪里。你也别说是咱们老李家出去个出息的。大从今天起,小土豆就不是咱们老李家人的。他是县太爷的长子嫡孙,县太爷身底下唯一的独苗苗。咱们又算哪门子的亲戚?又有哪门子的兄弟?”
小土豆进了人家的门,拜了人家的祖宗。以后就是沈家的苗。以后跟李家来往,是姓沈的仁慈,就算人家以后下了命令再也不许来往,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以后拜的祖宗、吃的饭穿的衣裳,都是县太爷家里的,跟李季没有一点关系。
这话说的在理,此时李季再跟他讲理,李长也不太好继续将人情。
被李季这么一顿怼,李长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本来年龄就大李季两轮半的,现在被李季这么一顿说教哪里受得了?
偏偏李季是长辈,李长还不能明补账单的发脾气。
只是带着酸说了句:“那是我自找没趣了。好好的跑着来说什么。左右一直以来四叔你都是疼我兄弟些。”
这话是寒了李季心了。李季冷笑一声,也不顾及给他留个面子了:
“你这么说,也就别怪我撕开了跟你掰扯清楚。我问你,我有钱以后的这二年,我什么时候偏向过?我是有一样东西给李金没给你了?还是啥好的都不给你们了?你别忘了,小天念书是我出的银子。小天都多大了?早过了念书的年龄再过两年娶媳妇都够了!我不不是因为给了李金怕缺了你的,连同你们一起带上了吗?”
李长刚要说话,李金没给她开口的机会,道:“你只顾着自己委屈,说什么我偏向,也不想想你这些年进我家门几次!哪一年我过生日不是李金家头一个拎着东西去我那?那年过年不是小土豆去我哪儿拜年?我没银子的时候,人家记得我,有银子的时候也记得我。怎么?你这个当大哥的就不准我越过你去跟我二侄子多亲近了?”
李长这些年来该有的礼节确实没少,所以李季对他也从来没差过。按理说是两家人,叔侄关系算不得太亲近,可李季可以拍着胸脯说,他对李长没差过。
李季说完了,继续道:“你摸着良心好回头想想,你儿子拜师礼谁出了的,上学的一直是谁给的。现在好了,好心让你儿子读书认字,这会子倒是落得个偏向的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