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乔以枫突如其来的一番劈头盖脸的质问, 乔璟燃一时之间不知道如果应对才好。
她觉得有些尴尬。
不止是乔礼正站在她旁边，她也看见了跟在乔以枫身后缓缓走到自己病床边的方渝卿。
刚才乔以枫的那一番连连质问, 导致现在整个病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
“如果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让我怎么办？”
“……”
乔璟燃面露难色, 对于乔以枫的质问, 她一句也答不上来……不如说, 她也不知道乔以枫是怎么回事，好像吃了□□似的, 一点就着……她只能狼狈地保持笑容, 接着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默默听着长辈的教导与斥责。
“……燃燃的确没什么事儿。”乔礼也察觉出了病房里正在不断蔓延并且有发展成愈渐强烈趋势的尴尬氛围, 便笑着出来打圆场，“医生已经给她检查过了。”
方渝卿走到乔礼旁边，自动过滤掉了刚才的氛围, “说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一个项目的款项出了问题，今天有一大批之前负责那个项目的工人来乔氏追问款项的事情。”乔礼也是刚到不久, 不好解释这个事情，高颜站在旁边见状，便主动承担了解释的责任, “本来是我和公关部的人跟他们在进行交涉，可没想到小燃也来了，她出现在公司门口的时候, 那些人看见了就围了过去，小燃在他们推搡的过程中摔倒地上晕过去了。”
“那医生怎么说的，给她检查过了么？”方渝卿到底还是心疼女儿的，担心都写在了脸上。
“只是受了点擦伤，倒在地上的时候，手擦破了，不碍事。”这话是乔璟燃自己说的，她稍微扬了一下被白色绷带缠住的右手。
“是吗？”
乔以枫不相信乔璟燃说的，便看向高颜追问着。
“……是这样没错。不过……”高颜看了一眼乔璟燃，明白她眼里求救的意思，却没有理会，“医生建议她留院观察一晚看看。”
“……”乔以枫听完没说话，只是双眼用力地瞪着乔璟燃，眼里含着几丝怒意。
“……”
“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
乔礼沉住气，语气还算平淡。
“那怎么行！？”可乔璟燃一听却不乐意了，“怎么说这件事情也是经过我的手出的事，不管怎么样我得把这个摊子给收拾好。”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高颜也规劝着她，示意她不要逞强。
“我没事啊。”乔璟燃随意地甩了甩那只被缠绕着绷带的手，“这只是一点小擦伤而已，又不会影响到我，我能走能跑，为什么要呆在这儿？”
“……”
高颜显得有点为难的样子，她示意乔璟燃看一眼乔礼脸上的表情，随即没再接话。
“医生也说过了，你需要留院观察一晚。”
“医生说的是‘建议’，不是‘必须’。”乔璟燃皱着眉，她一直不怎么喜欢来医院，每次闻着医院里随处可闻的那股子消毒水的味道，就会让她觉得头痛。
特别是现在乔以枫也在这里，让她把消毒水的味道跟眼前的乔以枫结合在一起，乔璟燃就觉得心里面慌慌的，无法安定下来。
“那你还想怎么样？”
乔以枫的语气已经很明显没有什么耐心了。
“……”
乔璟燃没说话。
“这件事情，你已经没有办法管了。”乔礼的表情严肃起来，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上次我就问过你，这件事情究竟处理好了没有，你跟我说确定没有问题。可现在你人在医院，就是上次那件烂摊子没收拾干净而导致的后患。”
“所以我才要负起责任，彻底解决这件事情啊。”
乔璟燃说着就准备掀开被子下床。
“小燃。”高颜叫住她，朝着她摇头。
“……？”乔璟燃不明白。
而下一秒，她明白了。
“你被革职了。”乔礼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方渝卿侧目看着乔礼。
“这是公司的决定。”
乔礼作为一个决策者，必须要作出决断，事实上……乔礼已经算是留情了，如果不是乔璟燃是她的女儿的话，恐怕这件事情乔璟燃就必须负责到底。
“……”
乔璟燃咬着牙没说话。
乔以枫见状，默默地抚住她的肩膀，拉住她的手。
方渝卿向来不会多过问乔礼在工作上的事情，现在公司出了问题，她也不好－cha－嘴－多说什么，只是乔以枫和乔璟燃的那一番“小动作”，她都全部看在眼里。
“你就好好休息吧。”乔礼转身对方渝卿说，“老婆，既然你回来了，那正好，你跟……小枫，两个人一起照顾燃燃吧。我回公司去了。”
“嗯。”方渝卿点头，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她们俩的。”
“高颜走吧，跟我一起回公司去。”
乔礼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噢……好。”高颜临走之前，给了乔璟燃一个安慰的眼神，但到底碍于这么多人在，没法儿跟她好好地解释一下这件事情。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三个人的时候，方渝卿看了她的这个小女儿，到底还是没忍心，先软了语气说，“手还疼不疼。”
“……”乔璟燃只是摇头。
方渝卿看着她低着头一脸失落的模样，也猜到她心里面不好受了，况且……听刚才的谈话里，似乎是因为她的原因才造成了这次的时间，不仅面子上过不去，心里面也一定会自责吧。
乔璟燃沉默了好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说了一句，“我要回家。”
“不可以。”
乔以枫不同意。
“我……”乔璟燃立马就扁了嘴巴，这次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委屈，她拉着乔以枫的衣角，“我不想呆在医院里。”
“我不喜欢医院。”
撒完娇她又补上了一句。
“医生说了，‘建议’你留院观察。”乔以枫的语气里透着凌厉，有一点不容更改的意思。
“……妈。”乔璟燃见状，知道再继续跟乔以枫说下去也没用，只好转而向方渝卿求救。
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没有怎么好好跟自家妈妈说过话，连对视都不太敢，这次方渝卿出差回来，她隔了好一段日子没见妈妈，现在人又受了伤，虽然不怎么严重，可作为孩子想要跟母亲撒娇求抱抱的那个心理还是有的，她忍不住委屈起来，本来只是打算装模作样求救一下，但一开口，却忍不住带了一丝哭腔，“妈……我想回家。”
“……”
方渝卿看到乔璟燃的眼眶红了，自己便也立马不争气的红了眼。
说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再怎么跟她置气，现在看她受伤缠着绷带的手，又有些憔悴消瘦的面容，让方渝卿想到那一天，乔璟燃是如何红着眼睛却又倔强的不肯退让，一定要向自己宣告她跟乔以枫的交往关系。
而方渝卿自己，又是如何狠着心，一时之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下又一下，一个巴掌又一个巴掌，重重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后来很多次，方渝卿想到的时候，心脏都是揪着疼。
那一个个巴掌打在乔璟燃的脸上，又何尝不是在一下下地扎进自己的心里呢。
方渝卿伸手摸了摸乔璟燃的脸，“……好，回家吧。”
“嗯！”乔璟燃低着头，轻哼一声，转而抓住方渝卿的衣服。
听着方渝卿温柔的语气，让她险些落下泪来。
有多久方渝卿没有像这样跟她说过话了？
乔璟燃好像都记不清了。
既然方渝卿都开了金口，乔以枫也没法儿再继续坚持下去了，便去帮乔璟燃办了手续，也好在乔璟燃也没怎么手上，身上的衣服不是病号服反而都是她自己的衣服，办完手续后，她和方渝卿一起扶着乔璟燃去了停车场，随即开车回家。
回到家以后，乔璟燃变得沉默起来，只是说了一句，“我想休息一下。”便径自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方渝卿见状也不打扰，倒是直奔厨房，打算给乔璟燃熬一些清淡的粥，再做一点鸡蛋羹给乔璟燃补补。
乔以枫本想帮忙，却被方渝卿给赶了出来。
其实她很担心乔璟燃，走到乔璟燃的门前，鼓起勇气抬起手，却没有办法敲响她的门。她不敢跟得太近，逼得太紧，她想……现在的乔璟燃，需要的是自己的空间吧。
于是，乔以枫只好默默地坐在乔璟燃的门边，一个人弯曲着膝盖坐在地上，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就这么默默地守在这里。
想要靠近她，却又不想打扰她，可她想要让乔璟燃知道，她一直在她身边啊。
等到方渝卿熬好粥，亲自端着餐盘上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老实说，她有些莫名的情绪从心底开始蔓延。
她看不懂乔璟燃和乔以枫之间的感情，这在她看来……有一些无法理解。
在过去很多个，即便闭上眼睛也无法入眠的夜晚，方渝卿一个人想了很多很多。
每一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们两个是如何相处的，而在自己看到的时候，她们又是如何相处的。
想到这里，方渝卿的脑子里总会跳到那个早上，让她如同晴天霹雳般目睹一切的场景。
两个女孩子……怎么可以？
更何况……
两个都是她的女儿，是她方渝卿的女儿啊。
可眼前，乔以枫这幅魂不守舍，摸摸蹲在乔璟燃房间门口的模样，又让方渝卿莫名动容。
之前在医院里，乔以枫对乔璟燃掷地有声的几番质问，甚至是她对乔璟燃紧张的神情，都还历历在目。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乔以枫很关心乔璟燃，可她从没有把这样的关心，想成是掺杂了姐妹之情以外的感情。
但是今天，似乎她隐隐地察觉出了不同。
乔以枫对乔璟燃……是真的不同。
除去姐姐对妹妹的关心之外，剥开姐妹关系这一层外衣之外，那一番担心的语气里，还有着作为看见心爱的人受伤时的气愤和委屈。
乔以枫比她这个妈妈还要紧张乔璟燃。
如果以前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还好，现在知道了……反而有种，不管她们俩是以怎样的形式对待着对方，现在一旦看到她们两个在一起，都会让方渝卿觉得……那一切的出发点，是因为一个“情”字。
女人和女人……
可以么。
方渝卿注视着乔以枫，在思考着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