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贺芷晴并不是毫无感觉。
自己父亲的话, 她也会感觉到奇怪, 也会产生怀疑, 而对于高颜……她也是。
该怎么说呢。
就是……会有种莫名的怪异感。
当她注视着高颜的的脸的时候，会产生一种错觉，高颜的眼睛注视着她, 却不是在看她, 更像是……透过注视她，在看别人。
这时常……会让贺芷晴觉得, 她好像……成为了“某个人”, 或者说是, 变成了“某个人”的代替品似的。
说实话……她真的，很不喜欢那种感觉。
可每每与高颜交谈的时候, 又感觉到……她并没有刻意的将她当成是谁, 而是很正常自然的与她相处。
贺芷晴曾经以为，她想要接近高颜, 也真的成功的靠近高颜以后, 会了解到高颜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真正的她又究竟是怎样的模样。
可愈发接近以后, 却总觉得……她会露出一些……也许原本……并不应该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
确切的说，应该就是……违和感。
贺芷晴并不知道自己是从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只是在心里面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才发觉……她已经为这种想法立下了一个结论。
究竟……是她事先营造出了一种假象，还是……那并不是高颜真正的模样呢。
贺芷晴无从得知，也无法辨认。
“大小姐。”卢管家不知何时走到墓碑前, 微微弯腰低下头，小声对贺芷晴说，“别太难过了。”
“……”贺芷晴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卢管家，便微微点了点头，“嗯。”
“今天……是老爷的祭日，也不适合说些不高兴的事情。”卢管家似乎意有所指，“大小姐不如就跟老爷说说，您最近遇到的开心的事情，像是工作上或者生活中发生的事情。”
“我刚才说过了。”贺芷晴平静的说，“我还告诉了爸爸，我已经跟昊峰解除婚约的事情。”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卢管家，顿了顿，随即说，“以及，我跟高颜交往的事情。”
“这……”卢管家听闻，一时之间皱起眉头来。
“卢管家……有什么想法？”
“没有，没有。”卢管家摇了摇头说，“只是……今天是老爷的祭日，说这些……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贺芷晴将小芷颜搂在怀里，偏了偏头对卢管家说，“跟高颜在一起，我很高兴。能够跟她和芷颜一起生活，也让我感到很满足。这……有什么问题么？”
“……”卢管家无话可说，本是张了张嘴巴，想说出些反驳的话来，又不想引起贺芷晴的不快，也不愿意在今天这样严肃的日子，在贺芷晴的父亲面前与她产生什么争论，这样对逝去的人显得不太尊敬，便老实的闭上了嘴巴。
“时间也差不多了。”看到卢管家没有再多说什么，贺芷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让他们开始准备一下吧。”
“好的。”卢管家答应下来，便立刻转身去吩咐一直呆在周围的佣人们开始着手准备。
吩咐完毕以后，他转过身，看着贺芷晴蹲下身，替高芷颜整理衣领的模样。
回想起刚才谈话的种种，心里免不了一阵叹息。
其实，之前贺芷晴对贺父说的话，他也听到了不少，不得不说……贺芷晴和高颜两个人之间……真的是……不知该说缘深还是缘浅，总之……就是彼此都不肯放过对方。
也大概……不肯放过自己吧。
明明贺芷晴都已经失忆了，遇上高颜以后，竟然还是喜欢上了她，并且和她在一起。
她为了高颜那不顾一切的姿态，与当年……如出一辙。
如果贺父现在还在世的话，父女俩之间一定又是免不了一顿争吵与冷战了。
等到拜祭完毕以后。
贺芷晴一脸严肃地站在墓碑前，双眼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鞠了一躬，抿着唇说道，“爸爸，下次再来看你。还有……”她看了一眼一直乖巧的站在自己身旁的小芷颜，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笑容，“下次，我也会带她一起来的。”
卢管家听完，又是一阵皱眉。
即便贺芷晴没有点名道姓，他也知道她指的人是高颜。
等到事情都结束以后，卢管家吩咐几个佣人留下进行收拾，接着便跟着贺芷晴，一起往墓园门口走去。
没一会儿，小芷颜便从不远处看到了自家妈咪的身影，于是一股脑儿的跑到了高颜的身边抱住了她。
被自家女儿抱住以后，高颜才回过神来，意识到祭拜已经结束了，她伸手摸摸自家女儿的额头，神色温和地说，“有跟爷爷好好说话吗。”
“嗯！”
“真乖。”
随即，她眼角的余光，瞟到贺芷晴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她便抬起头，恰好对上了贺芷晴的一双眼睛，“结束了？”
“嗯。”贺芷晴神色平和的点了点头。
“嗯。”高颜抿了抿唇，也不再多做言语。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贺芷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我累了。”
“……嗯？”高颜微微一愣，没有反应。
“……”贺芷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接着伸手搂住了高颜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我说，我累了。”
“噢……”高颜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伸手轻轻抚了抚贺芷晴的背，眨了眨眼睛说，“那……走吧，回家。”
“嗯。”贺芷晴满意的弯了弯嘴角。
真好。
这句话……听起来，真的好暖。
走吧，回家。
家。
她啊，又有家了。
“大小姐，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等着您回去吃。”卢管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开口说道，“全是您喜欢吃的菜。每次您拜祭完老爷，都会回去吃上一顿的。”
“……”贺芷晴没有反应。
“……”高颜也无法反应。
“大小姐？”卢管家便又开口了一次。
“……”贺芷晴歪了歪脑袋，只是……下巴依然搁在高颜的肩上，她的侧脸枕着高颜的肩膀，嘴巴凑到高颜的耳边说，“怎么办呢。那……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吃饭吗？”
“……”高颜张了张嘴巴，没有思考太多，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拒绝，“我……不太方便吧。”
“为什么？”
“啊？”
“我在问你，为什么……会觉得不太方便？”
“……”高颜无法回答。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还是没有踏足你家一步的勇气呢。
为什么……我还是只敢站在你家的门口看着那一扇对我关上的门呢。
“既然……”高颜没有回答，那么贺芷晴就当做是她默认了，“你不回答，那就是答应我??俊?br>
“不是……我是觉得……”高颜支支吾吾地说，“今天……毕竟是你父亲的忌日，你应该……会更想要一个人呆着独处，不太会想要别人打扰你吧。”
“我应该……是吗？”贺芷晴将自己与高颜分开了怀抱，她正色道，“是这样吗？是我亲口告诉你说，我想要一个人呆着独处的吗？”
“……”高颜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贺芷晴的语气会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你说的没有错。我的确不太会想要被别人打扰。”贺芷晴抿了抿唇角，却没有笑意，“不过，你不是别人。”她低头看了一眼眨着一双大眼睛的小芷颜，“芷颜也不是。”
“……”
“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可以吗？”高颜皱了皱眉，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带着这样明显的个人情绪面对失忆后的贺芷晴，“在这样的日子……把我带回你家……”言下之意就是，高颜还是觉得……她跟贺芷晴的关系……
“且不说……我父亲现在已经不在世了。”贺芷晴注视着高颜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闪躲，只有不容动摇的坚定，“就算他在，不接受或者反对又怎么样呢？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其他任何人说什么做什么，都跟我无关。”
对她而言，她很确定……她未来另一半的人选，是个单选题，而选项……也只有惟一的一个。
是高颜。
也只有高颜。
“……”高颜看向贺芷晴的眼睛里，突然变得有些模糊起来，为什么……就算你失去了记忆，还是能够说出这些，听起来强大而言坚定的话来呢。
就像当年……你告诉过我的一样。
你总是……用这样强大而又温柔的一面，包裹着我。
“……”
是了，就是这种违和感。
明明……是她在跟高颜对视，贺芷晴也的的确确能够从高颜的眼里，看到自己的身影，看见自己的脸。
可是为何……那张脸，却不像是她的脸呢。
高颜的眼里，所映照出来的那个身影，真的……是她么。
“好。”高颜终于露出笑容，眼里也有了笑意，“我跟你一起回去。”
“……嗯。”只是……贺芷晴嘴角的笑意，却变得有些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