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小贺先生来了!”女秘书站在门口,朝在办公室里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的房锐道。
房锐眉心的褶子深得都能挤死蚊子了,他双手叉腰,扭过头问女秘书:“他过来做什么?”
女秘书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房锐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现在升华珠宝与贺家又没有合作的项目,在这个时候贺翊特意过来是为了什么,这还用猜吗。他深呼吸了一口,对女秘书:“将他请到会客室,把我珍藏的武夷大红袍拿出来招待他,我稍后就过去。”
女秘书微笑着应是,转身聘聘婷婷地走了,紧接着房锐办公室里的电话又飞快地响了起来。
房锐烦躁地吐了口浊气,按住电话接了起来,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梅董事,放心,公关部那边已经在想办法了,很快就会将舆论扭转过来……是,我明白,已经安排人去找左宁薇了,只要她这个当事人站出来澄清,舆论很快就会平息的。”
挂断电话,没几秒,座机又响起,房锐烦躁得骂娘:“这都他妈的什么事!”
再恼怒,他还是得接起电话,承受股东的怒火,安排下面的人怎样将这件事情对公司的影响减小到最小。
今天网络上的新闻一出之后,房锐就暗道不好,连忙吩咐公关部想办法将新闻压下去,但不知是公关部的动作太慢,还是对方早盯上了升华珠宝,很快这新闻的热度就炒了起来,舆论还一面倒的向对公司不利的方向发展。
不到两个小时,公司的股价就跌了1.2个百分点,市值蒸发数亿,而且还在持续下跌中,这种恐慌的情绪再不遏制住,还会有更多的股民抛售升华的股票。
如今是地球村的时代,网络上的任何信息,瞬间都能被全世界的网民看到,任由对升华珠宝不利的言论在网上传播蔓延,最终会影响到升华的信誉,进而失去一批庞大的中立客户。两相打击之下,稍有处置不当,会给升华珠宝带来沉重的打击。
市场只有这么大,一旦升华的份额被别的珠宝公司分走,就是再投入比现在多好几倍的精力和金钱也未必能争回来。所以,房锐才会如此着急。
他实在没想到一件微不足道的抄袭剽窃事件会被对手利用,拔高到这种程度。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顾忌会得罪贺老的风险,跟罗董事讲清楚,将这件事扼杀在摇篮里,早早解决了。但这时候,后悔也晚了,只怪他当初太轻视左宁薇,没重视这件事。
房锐又接了两个电话,对下面的人做了安排,然后扯了扯领带,深呼吸了一口,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些,这才往会客室而去。
“不知小贺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小贺先生莫怪。”房锐笑盈盈地走进会客室,朝贺翊伸出了右手。
贺翊也同样伸出右手,与他短短地握,然后退了回去,扯了扯嘴角:“房总言重了,我今日来是奉了我家老爷子的吩咐,过来问一问,《桃夭》这件事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早就猜到贺翊可能是为这件事而来,但亲口听到,房锐心里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不过一副首饰设计图罢了,犯得着让贺翊亲自登门吗?贺家人还真是古怪。
吐槽归吐槽,但这样的贵客可不能得罪。房锐脸上笑开了花,笃定地说:“小贺先生放心,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不会牵连到贺老先生。另外,《桃夭》的成品已经出了,小贺先生可要带回去?”
贺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拿来吧,还有设计图。”
成品都已经做出来,还拿设计图做什么?房锐意外地瞥了贺翊一眼。
贺翊挑眉:“怎么,有问题?”
房锐连忙笑着摇头:“没有,没有。”
然后又吩咐女秘书:“让人将《桃夭》和其设计图一起拿上来。”
女秘书领命而去,房锐亲自给贺翊倒了一杯热茶,笑眯眯地说:“听说小贺先生最喜喝茶,我这儿有幸得了一点朋友送的新茶,小贺先生尝尝?”
贺翊倒是给面子,端起青花瓷盖碗,浅啜了一口,不咸不淡地说:“不错。”
房锐得了这两个字,大喜,笑呵呵地说:“我是个粗人,品不出什么味道,再好的茶到了我这儿也如牛饮,解渴而已,品不出味道。倒是可惜了这茶叶,跟着我明珠暗投,小贺先生若不嫌弃,将这盒茶叶带回去尝尝,算是我的一点小小的赔罪礼物。”
一般人听到这种话,便是顾忌着对方的面子,不管喜不喜欢都要接下这礼物。可贺翊偏偏不是一般人,他神色如常地盯着白瓷杯中浮浮沉沉的茶叶,就是不接房锐的话。
房锐很是尴尬,幸好女秘书将《桃夭》和设计图带了过来。他连忙起身,亲自接过那个装着首饰的精致小盒子,亲手递给了贺翊:“都在这儿了,连夜赶工做出来的,材质和上面镶嵌的钻石都是采用最好……”
等他说完,贺翊接过盒子和与设计图,站了起来,点头道:“多谢房总,告辞。”
房锐讶异地看着他:“小贺先生不打开看看?”
不说其他,单是粉钻,这枚胸针便镶嵌了九十九颗,而且还是一模一样,大小形状色度皆一致的粉钻,整枚胸针的造价高达七位数。
“不用,不是我的。”贺翊淡淡地说了一句,拿着胸针就走了。
房锐自以为了然地点了点头:“小贺先生是想让老夫人第一个看到这礼物,给她一个惊喜吧。”
贺翊瞥了他一眼,没有纠正他。
***
这厢,派出所门口,挨了一耳光,又被老婆宣布要离婚的钱文森慌了神。他现在陷入了刑事案件中,形势很不乐观,刚才律师已经跟他解释过了,欺骗他人吸食毒、品,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依照他目前的情况来看,很可能是后者。钱文森可不想在牢房里呆好几年,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老婆的娘家了。
钱文森只是小市民家庭出身,他在他们家亲朋好友中是最有出息的人了,他自己都搞不定,亲戚朋友自然帮不上忙。要想疏通尽量减轻刑罚,最好争取个缓刑,只能指望罗家人。
况且就是没这桩案子,钱文森也没想过要跟他老婆离婚。罗岚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架不住人家有出息的亲戚多,在安城势力不小。背靠大树好乘凉,钱文森可不想失去这么个靠山,所以他哪怕在外面花天酒地,但回到家一直表现得像个好丈夫,好父亲。
因而一听罗岚说要离婚,他急了,也顾不得丢脸,连忙上前拽着罗岚的手道:“老婆,我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咱们不能离婚,小坤不能没有爸爸啊!”
罗岚甩开他的手,锐利的眼看向涨红着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张佳佳,挑眉问道:“那你的小情人怎么办?”
钱文森想也不想就说:“我早就已经跟她分手了,这次也是因为她拿着过去的事情威胁我,我才不得不答应剽窃侵占他人的设计!这次欺骗他人吸毒,也是张佳佳出的主意,我劝过她好几次,她都不听,非说要用毒、品控制了左宁薇,让她不敢乱嚷嚷。我有把柄在她手中,没办法,才不得不答应了她。至于房子,车子,是我做得不对,阿岚,你想拿回来,我都听你的就是了。”
张佳佳愕然地望着钱文森,他可真是无耻得可以,竟颠倒是非,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对上张佳佳惊愕中夹杂着愤怒的目光,钱文森有些心虚,但他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只要能保全了他,以后还会缺房子和车子吗?大不了,等张佳佳出来后好好补偿她就是,想到这里,他偷偷给张佳佳使了一记眼色,示意她配合自己,主动将罪责揽下来。
但他是什么凉薄的性格,看王慧就知道了。当年王慧一腔真心跟着他,清高得不愿要他的钱,可他还不是腻了就将王慧甩了,王慧父亲生病,走投无路之下找到他,他却只肯给王慧十万块。最后王慧万般无奈之下,以捅破两人的旧情和那段录音为要挟,他才肯拿五十万封王慧的嘴。
张佳佳可不敢冒险去赌这样一个自私自利、喜新厌旧的男人的良心。尤其是这个男人为了讨好老婆,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将赠送给她的房子车子一并要回去。她跟了他一年,不但没捞着什么好处,反而付出了青春,败坏了名声,还要落个身陷囹圄的下场,她怎么甘心。
更何况,张佳佳就是再法盲也知道,主谋与从犯的所判的刑不一样,她不想将牢底坐穿,将自己的青春全葬送在牢房里,她也想减轻自己的刑罚。既然钱文森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张佳佳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决绝地扭头望向尚易道:“尚警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要是坦白,是不是可以从轻处罚?”
尚易敏感地意识到张佳佳的情绪发生了变化,当即点头肯定地说:“根据《刑罚》规定,有自首行为和检举揭发他人立功者,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可以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一听到尚易的回答,钱文森就意识到不好了,他猛然抬起头,死死盯着张佳佳:“你不要胡说八道,否则你也要跟着完蛋!”
张佳佳也是个狠人,一旦确定了坦白对自己有利,也不管钱文森的叫嚣和威胁,当着众人的面就一阵噼里啪啦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全抖了出来。当然还顺带替自己洗白了一把,表示自己都是被钱文森给鼓动和欺骗了,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尚警官,那份k米分是钱文森给我的,主意也是他出的。他想用毒、品控制左宁薇,其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那份设计图,最主要的是他看上了左宁薇,但左宁薇油盐不进,他就想出了这么个下药迷、奸左宁薇的法子。”
钱文森急得面红耳赤,恨不得缝上张佳佳的嘴:“胡说,这都是没影的事,张佳佳是胡说的,我要告她诬陷我!”
张佳佳看着他那慌乱不安又着急的样子,心里狠狠地出了口恶气,继续不管不顾地说:“当时他还说要拍下左宁薇的裸、照控制她,让她闭嘴。警方若不信,可以去查事发当天那家粤菜馆隔壁的云豪大酒店,钱文森在那儿开了一间房。此外,钱文森当初给的那袋k米分外包装还在,就放在我家里的梳妆台下面的那个白色盒子里,上面有他的指纹。另外,我的手机里还有一段录音,是事发后,我在医院打给钱文森时录下的。当时也是他教唆我怎么封小美的嘴的,小美那十万块,也是他转账给我,再由我取出来给小美的,你们可以查我的银行账户,上面有记录。”
随着张佳佳的一项项举证,钱文森的脸色由白转青,最后阴沉得恨不得将张佳佳给吃了。是他低估了这个女人的狠心和毒辣。这会儿,钱文森完全忘了,是自己先将所有罪名都推给张佳佳的。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张佳佳也没了顾忌,完全不理会钱文森暴怒的吃人目光,继续抛出另外一枚惊雷。
“据我所知,钱文森不但经常对公司的女员工性骚扰,还多次在外面聚众□□,这张照片就是其中之一。”张佳佳脸不红心不跳地捡起一张有她在上面的照片,递给了尚易,然后指着上面另外两个肥头大耳赤身裸体的中年男人说道,“这两人分别是佳艺和恒通珠宝的老总,他们是我们公司的供货商之一,曾多次对钱文森行贿,以在原材料的采购上偏向于他们。”
钱文森虽然管不了采购部,但他决定着每季新款的款式和材质。他时常刻意选一些比较偏门或者这两家供货商比较占优势的原材料作为新款的主打材料或配饰,这样一来,采购部门自然会找这两家供货商。
张佳佳跟了钱文森一年,这期间经常陪着钱文森去跟这两个供货商喝酒,酒精上来,几个男人有时候说话也没了顾忌,倒是让张佳佳无意中掌握了许多钱文森的把柄。
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钱文森怎么都没料到平时乖巧听话,知情识趣的情人会这么狠,暗中掌握了他这么多的秘密,还一直没显露过分毫,直到这时候才拿出来,这是要弄死他的节奏啊。
钱文森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指着张佳佳的鼻子怒骂道:“贱人,你住老子的房子,开老子给你买的车子,背老子给你买的包的时候,你都忘了。”
尚易也没想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张佳佳还留了这么一手。不过这对他来说显然是一个好消息,他很快便收起了意外之色,兴奋地一挥手:“钱文森,你分别涉嫌一宗□□未遂案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案,请跟我们到警局去接受调查。”
钱文森当然不愿意前脚才出了派出所,后脚又出去,连忙扭头看着律师:“律师,律师,告诉他们我不去,我要取保候审。”
律师双手交握于腹前,无奈地看着他:“钱先生,配合民警办案是每个公民的义务。”
钱文森其实也知道,警方的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他没办法拒绝。但他不想进警局,他总有种感觉,再进去,他就别想轻易出来了。三罪并罚,他得判多少年啊?都是张佳佳这个贱女人。
他扭头望向罗岚,苦苦哀求道:“阿岚,阿岚,你帮帮我,帮帮我,求你看在小坤的份上帮帮我,他不能有个坐过牢的父亲啊!”
罗岚厌恶地盯着他:“这时候你记起小坤来了,早干嘛去了?不想他被人耻笑,你就别做出这种违法乱纪的事。”
深呼吸了一口气,罗岚将离婚协议书拍到他胸口:“只要你签了离婚协议书,我就答应给你请最好的律师,尽量帮你减轻刑罚。”
钱文森当然不干,要请律师他不会请啊,他又不缺那点请律师的钱。可一旦跟罗岚离婚了,等他出来,背着案底,谁还会用他?他才永无翻身之地了。
“不行,阿岚,我们不能离婚,小坤还小,你忍心他没有父亲吗?”钱文森又拿儿子当借口。
罗岚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嘴角翘起嘲讽的笑:“你坚决不肯离婚是吧,那咱们法庭上见,反正你也不嫌官司多。”
说完,叫上那个律师,理都不理钱文森就走了。
钱文森见没了指望,只能失魂落魄地跟着民警走了。
尚易又转过去面向张佳佳道:“张佳佳女士,请你也进去重新再做一份笔录。”
张佳佳点头,跟着另外一个民警走了。
处理好这一切,尚易扭头歉疚地看着左亦扬和左宁薇,耸肩笑道:“案子有了新的发现,这一顿没法请你们了,改天吧。”
左亦扬冲他的胸口捶了一拳:“咱们还说这些,我先带宁薇走了。”
双方在警局门口分道扬镳。
左亦扬带着左宁薇去了尚易所说的那间新开的饭店吃饭,顺带叫了十几份外卖,让他们送到警局。然后兄妹俩这才坐下来吃饭。
虽然看了一场狗咬狗的戏码很解气,但左宁薇心里也不是没有触动的。以前钱文森总是在他们面前暗示他老婆有多不顾家,成天只知道买买买,夫妻感情淡漠。但今天看来,他老婆显然是个心中有成算的。
左宁薇心里生出淡淡的愧疚,他们以前就不该听信钱文森这人渣的片面之语。
“想什么呢,都12点多了,还不饿?”左亦扬用手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左宁薇。
左宁薇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兄长,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招认了:“今天罗岚拿来的那叠照片,是我发给她的。”
左亦扬睨了她一眼:“我当什么事呢,你忘了,拍这些照片的私家侦探还是我替你找的!”
“可是上个24那天晚上就发给她了。”左宁薇小声补充了一句。
上个月24号,那到今天都快半个月了,左亦扬愣了一下,笑了:“都不是省油的灯呢,挑的时机可真好。”
左宁薇显然也明白了,罗岚特意选这一天爆发的深意。若是半个月前,钱文森还没深陷官司,遗臭万年的时候,罗岚就算将他出轨的事情闹出来,钱文森也有办法安抚住张佳佳。
不说别的,就说房子和车子,钱文森完全可以找狐朋狗友,那什么什么总的借一笔钱,收买张佳佳。张佳佳这人唯利是图,有了好处,定会跟钱文森拧成一条绳,仅凭他们剽窃侵占她的设计图一案,顶多让这两人道歉赔钱,伤不了他们的筋,动不了他们的骨。
这两人不闹翻,张佳佳不反咬钱文森一口,哪能给他定这么多罪。
想到这里,左宁薇简直对罗岚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这么精于算计,接下来的离婚官司钱文森别想讨着好。
左亦扬瞧她还在想这件事,用干净的筷子头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背:“行了,反正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吃饭吧,别想了。”
“嗯。”左宁薇回神,点点头,刚要下筷子,就见先前那个上菜的服务生走了上来,对兄妹俩道,“这位先生和女士,外面有位先生想见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