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跪在佛前轻声念诵着经文,她手中佛珠一下一下地转动着,佛堂内静谧安适。
这里是云梦在自己院内供奉的佛堂,已经好几个年头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养成了日日到佛前诵经的习惯,有的时候更是一呆就是一天,不知疲倦。
她的贴身侍女宝儿轻声走了进来,在她的身侧跪下,磕了几个头,当作是对佛祖行礼了。然后她靠近云梦,对她耳语了几句。
云梦拨动佛珠的动作一顿,随后她继续拨动,但是节奏已经乱了,她的心也乱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
过了片刻,她叹了口气,深深地叩首,以示自己心乱后对佛不敬的歉意。
她走出佛堂,外面正是正午,阳光刺眼,她不由地眯了眯眼。
“当真如此?”她抓住宝儿的手问道。
宝儿点点头,忿忿不平,“老爷亲自说的,还能有假。他还让您给云姨娘安置个院子呢。”
云梦轻轻皱眉,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周姑娘那……可是老爷强迫的她?若是这样,我……”
“夫人!”宝儿跺了跺脚,“老爷的性格您也是清楚的,那云姨娘若是不同意,老爷会强迫她吗!”
云梦眼中含着泪,“我见她可怜把她带回了家里,没想到她……唉……宝儿,你让人去把染兰园收拾一下,准备给周……云姨娘住吧。那里离老爷的院子近,也挺漂亮的……”
“染兰园?!”宝儿惊道,“夫人!离老爷院子最近的五个院子可都分出去了,您身为老爷的正室,偏偏住的最远!这叫什么话!再说了,那个白眼狼,凭什么住那么好的院子!”
“我若是再听到你说这话,我就教人掌你的嘴!”云梦说话有气无力的,“主子的事你也管的,还有什么你做不了的啊!听我的,去吧。对云姨娘客气些,她孤身一人,也不容易。”
她说完这话,就转身要走。
宝儿在她身后愤愤不平,却碍于她那话不敢再多言,只问了一句:“夫人!若是云姨娘来求见……”
“告诉她我累了……”云梦头也不回,“我先下不太想见她。”
云梦站在佛堂门口,愣了半天,她想了想,终究没有再进去,而是转身进了卧房。
她和刘金自幼相识,那个时候她不过是刘家私塾先生的女儿。后来,她十三岁那年,她爹要供大哥读书赶考,就把她卖给了刘家,换得一些银两。
那个时候,刘老夫人想要她给刘金当个妾,可刘金却说,对自己早已动心,一定要娶自己为妻。
因着父亲和兄长的缘故,她自小也是读过诗书的。最羡慕的,莫过于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当垆卖酒,琴瑟和鸣的故事。她原本想着嫁给一个田舍农人,男耕地女织布,再生几个娃娃,也算了却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愿了。
可是,她进了刘府,这样子的期望就成了奢望。但是刘金给了她新的希望:他会晨起时与她描眉,尽管他手艺粗糙难看;他会带她泛舟湖中,采莲作诗;他会陪她一起登山游玩,带她逛遍鸿烨的大街小巷;他会在她有孕时,偷偷带回来一盒她爱吃的点心,笑着看她吃完……
她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一辈子,直到段氏的出现。段氏是刘老夫人的侄女,孤苦伶仃,上门求助后,被刘金收为妾室。
再后来,小官之女、农庄中漂亮的丫头……她的佛堂供起来了,进府的姨娘也越来越多,她和刘金,算得上是形同陌路了。
她闭上眼,两行清泪落下。
周云一直很愧疚,她被云梦带回来,却在她的院子里和她的夫婿滚上了床。她回想起那日叶如月拒绝她的话:“你在姐姐的家里,觊觎上了姐夫,这叫什么话呢!”
话虽如此,但生米煮成熟饭了。她抱有最后一丝期待,希望云梦可以原谅她,可以再帮帮她,深夜叩开了云梦院子的门。
开门的是宝儿。
这个前两日还会笑着给她扎头发,教她不用担心的女孩儿,此时横眉竖眼,“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云梦……姐姐……”
“哟,”宝儿嘲讽道,“云姨娘,夫人的名讳不是你能叫的,你可记住了。你回去吧,夫人累了,已经歇下了。”
“不可能!”周云挡住了她要关门的手,“屋里的灯还亮着,你骗我!”
屋里的灯突然灭了,宝儿动了动嘴角,“这不是灭了吗?云姨娘,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夫人是不会见你的。”
门一下子就关上了。
周云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摸到了一脸的泪水。她摸了摸眼泪,再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黑了灯的云梦的院子。
“娘说的对……靠山山倒,靠人人走……从此以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