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叶南期在意很久了。
只是薛向榆突然郑重提出来, 他心里忽然有了预感,低垂的眼睫颤了颤, 希望能听到和自己想象中不同的答案:“……谁?”
薛向榆眼眸一弯,语气很轻快:“算是一个统称。比如说你姐姐, 就是他们心里永远的阿芙洛狄忒。”
什么叫统称?什么叫永远的阿芙洛狄忒?
叶南期心里惊涛骇浪,死死握着杯子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
看他这副样子, 薛向榆不等他提问, 同情地开了口:“知道为什么这样叫吗?”
“比如说你姐姐,她真的是太美了,他们觉得她值得这个称呼。爱与美的女神。”薛向榆的笑容有点讽刺,“还有就是, 阿芙洛狄忒并不是个忠诚的女神, 和很多人都有过……”
“闭嘴!”
叶南期终于听不下去了, 失手摔碎杯子,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胃里一阵抽搐,泛着恶心。
薛向榆很“体贴”地住了嘴,悠闲地又喝了两口酒:“好,换个话题。给你说个好消息,我接触到他们了。可以确定,他们觉得你没有复仇的动机, 毕竟当年的事掩饰得太好,他们又很确认你姐姐生前最后一段时间都没和家里人接触过,你姐姐死后他们还派人去你家翻过东西……”
当年叶湄死后, 除了铺天盖地的记者,还有不知道从哪儿涌来的一堆追债的人,非说叶湄借了高利贷,在叶南期家里又砸又抢,逼得他们到处搬家,家里没用的东西基本都扔光了。
只是叶湄的日记夹在叶南期的书里,侥幸逃过一劫。
现在听薛向榆一说,叶南期浑身发冷,终于知道那些人是从哪儿涌来的了。
他们担心叶湄留了什么证据,派人来他家找。
如果说除了日记,叶湄还可能留下了什么……那东西不是在方行远身上,就是在那个失踪的助理身上。
但目前看来,应该不是在方行远身上。
如果能找到那个失踪的助理,事情肯定会容易解决许多……只是人海茫茫,那人为了躲避那些人,应该早就改头换面,隐匿在某个角落里,不敢出来。
如果叶湄的案子能重提,发个公告,说不定他会出来……但也可能以为是个陷阱,躲得更深。
关键性的证据肯定在他身上。
叶南期思定,抬头问:“上次有人匿名送花的事,你怎么看?”
“应该算他们给你打个招呼吧……”薛向榆勾起唇角,“虽然你姐姐死了,还闹出很大的风波,但他们都很舍不得她,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想找个相似的替代品……”
叶南期头皮发麻,觉得更恶心了。
“看来你很不喜欢我提到你姐姐——那再换一个话题。”薛向榆继续假装体贴,注意着叶南期的神情,悠闲得不行,“我跟你联系被他们察觉到点苗头,不过被我忽悠了一通后,他们比较信任是我在恬不知耻地勾搭你。”
叶南期盯着薛向榆,想到那次洗手间里的事,觉得恬不知耻四个字很适合他,于是点了点头。
薛向榆:“……你点什么头。”
叶南期喝了口冷水,压下愤怒和其他负面情绪,才道:“有吗?你的错觉。继续说吧。”
薛向榆犹疑地看他一眼,道:“虽然算半个自己人,但是薛家这边来找我的就有三四个,他们引见给我的又有十几个人——其中应该就有害你姐姐的凶手,不过我分辨不出来,他们也不会给我说这回事。”
“所以?”
薛向榆露出个笑容:“敢不敢以身犯险一次试试?”
叶南期顿了顿:“什么意思?”
“你在他们眼里是可口的小绵羊,可惜被沈家护着,不好下嘴。”薛向榆总算喝完了那杯酒,神态更放松时,说话的语气像在问叶南期吃午饭了没,“所以,敢不敢跟我去见见他们?”
张酩等了许久,已经开始担心叶南期的安危了,正准备上去看看,叶南期就回来了。
漂亮的年轻人戴着口罩,眼神还没恢复到平时的温和,漆黑的眸子没有温度,看人时冷冷的,不再平易近人。
张酩也不多问,看叶南期上车了,安静地开车回酒店。
直到回了房间,叶南期还在思考薛向榆的提议——去见见那群恶狼。
理智告诉叶南期,不可以。
太危险了。
可是一想到那什么狗屁的“阿芙洛狄忒”,想到被逼死的叶湄,还有不知道多少人被迫害着……他就觉得有一股火在心口烧,非凡不热烈,反而让他全身都堕入冰窟。
利益与危机是同等的,虽然危险,但是那么近的靠近仇人,也是个巨大的诱惑。
薛向榆没让叶南期立刻给出答案,他也只是在这儿办点事,很快就会回去。
叶南期的戏份没主要角色多,不出意外的话,一两个月就能杀青回去,一个两月的思考时间,已经很长了。
头疼地想着这件事,叶南期几乎一夜无眠,隔天起来精神不太好,去片场时张酩默默递给他一盒薄荷糖。
叶南期强打精神,接过了却没吃,冲他笑了笑:“谢谢。”
张酩也冲他笑了一下,对他接过不吃的态度也不置可否。
一进片场,叶南期敏感地发现所有人都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
怀疑是昨晚去见薛向榆被偷拍到了,叶南期提起警惕,先看了看手机——没他的什么爆炸新闻惊天内/幕。
也对,如果出事了,闻琛肯定提供叫醒服务,一大早就会打电话来把他骂醒。
他满心狐疑地走向自己的休息室,一推开门,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赵生和沈度正坐在他休息室里,一个无聊地磕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开心果,另一个侧着头在打电话。叶南期让张酩在外面等等,关上门抱着手,和和气气地给赵生打了个招呼。
赵生眼睛一亮:“嫂子!好久不见啊!来来,吃点开心果,开心开心。”
叶南期不知道说什么好,走过去坐下,还没开口,赵生就狗腿地剥了一把开心果递给他:“听沈度说你喜欢吃松子,不过那玩意不好剥,也只有他才有耐心……”
叶南期:“……”
又是松子。
脑仁疼。
沈度加快语速,三两下讲完电话,叶南期微笑开口:“沈度,你是不是破产了?”
“……”对于叶南期的脾气,沈度是越来越把握得准了,淡定地道,“出差来这边开个会,我妈知道你在这儿拍戏,让我来探个班。”
经常被推出来背锅的沈妈妈首次受到了质疑:“伯母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拍戏?”
沈度道:“她是你的……死忠粉吧,不是有路透吗。”
叶南期闻言,差点被一颗开心果谋害了性命。
赵生笑嘻嘻的:“我就顺便来看看嫂子,哎呀这么早就来拍戏,嫂子辛苦了。”
叶南期矜持点头:“不辛苦,谢谢赵总照顾。还有,能不能别这样称呼我。”
得亏赵生,剧组提供的三餐顿顿加鸡腿,荤素搭配非常完美,因为伙食良好,大家的工作积极性都挺高。
“不叫嫂子多生疏啊。”赵生假装没听懂,“我还没来过拍戏的地方,出去转转,你们俩慢慢说啊。”
叶南期想说你别装了。
演技真的太差了。
赵生演技是差,但是禁不住脸皮厚,哼着小调准备离开,开门看到站得笔直守在门边的张酩,眼睛倏地瞪大:“你怎……”
“咳。”沈度突然咳了一声,“想去逛就赶紧去,免得待会儿开工了你妨碍人家。”
赵生立刻了悟,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沈度,拍拍张酩的肩膀,感叹道:“大兄弟,你怎么长这么高啊。”
张酩朝他笑了笑。
等赵生终于晃悠走了,叶南期才道:“真是伯母让你过来的?”
沈度大方地道:“不是。”
叶南期:“……”
这么坦率,他都不知道接什么了。
沈度斟酌了一下,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他派出去查线索的人前不久找到了个人,是叶湄曾经的化妆师,辞职后回到老家,一个十八线小城市,接点化妆的小零工。
那个化妆师收了一大笔钱,才吞吞吐吐说,当年她给叶湄化妆师,叶湄脾气很好,她对她印象不错,有一天,她发现叶湄的后颈上有一些……奇怪的痕迹。
那时候叶湄已经很阴郁了。
那天化妆化到一半,闯进来个人,她看着有点眼熟,只知道非富即贵,不敢多想就赶紧离开。
后来想想,似乎在薛家的宴会上看到过。
可惜时间太长,她已经忘记那个人的长相,沈度的人把薛家的全家福找来让她看,她也没能看出是谁。
这事要是说出来了,摆明地告诉叶南期“我在查你”。
叶南期已经够讨厌他了,总不能“雪上加霜”吧?
沈度思考间,叶南期已经有点不耐烦:“那你来这儿想干嘛?”
沈度脱口而出:“想你。”
沈度:“……”
叶南期:“……”
叶南期脑中足足空白了十来秒,才冷酷地给了回应:“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