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林棉棉一本正经的作答中, 没有给出更为详尽的保护范围, 可元昭阳就是觉得, 作为三花猫的饭团,一定在林棉棉保护名单之中, 让人心有所动。
只是仔细想想, 元昭阳感动之余,倒是有些嫉妒,恐怕此时以人身出现在林棉棉身边的自己,也未必能在那被保护的名单之中吧。
林棉棉也是万万想不到,自己的话听在元昭阳耳中, 兜弯儿转圈儿地能联想出那么许多。只见得面前那瞬间目如星空般璀璨的仙人儿,眼神一下子又渐渐暗淡了下来,林棉棉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己这回答究竟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一个哼字在元昭阳舌尖徘徊, 而后随着气息无声散去。
元昭阳面色如常, 示意林棉棉坐下, 一如既往地没有对这课堂上的问答多做评述。
就如之前那鹿妖所说,元昭阳授课一直以教授事实存在的经验为主, 而各人各妖想法上的东西, 只要不是违背天理,都不会多做引导。在元昭阳看来,修仙界的缘法因人的不同而不同,大讲堂从来不该是为造就一班被灌输思想的高战力木偶而存在。
当然, 这也只是元昭阳个人的看法。
短暂的提问时间过后,课程又回到了正轨。
修真年史与简识这门课程,属于修仙界的入门课,讲授起来,却可以可短可长,可简可繁,可浅可深,其内容立足于史实基本,而更多则是与授课者的水平,见识,兴趣以及用心程度有关。
四地阻隔之后,年史告一段落,简识开始。期间听课的弟子不但没有因为课时太长而提早离席,反而随着时间,越来越多。
午后初开课时,不过才坐满了一半的位子,到讲到四地隔绝之时,室内已没了空座,加上站着的挤着的怕是已超百人。很快,元昭阳不得不在授课的中途,带领大家通过传送阵集体换了间课室。
等换完课室坐定,林棉棉粗略计算了一下,课堂上至少也有两百来人。
之前与林棉棉同一批进入五行宗的,才七十来人,这大半年过去了,就算他们没听过,都来了,那还有近两百人的人数差呢。而且,就林棉棉在换课室坐下的空隙看到的,其中自己同批的人,估计只来了一半左右,也就是说,其他的人应该都是她们更前面进入五行宗的。
按说,大讲堂的课程都是反复开设,常开常有,有的时候,一天之中有两个修士讲授同一门课程,也是正常的。没道理有这么多人,没听过这门课。
不过课程开始继续,林棉棉倒也无暇细想更多。
一堂课,从午后上到了深夜才堪堪止住。不得不说,元昭阳的课讲得确实精彩,行云流水引人入胜之余,又不失趣味,让人记忆深刻。听得弟子们聚精会神,深入其中,一个超时长的课听下来,非但没有半点疲惫,反倒是精神清明更甚之前。
课堂上的元昭阳,不同于之前的绵软又有些小脾气,温柔又有些傲娇。她面色平淡,没有之前的鲜活多娇,却平添几分庄重,配着那字字珠玑的讲述,仿佛会发光一般,吸引着人的目光,让人挪不开视线。
不是两人单独的相处,林棉棉反倒没了之前隐隐的无措。加上课堂上,每个人都认真地看着元昭阳,林棉棉隐于其中,自是看得心安理得,目不转睛。
嗯,原来又有颜又有才的人,真的是会自带闪亮效果的啊。
已经在筑基巅峰停留数十年的元昭阳,神识之强大,非座下弟子可想。
不过是数百人,想要分辨出属于林棉棉的那道视线,实在再容易不过。
别说百人,就算是千人,万人,元昭阳也能在顷刻间找到林棉棉,与之相视。
不过,元昭阳并不想这么做。
自打恢复人形的身份与林棉棉相处,元昭阳就再没感受过小三花时被林棉棉时刻关注着的待遇。明明当饭团的时候,闲时随意看林棉棉一眼,就会得到对方一个大大的笑容,还有那自言自语不断的诸如好可爱,好萌萌,好棒棒,真是我的宝贝心肝肝这样肉麻的表扬。而当人的时候,就只会得到那人视线的偏移……
元昭阳知道,这是林棉棉和自己这人类身份还不够熟悉嘛。可是知道归知道,就是好气哦!当然,自己绝对不是因为失去了那些什么可爱啊萌萌啊乖乖啊心肝肝啊这样那样的奇怪的夸赞才气气的……哼……
可现在,在课堂上的元昭阳,似乎又找到了点儿做猫时的感觉。无论自己看不看她,她都在看自己。无论自己在做什么,她都在关注自己。无论周围有多少人,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的,只是自己。
挺好的,开心!
于是一节本该在黄昏时段结束的课程,一不小心,就上到了深夜。
直到课堂上有些撑不住饿又舍不得漏听课程的弟子们,开始顶着压力往外掏饼子肉干,小心翼翼地避着元昭阳往嘴里塞,元昭阳才恍悟时间流逝之快真是让猫意外,将课程收了尾。
真是有些意犹未尽……
课程结束,弟子们纷纷与元昭阳作别,通过传送阵奔赴清心堂。
待元昭阳稍空,看向林棉棉,只见她已被熊龟等小伙伴围住,便知今日的友好相处,恐怕应该到此为止了。
知足是一只猫妖的基本修养。
才怪!
元昭阳低低地轻哼了一声,冲不远处正要向林棉棉那圈人走去的鹿妖招了招手,“来。”
被偶像翻牌了的忠粉鹿显然意外又惊喜,赶忙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只是还没来得及歪头卖个萌,便被元昭阳拉进了传送阵。
哼,在自己变成能让她说笑自如的真正的小伙伴之前,谁都不要想来插队!气气的!
与元昭阳一起传送到了山顶,被指派了个清扫擂台卫生任务的鹿妖一脸懵……讲道理,就算自己崇拜元师姐,就算元师姐给的报酬简直丰厚得不像话,可素!自己是一只金木双灵根的鹿妖啊,从来不接水火土灵根才接的清扫任务啊……
所以,现在自己是要弄出一把藤木扫帚慢慢扫呢,还是弄出一把金属铲子慢慢刮呢……
空荡荡的山顶,鹿妖摸出一把橙红果,在风中吃得凌乱。
而无论是还没拿到小伙伴名额的元昭阳,还是恐怕是再也拿不到小伙伴名额的鹿妖,都想不到,此时差不多已经空了的课室里,林棉棉和她的小伙伴们正在进行一场名为窝里反的互动。
在下午小课室换大课室的时候,林棉棉就发现熊兰兰她们也来听课了。只是当时人比较多,也没找着机会坐一起去。不过元昭阳的课实在抓人得紧,就算能坐在一块儿,怕是也没有开小差说说话的闲心。
下课时小伙伴们自然是互相等了一下,等其他的人走了七七八八,也总算是能汇合到一处。冯凉和孟天河和林棉棉的座只隔了几排,很快就走了过来。倒是熊兰兰高些,坐在最后面几排,慢了几步才过来。
待走到众人身边,熊兰兰第一时间摸了摸熊头,从上面摸下来只小绿龟,顺爪就扔椅子上了。
这……
林棉棉有点儿看不懂。前一天还是互踩互怼的关系,今天就友好到蹬鼻子上头了?看着也不像啊,熊兰兰这一扔还挺大力气……林棉棉看看冯凉,再看看孟天河。很好,大家都一脸不懂的样子……
“我说你这熊,能不能淑女点!你还是不是女人!”椅子上壳朝下的小绿龟,四只小绿爪在空中熟练有序地挥舞了一通,然后一用力,啪嗒一声翻了过来,继而第一时间怒怼熊兰兰。
熊兰兰摊摊熊掌,无辜毛脸,“女人?我只是一只母熊啊。”
“你!”小绿龟抬起一只前爪怒指,“有本事你以后别化形!”
熊兰兰熊掌顺了顺前腿子毛,咧嘴呵呵,“好的呀。”
小绿龟放下爪,趴在椅子上悄无声息。
冯凉弯下腰看了看龟长寿,“诶,不会是给熊兰兰气晕了吧。”
“并没有。”椅子上的小绿龟为了证明坚强,重新立起爪子在椅子上爬了两圈,“我才不气,等下次那熊被阵法困住,别找我帮手,看到时候谁气晕。”
原本还在边上一脸淡定理熊毛的熊兰兰,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一掌压下,“怎么的,上课的时候,明明说好了你下次帮我解阵法,我才让你站在头顶上课的。怎么小矮子你想上完课就扔熊啊?”
哦。
剩余三人一脸恍悟。
“我管你哦。”龟长寿摆着身子从熊掌下钻出,“咋的,你刚才扔我了你还记得吗?”
“那关我们的约定什么事?”熊兰兰一脸真不懂,“我们打架难道不是日常吗?”
“……”小绿龟伸长了脖子,不知是气的还是想看清楚熊兰兰是不是认真的。
眼见着龟长寿已经被熊兰兰怼到了临界就要爆发,冯凉和林棉棉赶紧一个拉熊一个拉龟,马上就能吃饭了,可别再打上了。
只是她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只听得一声“笨熊熊,出不来就吃了你哦!”而后不知何物自课室一角飞来,临空砸下。
林棉棉只觉眼前一花,再能看清周遭时,却发现周围是白乎乎空荡荡的一片,像是被关在了一个一百平左右的纯白立方体里,显然已不是在刚才的课室之中。好在,小伙伴们都还在……
“别怕,只是个低阶没有攻击性的阵法,只能困住人而已……龟长寿花些时间就能解开。”冯凉安抚般轻轻拍了拍林棉棉的手臂,“是王茗儿。”
“呵呵。”没了椅子,只能趴在地上的小绿龟扯了扯嘴角,“熊啊,让你以前天天喊要吃了她,好了,这源源不断的后续啊。”
“有力气说这些,还不如赶紧解阵。”熊兰兰不去接龟长寿的话题,只是那熊脸上的懊恼简直显而易见。
“我不。你刚才还扔我了。”小绿龟开心地在地上走八字。
“这次你也被困在这儿,有本事你别解。”熊兰兰瞪了龟长寿一眼,一屁股在地上坐下,拍了拍储物袋,取出了一大盆子灵米饭和一水缸白煮肉,然后冲其他三人招招手,“饿了吧,来先吃点。这是白水三黄铁爪雉肉,虽然味道一般,但是好歹没有石足白皮猪肉那么臊。”
林棉棉好像有些懂了,转头问冯凉:“这就是你昨天说的,王茗儿老来困住熊兰兰的阵法?”
冯凉苦笑点头:“这次也是你运气不好。说起来,王茗儿困了熊兰兰有七八次了吧。我这是遇到了第二次。”
正在往外掏吃食的龟长寿抬起小脑袋致郁:“我这是第五次被连累了!”
林棉棉看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孟天河。
孟天河递了一碗果子给林棉棉,摇摇头:“我这也是第一次。”
冯凉笑道:“那是因为孟天河你也才来啊。倒是龟长寿,是因为老和熊兰兰打架,老在一处,所以容易被一起抓住吧。”
“所以刚才是王茗儿?刚才飞过来的是阵盘?可是角落没有人啊……王茗儿这是为什么呢?”林棉棉不懂。
“隐身符咒吧。也是没想到她来听个课程还要用隐身符咒,我没见着她还以为今天是安全的呢。谁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一直对熊兰兰下手。不过对我来说如果我没被困住,那是挺解气的。王茗儿也够厉害了,每次消耗一个阵盘。这阵盘破解之后,修修还能用呢。我之前打听过,虽然这阵盘是最低阶的,但是也能值几个灵石。”龟长寿推出两大缸菜汤,“喝汤啊。”
“之前我们劝着熊兰兰拿着那些被解开还修好了的阵盘,和王茗儿好好谈谈,说清楚以前那些吃了她都是吓唬吓唬人的,把矛盾解开就好了。可是没用,王茗儿非但没要回那些阵盘,反而顺手又把熊兰兰给镇住了。”冯凉给林棉棉勺了碗汤,继续说道,“我们都还在修炼灵气的阶段,大讲堂关于阵法的课程现在也只能听些粗浅的,在阵法方面是真比不得已经被收入阵峰的王茗儿。偏偏她这些困人啊,换走吃食啊,半夜吓吓熊啊,都只能算作是小打小闹的恶作剧,没办法和上面说让管管。”
“更何况,这熊也不愿意把事情往上面说。”龟长寿抬起埋在盘子里喝汤的头,补充道。
“就是小孩子闹一闹,不至于说到上面去。”熊兰兰戳了戳碗里的灵米饭,闷闷地说,“再说了,我们在外谷自由得很,谁知道那阵峰上是什么情况。她好不容易被阵峰峰主看上,带上去了,我还能因为这点小事情,断了她的前程?我才不要做那等小心眼的熊。”
“好好,你最大方了。”龟长寿哼道,“我怎么就不见你对我大方点?她隔三差五困住你,抢你吃的,半夜吓你,你都当做小孩子玩闹。我呢!按妖族的年纪来算!我也只是一个宝宝!”
熊兰兰看了龟长寿一眼,给他的菜汤盘子里盖了一熊掌灵米饭,“吃吧龟宝宝。只可惜你是硬邦邦按着都觉得扎手的宝宝,而人家是软乎乎看起来稍不小心就会戳坏的宝宝,你觉得这两者有什么可比性?”
竟无言以对……
林棉棉听了两轮,总觉得王茗儿的那些恶作剧,听起来不只是小孩子的恶作剧而已。
只是还不待林棉棉细想,手边的饭菜就垒成了堆。吃了几口吃食之后,食物糟糕的口感让林棉棉没了深入去想的心思。
也是,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才那么小个孩子,哪里会有那么深远的心思呢。
白水三黄铁爪雉肉,看起来有点像白水煮鸡肉,只是味道淡了些,肉质老了些……好吧,不只是老了一些。熊兰兰是熊妖也就罢了,对林棉棉冯凉等人来说,就真是有些难嚼了,口感简直宛若整块的水煮没滋味的老腊肉……
《食经》里倒也有两道用白水三黄铁爪雉来做主料的菜,就是不知道做出来的雉肉会不会也如同这般难以咀嚼。
林棉棉想着,摇摇头,想来应该不会的……
“吃果子。”孟天河又往林棉棉面前放了两盘果子,顺手把林棉棉跟前的那碗白水三黄铁爪雉肉放远了些。
冯凉看了一眼真诚道谢的林棉棉,又看了一眼恢复成自闭模式的孟天河,唔……
白水三黄铁爪雉肉已是悲剧,龟长寿的菜汤,一份是苦芨芨草汤,一份是不知名喝起来比苦芨芨草还苦汤。灵米饭倒是依旧松软绵密,配着果子,于林棉棉而言,也勉强算是一顿应急的饭食。
只是……到底还是早上那碗小馄饨有滋味啊。
皮薄肉多,馅料有汁,汤头鲜美,曼妙的滋味在舌尖绽开,每一口都是美味之极的满足……真是想想都要流口水。早上真是吃得太快了,应该吃得更慢些,品得更细致些,这会儿才有更漫长的回忆,用来配饭嘛……
林棉棉也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又可以用上末世时用回忆配饭吃的技能了。
今夜,总有些美味,只和有准备的兔有关。
衡水峰上,夜风习习,小兔兔一只兔在家。
左边三碗小馄饨啊,右边一把大鸡腿,中间还有一只烤乳猪,口口嘎嘣脆!
元昭阳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院中冰刀与冰叉来回飞舞,冰勺子从空中飘来飘去忙个不停,而已经吃成白团子的小兔子,就那么大大咧咧地躺在桌子正中的软垫上,一口接一口地吃着,仿佛被无数个无形的仆人伺候着。院子里那些来来去去的法术,繁忙程度不亚于早上元昭阳烤肉的时候。
真是……这法术,一个用来做吃的,一个用来吃,怕是也没谁了。
元昭阳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也没打算打搅一只兔的夜宵,直接就准备回屋子。
倒是已经习惯了被元昭阳吐槽的阿白,一时有些不太适应这样安静的路过,一个兔子打挺爬了起来,端端正正地在软窝中坐好,友好脸:“回来啦,吃了吗?”
“是想和我聊聊清心堂吗?”元昭阳回头,同样友好地笑。
阿白垮脸,耷拉耳朵,“还能不能好好聊天啊,我只是关心你一下,回来了一声不吭就回房,很不像你嘛。”
元昭阳抬头看看天,“所以,要聊一下清心堂,才像我?”
“你去吧!”阿白抬爪怒指房门。
元昭阳挥挥手,准备进屋,突然地,又扭头看向阿白,“对了,我闭个小关,明早才出来。饿了别叫我哈。”
“你?闭个小关?”阿白一脸惊悚地抖了一下,从软窝里跳出来,然后伸头看了看软窝里面。
“怎么?有什么问题?你干什么呢?”元昭阳一脸莫名。
“哦,你从二三十年前开始,就没有为了修炼闭关过了吧。”小白兔小心翼翼地伸爪摸了摸刚才自己蹲着的软窝,“我就是觉得,刚才好像被你吓尿了。”
“阿!白!”元昭阳怒,“让你少看点话本子!你还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