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英的家书刚寄出去不到半天时间, 郑菡就回来了。
全家看着这个风尘仆仆的小子, 都是一脸懵逼。
郑菡谁都不理, 直接冲到自己屋里,先是闻到一股子的淡淡的奶香味,窗门开得笔直, 关键的大人小孩儿一个没在, 顿时就傻了,猫儿一样叫唤:“虎妞?崽崽?”
他他他这是回来晚了吗?
护卫阿瓜在后面追之不及, 后院他也不方便去, 叫了追在他们身边的管家, 急着问:“少夫人和小主人没事吧?”
管家被问得一头雾水:“都好着呢。这能有什么事情啊?倒是你们,怎么回来了?可是任上碰着了什么麻烦?”
阿瓜听到家里面没事就松了一口气, 一边把来龙去脉说了, 一边拉着管家去马厩那边:“少爷带了许多东西回来,您可得好好安排安排。”
管家笑呵呵地还以为是自家少爷给小少爷带的礼物, 结果还没到地头就被一股子海潮味差点熏了个跟头, 等走到近前一看:“这都是什么?”怎么瞅着像是破布?
阿瓜说道:“这都是海菜干, 玉饶当地的渔民们可厉害了, 能在海里面种菜。”
京城不靠海,坊市内虽然也有海货卖, 但都是一些鱼虾,价格都不便宜,倒是还从来没见过海菜。他们到的时候,府里面一些得了空闲的下人们已经绕着海菜干围了一圈。
他们一群人在这里指指点点, 屋里面的郑菡已经找到了自家媳妇儿。
他进门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惊动了在隔壁喂奶的乳母。郑菡看了看自家胖嘟嘟的儿子,就问:“少夫人在哪儿呢?”
乳母说道:“少夫人在东厢呢。”
郑菡家的这栋宅子,地方没屠家那么大,但也没小多少。郑菡住的地方是个小四合院的结构,十分宽敞。平时他们夫妻两个,当然是住正房。东厢只有一间屋子拿来做书房用,其余都空着。
郑菡刚才走得急,都没注意看,这会儿听了乳母的指点,回过头才发现东厢房原来的一排空屋子,全都摆设齐全。他推门进去,就听到水声,叫了一声:“虎妞?”
屠英正在里面洗澡呢,不过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倒是比两个伺候的丫鬟先注意到,听到声音,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小荷苞?”
按理说坐月子的时候,得全程卧床,别说是洗澡了,就是洗头也是不能够的。说起来这年头的哪怕是王公贵族,十天半个月才洗一次澡的也比比皆是。
屠英从小受小耗子的影响,洗澡很是勤快,这快小半个月没洗了,感觉难受得很。御医一宣布解禁,她不仅搬屋子,还趁机洗了个痛快。
一个丫鬟放下手中的巾子,从屏风内往外探头一看,站门口的可不就是他们家少爷嘛,不由得“哎呀”一声:“少爷,少夫人正洗澡呢!”
“哦哦哦。在洗澡就好,在洗澡就好。”郑菡也不走,就坐在外间的凳子上,摸了摸怦怦乱跳的胸口,又搓了搓冰冰凉的脸颊。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屠英洗完澡出来,站起来把自己媳妇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拉着她的手,突然眼圈就是一红。
屠英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这是在外面受委屈了?按理说不能够啊!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把家里面的乌龙说了一遍,“你这是担心我和红蛋吧?放心,咱们都没事。”
是虚惊一场就好。郑菡心里面一松,整个人都绷不住了,也没顾上儿子的小名,草草梳洗了一下倒头就睡,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早饭依旧是郑屠两家一起用的。郑菡在早餐桌上看到自己爹觉得还好,看到老丈人和小舅子就有些害臊了。
郑老爹数落自己儿子:“这小子,都当爹的人来,还毛毛糙糙的。”
屠夫子和屠浩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自家闺女被看重,肯定是让人欣慰的。
屠夫子和颜悦色道:“无伤大雅嘛。”
屠浩身为小辈没有说话的余地,抱着个包子啃,脑子里盘算着昨天看过的那些海菜干。
下午他就让人把他姐夫从家里叫到了库部,刚起了个头还没谈正事呢,日常无所事事的叶外公就溜达了过来。
老头子向来喜欢屠英,现在屠英生了个健壮的小子,他别提有多高兴了,一边走路还一边唱歌。
郑菡跟着屠浩叫了一声“外公”,然后看老头在小会客室坐下,问道:“你们这摆了一堆东西,在说什么呢?”
屠浩一想这事情倒是需要向自家外公说明一下,指着他刚画出来的简易舆图说道:“玉饶的渔民会种海菜。姐夫这次带回来不少海菜干,我就想着能不能把海菜干运到二舅那儿去。”
“啊?”郑菡听屠浩这么一说,吓了一跳,“二舅那儿,是新山关?”这不是要把海菜干从大汉的最东面,运到最西面吗?
他只是想着冬天蔬菜不多,玉饶距离京城又近,要是能和泰屏县一样,在京城开一个土产店,把海菜干放在京城卖一卖,应该能对玉饶当地渔民的生活不无小补。
“对啊。”屠浩头也不抬,手指头在舆图上大汉的西北边界划了一圈,“这些地方只能长点草,有些连草都长不成,粮食缺,菜也缺。外公,这一路的官道和河怎么走?”主要这些海菜还富含碘,对西北内陆地区来说,从健康角度来讲,就非常重要。不过这一点不太好说明。
舆图属于战略级资源,详细的是屠浩没法见到的。哪怕他以前因为职务之便,跟着章师叔和章团团看过一些舆图,知道一些大致的官道和河流分布,也不知道这些官道的具体路况,更不知道那些河流是否能够被用来作为航道。
屠浩心里面还是更倾向于水运的,各方面对比下来,都是水运更加节省些。
玉饶本身就是饶水的入海口。饶水是横贯大汉东西的大河汉河的支流之一。将海菜干从玉饶运出来是没问题的,问题是怎么运到新山关去。
论对这些他和郑菡都比不上叶外公。
叶外公战功赫赫,对西北这一块的地形尤为熟悉。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外孙要把一个海菜干兴师动众地这么来回折腾,但是老外公对自己这个外孙的信任其实还在几个亲孙子之上。毕竟几个亲孙子还会偶尔犯错,需要他盯着,时不时敲打一番,他这个外孙早就已经能够为他实打实的分忧了。
“你这歪七扭八地画的什么东西?看外公给你画一个。”
还别说,叶外公写个折子还要外孙代笔,但是画起舆图来,屠浩是拍马都赶不上,不一会儿就把西北大致的情况画了出来。
屠浩看得直皱眉头:“这过去好多山,走陆路太费事了。”
郑菡倒是略放轻松了一些:“有现成的陆路不是很好吗?”
“不好,成本太高。”屠浩随手算了一个成本给他,“走陆路得亏本。”
“可不是没水路吗?”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千里迢迢地把海菜干运到大西北去呢?郑菡是完全想不明白啊!
这时候屠浩展现了他作为一个土豪的朴素想法,用炭条在几条不相通的河流中间画了几条虚线:“把这几段挖通不就行了嘛!”
叶外公看事情的角度和郑菡不一样。老头虽然现在已经不能上马打仗,但是眼光狠辣,一眼就看出来这条河道要是真的如他外孙所说的成形,那将来无论是兵力还是粮草的调派,都能比现在要快速不少。
他现在的脑子里已经完全忘记了海菜干的事情,从外孙手中拿了炭条圈了几段河道:“不止是要挖通,这几段河道得疏浚,不然走不了大船。”
他和陛下在江丹坡整了许久的水师,好像能够在更广阔的天地间耀武扬威了呢!
“哦。”屠浩觉得这么关着门想,想不出什么来了,“外公,你让人做个沙盘出来,咱们再看看。”
“哦。”叶外公随口一应,然后发现不对,“沙盘是什么?”
“姐姐和大花表哥他们小时候在小庄玩的那种啊。”他想了想,“对哦,那会儿外公你不在。”那会儿还是小庄刚到手的时候。他们一时冲动把小庄买了,买完了也没钱?意粒?詈笾荒苡幸坏闱?梢坏闶虑椤?br>
庄子的地基和园子的布局做好了,房子迟迟没钱修建。他就让一群玩心重的小孩儿,在那里玩打仗游戏。现在早就变成了小庄最早的院子了,还是皇后都住过的。
说起来那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沙盘。
屠浩把沙盘的概念大致说了一下,然后就挨了他外公的一巴掌:“嗷!”后背的骨头断了断了断了!他外公这是练的铁砂掌吗?
叶外公不理会外孙的鬼哭狼嚎,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等着!”
郑菡从头到尾都木愣愣的,看着叶外公足下生风,瞬间没了踪影,感慨:“外公真是老当益壮啊。”扭过头一看小舅子,已经趴在桌上变成个死耗子了,“小耗子还是需要多多锻炼才是。”
屠浩欲哭无泪。这是锻炼能够解决的事情吗?让他这个天生的-0.5只鹅,和老外公那样武力拔群的人放在一起对比,不觉得良心会痛吗?
算了,他今天晚上吃一只烧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