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天赋, 江伽很多时候真的对想要干坏事的人有一种精准的辨识直觉。
不是平时恶作剧那套, 而是指真正的趋于犯罪的罪恶那种, 她也不知道她一个生活在和平条件之下, 平时顶多跟同龄人打打架的人哪儿来的犯罪嗅觉。
所以一股脑的把这份责任扔给她爸,认为这要么是他遗传给自己的天赋, 要么是他神出鬼没的职业性质带给自己不同常人的警惕感, 总之都是爸爸的错。
太过久远的事暂且不回忆, 江伽能记起来的最近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
那是上高一的时候有次和一个女同学放学到一个旧书店淘旧书, 等两人满载而归在路口分别准备各自回家之时, 有一个男人和江伽擦肩而过, 和女同学走了同一个方向。
当时天色并不算晚,街道又那么宽, 左右的店面正是营业的时候, 按理来说不会让人产生危机感。
可江伽就是觉得不对, 即便所有条件都告诉她这是个朗朗乾坤的时间和环境, 她还是转身隔着一段距离跟了上去。
结果果然远离闹市街,就在女同学家旧校区所经楼道的昏暗地段, 对方动手了。
江伽早捡了块砖头, 趁着对方注意力全在同学身上之际,角度精准的冲着男人的头就是两下。
后来警察把人带走审问后, 才发现对方是两起案件的在逃嫌犯, 专盯那种个子矮小,性格内向无攻击性的女生下手,在江伽动手之前, 他已经盯了女同学好几天了,专抓的这个时机。
可见是个谨慎的家伙。
江伽瞟这一眼顺势就收回来了,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前走,这两人出了房间之后要去的地方也是前厅,正好顺路。
这还是她从她爸那儿偷师来的技巧,有一次她跟他发脾气,大街上就把爸爸买给自己的东西砸了,然后转身就走。
她是知道他一定会跟上来的,可好几次回头都抓不到人影,甚至干脆转身细细的找都一无所获。
最后她怄得都快哭了,她爸才从前面的方向现身,并且捉弄似的告诉她“谁说过跟踪一定要在身后的?”
当时她爸怎么被她挫骨扬灰的她已经没多大印象了,只不过从此之后,他的行为给了她不少独自琢磨的思路倒是真的。
虽然在专业的面前没法看,但幸运的是对方显然是个比她还外行的笨蛋。
江伽听到他们掐头去尾道:“直接开始呗,干嘛还非得专程出来一趟。”
“露露脸,别让人太长时间觉得你那包厢没动静,不然中途有人进来怎么说?”
这个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对于情况考虑得很清楚:“毕竟是他这边的场子,这里的人肯定会格外关注他。”
“那你还选在这儿?”另一个疑惑道。
“笨!不在这儿他怎么放松警惕喝成这样?换了其他不受信任的地方,这个点没回家估计家里的人都已经找上来了。”
“这些人,和你我不一样,真正的精贵着呢,一个两个家里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反倒是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还有可能成事。”
“不说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吧?先别拿出来,这儿的人眼睛利着呢,别让看出苗头。等再来人上了轮酒之后,再抓紧时间动手。”
“成,这点你放心,我特意搞的好货。”
这番话在别人听来可能一头雾水,但江伽这样对顾则北的人际关系有一定了解的,都不用梳理就明白现在的状况了。
这傻逼这是被人盯上了吧?还专程做了这么多准备,特意抓准了常规下的警惕漏洞,看来是所图不小啊。
她保持着匀速向前走动,和后面的人始终间隔了三四米的距离,说话间就眼前开阔来到了大厅。
她这会儿颇有些幸灾乐祸,这傻逼随时随地那副臭德行,不是她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真的什么时候被谁暴起戳两刀都不是什么需要惊讶的事。
如果说他下一刻会倒霉的话,江伽恨不得带上板凳撕开爆米花就着可乐美滋滋的欣赏这该普天同庆的时刻。
想到明天早上打开包厢,大家看到的可能就是他猝死的尸体,江伽就兴奋的想搓手。
眼见两人装模做样的在坐了一会儿,甚至装模做样的和偶然碰见的熟人打了个招呼,再顺便吩咐人去打扫一下包厢。
一副玩过一轮透透气接着下一场的架势,就跟普通消遣没玩尽心一样,全没有值得警惕的地方。
对方也是经常在外面的玩的人,对节奏的把控门儿清,可江伽深知他们有所打算,在她眼里看来就处处透着做作了。
她脑子里还想乐呵呵的想着顾则北怎么被大卸八块,出了会所,被外面吹来的冷风一激,心情顿时就沉下去了。
这会儿已经是十月中旬,今年的冬天来得较晚,但最近也已经开始降温了。
江伽突然有种刚才的凉风直钻骨子里,顿时整个身体冰冷彻骨的感觉。
她是真盼着着那傻逼吃瘪倒霉的,说实话她也并不是什么正义感过剩的人,甚至面对别人的困境,她很多时候都能冷眼旁观。
可不管怎么忽略,那些浅显甚至不需要分析的可能性都在不断的冒出来。
那些人怀揣着巨大的恶意,根本不是狐朋狗友恶作剧这套可比的。
她不耐的‘啧’了一声,脚尖对着旁边大理石柱子重重的踹了上去,然后转身回到了里面去。
大厅的人见她离开没几分钟就回来了,以为她忘了什么东西,便殷勤的上来询问。
江伽一看那两人已经离开了,便问:“姓顾的他们包厢打扫完了?”
大厅里的人眼见之前在这里,以他俩为首的两拨人差点干起来,还以为她专程回来挑事。
听她这么问便有些为难,江伽不耐烦道:“这种问题还得亲自问祁泰才行?”
负责人当然不敢大半夜的这点屁事去惊动太子爷,索性不是什么涉及泄密的事,便干脆道:“是的,已经清理过一遍,客人们都回去了。”
“大小姐,您看天色也晚了,有什么事就明天再说吧?我马上派车送您回去?”
江伽知道对方担心她和顾则北怼起来,他们两边都不好插手左右为难,不过也懒得解释这么多。
便对负责人道:“我进去跟他打个招呼,你们也不用为难,盯着走廊的监控吧,五分钟我没出来和你们打招呼,你们就可以进来。这总成了吧?”
她这样一是不知道现在里面情况如何,是不是适合让更多外人看到,另一个也是给自己上一层保险。
当时在大厅看到对方也就四五个人,看起来都是弱不禁风的富家子,里面估计体格最好的还是顾则北。
可对方既然这么细心,万一碰到硬茬子呢?就像他们说的,在己方地盘还阴沟里翻船那就好笑了。
江伽此时心里对里面的情况分析琢磨,而里面的顾则北也是一样的。
他本来已经醉得差不多了,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睡觉,被人拿着什么刺激性的东西在鼻尖一晃,意识又清晰了一部分。
然后就看到周围气氛不对,所有人自顾自的开始忙活起来,有人试图把他往光线敞亮的地方般,有人掏出神秘的小包,更有人已经开始搭起了摄影器材。
本来还多半处于迷糊状态的顾则北一下子脑袋就清醒了,他本来就是善于理解状况,更何况情形都摆在台面上,如果再抱有侥幸不承认自己栽了,那就是真蠢了。
见他挣开眼睛,其中一个人笑道:“哟!顾少醒了?醒了好,不醒我们才难办呢。这事您要是全程晕着,咱们也事倍功半不是?”
顾则北试着动了一下,虽然意识被危机感强迫回笼,但被酒精麻痹的身体——不对,光是酒精做不到这样,一开始就中招了?
他迅速对现状做出判断,得出的结论让他心里一沉,然后不动声色道:“我不记得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不惜亲自动手的吧?听说你家资金链有点紧张,这个时候你确定不是该维持低调的时候?”
“哪儿能啊?我怎么会和您有深仇大恨,我这样的,要不是最近您心情不好来者不拒,就连惹您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对方看似游刃有余,实则话里句句透着嫉妒扭曲。
他知道顾则北的言外之意,却是他既能搭上对方,自己的家族便不是无名之辈,自己亲自露脸搞这种事,在祁家的底牌搞顾家的少爷,还不如直接掉头把自己家族拆掉来的实在,反正结果是一样的。
然而,对方露出一个阴沉的笑:“顾少啊顾少!您也别怨我,想想您得罪过的人——哦,当然,对您来说那哪儿叫得罪,穷酸的贱民能得您一句话就该感恩戴德才是。”
“可有人就是不识抬举,反倒把您恨上了,这事说的。咱虽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可答应的事那就得不打折扣的给人办好了,生意人不就讲究个契约精神嘛。”
顾则北这会儿已经被放到了大沙发上,整个人像是要陷下去一样,浑身绵软,连抬一下手臂都艰难。
可他还是从对方遮遮掩掩的话语和倾泻的无聊情绪中抓住了关键。
他勾唇笑道:“我还不知道谁家有这副手笔,居然能劳动你们堵上整个家族做马前卒,这契约精神讲究过头了吧?”
“赔本的买卖可以做一时,可一把火把自己家的青山烧了,这可就不是生意人了。”顾则北眼睛看了过来,以一种肯定的语气道:“你家已经破产了?”
对方一噎,然后脸色顿时难看至极。他上前两步,一拳向顾则北的脸上揍了过去,苍白秀致的嘴角立马多了一抹凄艳的血色。
“对啊!破产了!”对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们这些小家族,一年会倒下多少个?投资失利,决策错误,甚至莫名其妙的舆论,小小一件事都可能会要了我们的命。哪里比的上你们这些百年世家庞然大物?”
“我家甚至还得借钱才能保住房子,本以为面上撑着,等银行的贷款下来能熬过这一劫,没想到——”
顾则北抿了抿嘴角,尝到了一股刺痛和腥甜,但他并不在意这点伤。
和跟佑希或者江伽他们在一起幼稚易怒的情形不同,他这会儿理智又冷静,被看都看不上的人一拳打脸上,却半点没有被激怒的意思。
“所以这时候有人出来,承诺给你们一笔钱?”他说,对方那一瞬间僵硬的表情证实了他的话。
“即便你们得到钱,在得罪我顾家的前提下也不可能重振旗鼓,那么你们是打算拿着钱远走高飞?”
见对方默认,顾则北心里更沉重了,并没有摸清脉络后反倒瞧见希望的样子,反倒如同好不容易打开一扇门,对面却是一堵墙一样。
做这种打算的已经与亡命之徒无疑了,对方已经一无所有,从云端跌落。冒险一把,成事则能够捞到延续自己花天酒地的日子的钱,不成反正也不比沦为穷光蛋差多少。
但他仍冷静道:“确实我们再如何手眼通天,世界这么大,一旦躲出国外,也很难找到。那么再把问题往前推移,连我顾家都没有确切得到你们已经破产的消息,找上你们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并且银行那边的款项,按照你的说法,一开始是很有希望下拨的吧?为什么会无疾而终。当然为了自己的利益有时候无暇他顾很正常,可你就甘心带着帮助坑害你们的罪魁祸首这样的风险办事吗?”
几人先是表情惊诧难看的面面相觑了,然后沉默了一会儿。
此时室内的气氛沉默到令人窒息,顾则北面前波澜不惊,心里却是有些焦急的,凭这些笨蛋被动摇是肯定的。
他虽然阴沟里翻船,但那是自己大意了,还真就不见得瞧得上这些人。只要能继续拖延时间,总会有人进来,那么他就有机会脱身。
可这次运气显然没站在他这边,对方不见得精明,但贪婪和嫉妒的驱使下,有时候事情往往也是不缺乏决断和效率的。
对方饱含恶意的一笑:“这就是我们的事了,顾少!您别谦虚啊,明天您的个人电影出来,恐怕您大哥能给的还不止那个数。”
顾则北脸色一变:“你们打算做什么?”
其实已经用不着他问了,旁边的人从小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支针管,摄像机也正对准了他。
对方把针拿在手里捻了捻:“市面上一般三四次才能成瘾的,这个一次就够了,所以我说你不醒着我们会很麻烦。”
“你不记住那种□□的感觉,好不容易搞来的好东西可就事倍功半了。”
顾则北看着那针头瞳孔一缩,这时候又有更恶心的事,其中一人摸了他的脸一下:“啧啧!这脸,咱们平时玩的嫩/模小明星谁比得上?”
“把人家顾少和那些人比?你这是折辱谁呢?”
“行行,我的错!”对方的眼神看着顾则北,里面毫不掩饰淫邪:“顾少您放心,咱们虽然拿钱办事,可下手绝对不会粗暴的。”
“来来来!屋里闷热,我先替你把衣服脱了。”
顾则北就算再怎么心理素质强大,这会儿也没办法沉住气了。
“滚!别碰我。”他试图往旁边躲,但身体只能做出小幅度的扭动而已。
外套很快就被脱了下来,接着有人撕开他的衬衣扣子。这时旁边提醒道:“先把他袖子撩起来,把药推进去再说。”
“好勒!先给顾少助助兴。”
顾则北感受到自己的袖子被撩到了手肘,冰冷的针尖已经触及到皮肤,可那扇包厢门却毫无被开启的迹象。
他绝望的闭上眼睛,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诶你们打针怎么这么粗暴啊?换我来呗!”
他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围住他的脑袋中,陡然多了一个熟悉的,让他时长咬牙切齿,又时长烦躁不堪的面孔。
顾则北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一瞬间所有的希望有了倾泻的地方,但还没来得欣喜,理智上又告诉他这个空间有多危险,根本不是他平时找找麻烦那个程度。
对方有备而来,又背水一战,实打实的已经在践踏法律道德的亡命之徒。
但另外几人反应就要单纯很多,专注的犯罪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吓得犹如惊弓之鸟。
一看是个小丫头,似乎还有些眼熟,这些人恼羞成怒之余又恶由胆边生——看到了就留下来拍电影吧。
可他们打算快,江伽的反应更快,不给对方反应机会,她一把抓过那根针管,对着一个人的肩膀就扎了下去。
拇指对准芯杆一按,生生把里面的药给人推了进去。
“啊——”对方被吓得魂飞魄散,伴随着针尖没入的刺头惨叫出声:“这臭娘们儿对我干了什么?”
江伽放开手,任由针插在对方肩膀上,视觉上的给人很强的震撼力。
她笑嘻嘻的抓起摄像机‘砰’的顺手砸就近一个人脑袋上,然后动作灵活的收起三脚架。
这三脚架质量还行,自重应该快十公斤了,完全可以替代椅子抡人。
“干什么?不就是干了你们想干的事?”
然后对着剩下一前一后围着她的人也不怵,猛地往前拉开了后面一人的距离,抄起手里的三脚架往前面一人脑袋砸去。
对方连续两人在她手里吃亏也不是干站着再让她抽的,抬手就是一防,江伽却顺势将手臂一压,三脚架就直接抽到了空档出来的腰腹上。
本身的重量和江伽的力气,把那人打得往旁边偏移了两米多,又撞上吧台,难受得内脏都快吐出来,痛苦的卷缩下来,脸上的肌肉都控制不住抽搐。
江伽一击即中毫不停歇,三脚架绕出的弧度惯性她顺着往上一颠,后面追上来的人就正砸在上面,正中鼻子,一时间涕泪鼻血横流。
江伽的原则是不失去行动力的人就绝对不能大意,并不满足于此,曲起膝盖往对方肚子上就是一怼。
在人家弯膝跪地之前一架子再给对方脑袋上补了一下,对方就由跪地直接晕倒了。
剩下三个人她也挨个补了一下,全对准头部,被针扎那个情绪激动一下没晕她还接着又补了两下。
却定房间里所有人都失去行动力的时候,她才扔掉三脚架:“啧!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随即想到五分钟差不多了,便立马冲出去朝门口的方向挥了挥手。
说实话难得看到这么刺激的场面,一点便宜不占就让人破坏现场那她忙活一阵多亏?
回到包厢,就看到顾则北定定的看着她,表情有些怔怔,看起来傻乎乎的样子。
和平时阴郁戾气的样子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人。
江伽恶意的一笑,然后掏出手机走进他,边打开摄像头边道:“啧啧!有些人呐!真的连脸都不要了啊。”
“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是怎么好意思给人添这么大的麻烦的?要是我被讨厌的人看到这副狼狈嘴脸,肯定连吸一口空气都羞耻。”
她把摄像头对准顾则北,然后一脚踩他头上去:“喂!笑一个呗!顾少?”
作者有话要说: 伽伽!你这样真的不行啊。
啧!我对节奏的把控真的不擅长,说好了今天完全体的,顶着锅盖逃走。
感谢junken,骐骐小乖乖的打赏,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