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天堂之门(十一)
锦海弯公寓。
宁婴坐在餐桌前, 面前放着一个三层草莓蛋糕, 桌子上各式各样的零食堆得满满当当。
她双手抵着交叉相叠的手背上,神情淡淡地看着餐桌前方的液晶电视。
s.m.z旗下的燕南卫视, 正在播放下午时段的新闻。
此时正播放的是明澈和宋芸对外宣布离婚的发布会。
如明澈前些日子承诺的, 他在明媚生日这天正式将她认回了明家, 以明家唯一的女儿的身份,并且公开了明媚生母秦玥的身份。
而宋芸则在他之后, 公开了明哲和明隽的真实身份, 并辞去了市第一医院院长的职务,并对明媚做了公开道歉。
两人赎罪式的公开声明, 宁婴并不放在心上。
正如小羽毛所说,她一再强调并不打算替明媚争回明家, 最后还是替她走到了这一步。
【主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宁婴轻哼, 我只是勉强同情她而已。
何况这么做也是为了任务需要,只有让这些人都觉得亏欠明媚, 很多事情才不需要她花太多力气去解决。
【是是是, 全都是套路!】
宁婴不搭理他,目光扫过电视上出现的明哲和明隽的特写镜头,轻挑了一下秀眉。
这两人会在发布会上露面,并且全程坐在台上接受记者的提问, 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尤其是明隽。
还以为那次事情之后, 这熊孩子怕是会意志消沉好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吗?
思绪翻转之际,公寓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宁婴循着声侧转过头,看到来人是刚刚才在电视上出现过的明哲,微微歪了歪小脑袋。
抬手指了指电视,问:“你不是在上面吗?”
明哲闻声看去,恰好看到自己在电视上的特写镜头,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宁婴,“你看的是下午的新闻重播。”
宁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转而换话题:“吃生日蛋糕?”
明哲跟着点了点头,将西装外套递给从厨房出来的林婶,动作自然地坐到宁婴身侧。
插蜡烛,点火。
动作有些生疏,但是意外的耐心。
宁婴歪着脑袋看着他,透着微微发烫的火光,启唇:“你是怎么说服二哥的?”
明哲一愕,对上少女迷蒙闪耀的目光,忽然有些词穷。
自从将她接回明家之后,他从未跟她谈论过那些事,或者说,一直以来,他都在回避跟她面对面讨论这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她能开口说话,当她知道真相后,他才更难以启齿自己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
宁婴见他怔愣,暗自轻笑了两声,心如明镜。
人心从来都是偏的,他对明媚心有亏欠,但在明隽和明媚之间,明哲的选择从一开始就是明隽。
不过,从现在这个发展来看,她现在似乎也开始有了一定影响力。
只不过是发个烧,就让他把一直不愿意说的真相告诉了明隽?
甚至还能说服明隽出现在发布会上?
明哲沉默了片刻,错开话题:“许个愿,吹蜡烛。”
宁婴也不纠结之前的那个问题,双手合十,闭上眼装了装样子,然后站起身将蜡烛吹灭。
许是因为她刚才那个问题过于扎心,蜡烛吹灭后,两人一时无话可说,气氛寂静异常。
明哲微敛长睫,默不作声地拿起餐刀,一丝不苟地在蛋糕上分割线条。
切下一小块蛋糕递到宁婴面前后,他忽然启唇:“之前不是发消息说,准备参加‘未来星声’的海选吗?”
宁婴点点头。
却听他说:“回头我跟主办方负责人打个招呼,给你预留一个正式比赛的名额。”
直接走后门,跳过海选?
这怎么行?
我还想在海选的时候装个b,跳个大神呢!!
宁婴淡定地往嘴里送了一小块奶油,小鼻子却轻微地皱了一下,摇摇头,拒绝:“不要。”
明哲侧过头看她,没有反问,而是耐心地等着她下面的话。
“我不走后门的。”
听到小姑娘意外耿直的回答,明哲眉角上挑,眼中划过一丝笑意,问:“好,不走后门。那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啧。
终于套路上了。
宁婴连忙点头,一面放下手里的小勺子,一面起身跑进自己的工作室。
从工作台的绒布盒子里取出一个纯白色点着细丝金纹的面具,宁婴又一路小跑回餐厅。
站定在明哲面前,当着他的面戴上遮住上半边脸的纯白色面具,她反手指了指自己。
说:“我想这样参加。”
此刻的宁婴,穿着款式最简单的纯白色棉质长裙,披散着一头及腰的黑发,再戴上白色的半脸面具,像极了西方话剧里的精灵。
明哲神色微闪,视线在她半露的小脸上停了下,薄唇轻启:“为什么要这样参加比赛?”
宁婴歪了歪脑袋,状似单纯天真的说:“因为……有坏人。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会唱歌。”
听到宁婴那仿若臆想症一般的话语,明哲面上的神情却在一瞬间凝滞不动。
眼前的小姑娘浑然不觉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突然俯身到他耳侧,好听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会死掉的。”
不能让他们发现我。
会死掉的。
…………
宁婴的话一边又一边的在明哲耳边回荡,即便此刻他已经回到自己的公寓,脑子里依旧是小姑娘一脸天真傻气的模样,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整个人陷在沙发中,明哲灌了一口冰水下肚,手上是宁婴前几日落在他车里的画册。
宁婴的画,明哲看过无数次。
从阿光日常的汇报里,明哲更是不止一次地看到宁婴的大学专业课老师,反复的用一句话评价她的作品——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宁婴的画,有古典学院派最突出的技巧,对细节的追求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可她创作的最多的却是色调明艳华丽,看似毫无技巧,实则内藏激烈情绪的野兽派画作。
而明哲见过最多的,则是她画的自己。
永远都是穿着干净白裙,手上抱着一只小书包,脸上没有五官,空荡荡的一片。
明明画风稚气天真,仿佛七八岁小女孩的涂鸦,色调也令人眼前一亮。
可当他看到那张空荡荡的脸,就好像自己的胸腔也跟着被人掏空了一般。
空荡荡的。
没有着力点。
仿佛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地拉扯着你的灵魂,一点点往下坠落。
不狰狞可怖,却让人后背发冷。
就像音乐能够让人感动流泪,激动振奋一样,一幅完整的画作同样能够传递作者的感情,甚至影响看画人的情绪。
明哲是个聪明人,一次两次也许只是个人画画的偏好,但是听了宁婴说的那些仿佛癔病发作的话,再联想到这些画作,实在容不得他不去多想。
而这一切的由头都是从“四月的风”这四个字开始。
当年“四月的风”因为爱丽丝自杀而解散,明媚也是在那之后开始精神异常。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目睹了爱丽丝自杀后的尸体,她又怎么可能说出那些话?
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事被巧妙的掩盖过去,而唯一知道真相的可能只有已经自杀的爱丽丝和精神异常的明媚。
明哲此时的猜测,可以说是正中宁婴的套路。
当年爱丽丝被强.暴的时候,现场只有那名张姓的投资商,以及爱丽丝和明媚。
当天下午,明媚和爱丽丝参加完两人的参访回到酒店,两人进卧室换衣服的时候,爱丽丝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发现情况不对后,情急之下将明媚推进卧室的衣柜里,叮嘱她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声,也不要出来。
在那种漆黑可怖的环境下,明媚亲眼看着爱丽丝被侵犯,不敢叫,不敢出声,什么都不能做,除了绝望,还有来自内心的深深谴责。
她甚至觉得,自己也是这场暴行的刽子手。
因为她的不作为,因为她的懦弱。
爱丽丝的自杀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双重打击,心灵的拷问,直接让只有十五岁的小女孩彻底崩溃。
宁婴知道所有的真相。
但是,她不可能用明媚这个身份去揭露,以她现在的能力也根本无法揭露。
明哲就是她的下一步棋。
这个男人有脑子,有责任心,还有着对她的歉疚,只这三点就注定了宁婴的选择。
那些不能通过明媚的嘴巴说出口的话,只能由他来替她完成。
……
新年之后。
“未来星声”海选正式开始。
第一站,燕京。
经过第一轮工作人员进行的人员核对和初步海选,一部分获得正式海选资格的选手,在导师海选区外排起了一条长龙。
场外拍摄花絮的摄像师和主持人,扛着摄像机在人群中游走,但凡遇上一个长相出众,气质独特的选手,都会停下来单独进行简短的访问。
身穿奇装异服,装扮特立独行的选手,在这次的场外环节显然要比其他人更有有优势。
而这些人中,最有优势的,也是最吸引摄像师目光的却是站在队伍长龙中间,低着头写写画画的白裙少女。
气质清淡的少女,穿着一身纯白的长裙,如绸缎般的墨色长发一直垂直腰侧,身形纤瘦,身材却玲珑有致,光滑柔嫩的肌肤白得发光,周身却透着淡淡的疏离的气息,
最令人瞩目的却是她脸上戴着的那张纯白色带着金色细纹的面具。
远远看去,仿若跌落人间的天使。
打从这个女孩一进入体育馆,就引来了无数人的侧眸观望,摄像师的镜头更是多次在她身上停留,可就是没人上前搭讪。
用摄影师身旁的场外记者叮当的话说,“她周围可能有结界,凡人应该进不去。”
万一过去递话筒的时候,把人一惊醒直接飞走了怎么办?
谁负责?
却听周围的其他选手小声讨论:“报名不都是实名认证的吗?而且还要身份证和素颜免冠照…………”
“我觉得戴面具有点多此一举,这种唱歌类的比赛,其实还是得看颜值,长得好,观众缘好,才能走到最后。”
“但是…………她戴面具的感觉真的很特别,而且,我觉得她长得应该也不差。”
虽然带着面具,少女露在面具下的秀气鼻尖,精致粉嫩的薄唇和小巧的下巴,无不显示着她的好颜值。
“噱头罢了。”身旁的人眼中划过一丝轻蔑。
全程低头画画,默默装b的宁婴,很是坦然的将这些褒贬不一的话接收进左耳朵,然后再从右耳朵送出。
她是以明媚的名义来参加比赛的,并不是“四月的风”,也不是小晴天。
戴个面具既能隐瞒小晴天的身份,又能保持神秘感,还能让明哲深思其中的用意。
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如果我。
下个世界写朝堂。
你们还会爱我么?
来自一个从来没写过古言的,萨比作者的期盼目光?
余生的愿望:透支下辈子的婊气,写个巨型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