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仙长便微微抬眼,手中拿出一块镜子般的物事, 托在掌中, 说道:“如今,就叫我那弟子来为诸位施展仙术。”
当即便有个倨傲的少年走上前来, 双手将镜子接过,口中说道:“各府之中,有名额者前行一步,一一过来!”
镇北侯立时拍了拍罗子尧:“臭小子, 快上去!”
罗子尧原本便站起身来,被拍得一个趔趄,然而也不敢多说, 就赶紧走到了席位的前方。
与罗子尧一般行事的尚有许多人, 其中和他最为交好的付二公子付宣便是他家的一人,不过付家名额比镇北侯多, 总有三人之多。
看见罗子尧后, 付宣朝他挤了挤眼。
罗子尧也同他挤了挤眼。
随即两人眼见其余之人尽皆站出来, 都正了正神色,等待“撞仙缘”。
只见那刘仙长提起手掌, 掌心之处突然好似出现了一团光芒,被他按在了那面镜子上,而后何公子就将这镜子拿了,先对准走过来的第一人。
这人身上被白光一照,并无半点异样。
何公子冷然道:“此人并无仙缘。”
那人登时满脸失望:“何公子,可否再仔细瞧一瞧?”
何公子眉头一皱:“说没有便没有, 莫非你以为仙缘是儿戏么?”
那人原本是太过失落方会如此质疑,闻言一身冷汗,急忙告罪退下了。
何公子才傲慢出声:“第二个。”
第二人毫不迟疑地大步走来。
何公子又对他一照,还是并无异样,便说:“无仙缘!”
第二人也失落退下,
紧接着,第二人、第三人、第四人……一连来了有七八人,对那镜子照来的白光皆无反应,也都被指称“无仙缘”,十分黯然。
然而,这许多人都被退回,到底还是让拥有名额的众多子弟都露出了紧张之色,更有人心中暗暗怀疑,莫非是这何公子动了手脚,不愿让他们得到仙缘?但怀疑归怀疑,他们终究是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的。而那些几日来给何公子奉上重礼的那些子弟,好几个都兴冲冲先去撞仙缘,然而也都被何公子毫不留情地打了回来,并无仙缘。
这些人心里自然十分恼火,对何公子猜疑更多。
罗子尧排在后面些,见状暗暗嗤笑。
仙缘若是那样易得,皇室怎会那般大方,分出这许多名额来?只皇室子弟包揽大半即可。谄媚送礼,给了也只是个弟子,难道还能左右这撞仙缘的大事?而今如此狼狈,正是活该。
不过,罗子尧马上便没了暗中嗤笑的意思,只因此时上前撞仙缘的,乃是他的挚友付宣——也不知他是否有仙缘?
罗子尧再如何担忧,何公子也是果断用镜子将那付宣一照。
许多人皆以为这次也不成了,然而下一刻,镜子里放出的白光便附着在付宣身上,凝而不散,足足持续了三个呼吸之久。
何公子说道:“此人有仙缘,记下来。”
此刻一声娇语响起:“我记下了。”
原来在何公子开始施展时,有个娇俏少女手持纸币,也立在不远处。如今那少女速速写了几笔,记下付宣的身世名号。
霎时间,众人大哗!
——付家老二竟然有仙缘?
随即他们又是一阵喜悦,既然有人能撞上仙缘,便说明仙缘为真,只是先前那些人当真并无仙缘罢了!既如此,后面众人,也都尚有机会!
罗子尧也为付宣欢喜,但欢喜之后,又对自己担忧起来。
也不知他能否撞上仙缘……
那何公子可不管其他,在查出个有仙缘的之后,他便再开始查看下一个、再下一个。而接下来两个并无仙缘的子弟,又叫方才因付宣而热烈的气氛,变得再度寂静起来。
“无仙缘。”
“无仙缘。”
“也无……”
一个又一个。
好在于付宣之后,再度找出了两个有仙缘的,可被刷下来的更多,叫气氛越发压抑起来。
晏长澜见到这些情景,悄然问叶殊:“叶兄,那镜子可是能测出灵根?”
因着叶殊早已将一些修士通晓之事告知于他,故而他有此猜测。
叶殊略点头:“只是一样极粗陋的下品法器,能测出的不过只是有无灵根,但灵根几条,是否纯净却是不能测出。”
晏长澜了然,继续看那些官宦、世家子弟被镜子查看。
原本他只听说灵根极其难得,而今亲眼见了,才知究竟是何等难得。
过了不少时候,终于轮到了罗子尧。
叶殊与晏长澜的目光也投了过去。
若是罗子尧有灵根,此事对他们便再简单不过,否则,还要有些谋划方可。
罗子尧也是有生以来难得的紧张,深深呼吸之后,就强行冷静下来,任由那镜子的光芒投放到自己身上。
白光刺目,他却不敢闭眼,只屏住呼吸,观察那光芒是否能够停驻。
一息……两息……三息……
也是三个呼吸之后,那白光方才撤走。
随即,一道嗓音响起:“有仙缘,记下来。”
罗子尧不禁大喜!
坐在席位上的镇北侯,此刻也忍不住一拍大腿,几乎要笑出声来。
哈哈哈!吾儿有仙缘!太好了!
那边付宣见罗子尧有仙缘,同样极是欢喜。
他与罗子尧交好,日后到了仙家福地,彼此也有照应……
付家那边也不过只有付宣一人有仙缘,见罗子尧同样如此,付家家主便同镇北侯遥遥对了个眼神,彼此瞧着对方时,也更亲近。
两家自此以后,联系将更紧密一些。
而后,镇北侯府和付家都放了心,再看其他人撞仙缘时,都很轻松。
总共大约过了有一个时辰之久,才将所有人都查看一遍。
皇室大约是早已查过,如今不曾在众人面前出场,但这朝廷上下来了这上百人,能有仙缘者不过十一二数,着实不多。
仙缘难得,可见一斑。
叶殊同晏长澜说道:“如今已不错了,曾有上百人里只一二人天生灵根,甚至无一人有灵根,都是寻常。”
晏长澜一叹:“修行果然艰难。”
那刘仙长瞧见有十余人有灵根,微微颔首:“这十余人家中护卫,也可来试上一试,自然,不试亦可。”
何公子则是傲然说道:“如今也不瞒诸位,师尊乃是白霄宗外门管事,此番来到这荒僻之地,是受外门一位长老所托,那位长老正是皇室一脉。如今你等能撞仙缘,是皇室将仙缘分出,你等须得感激才是。但凡是有仙缘之人,有机缘可入白霄宗为弟子,入得外门还是内门,则要看那仙缘是否深厚,在诸位前往白霄宗后,还有一番测试。如今若是有护卫要撞仙缘,能成者也有机缘能去白霄宗测试,若是没有仙缘,依旧能前往仙家福地,只是去了以后,却是不得进入宗门。”
他这话已然透露了许多消息了,当即就叫在场众人心里都有了些计算。
那十余有仙缘的人家,面上都露出欣喜之色。
他们很是清楚,各选中名额之后有两个随行护卫名额,这些护卫多是族中子弟,要是也能撞上仙缘,也能进入宗门,家族便更能兴旺起来。
镇北侯在听闻之后,也有一瞬动摇。
但他马上思及与嫡子商议之事,也不曾反悔了。
晏长澜听得“白霄宗”三字,面色微动。
叶殊道:“如今正是好机会,待会测试到我时,你莫露出痕迹。”
晏长澜一怔:“叶兄的意思是?”
叶殊淡淡道:“那粗陋之物,对付起来不难。”
晏长澜陡然想起,这位叶兄并不愿进入宗门,为免麻烦,自是测试不出灵根更为妥当……他便定一定心,决意之后要镇定些,不露破绽。
之后,十余有仙缘的人家皆将护卫送出,叫他们一一过去测试。
很快测了大半,有仙缘者不过一人,正是某家送出的另一嫡支子弟,测出之后,直叫那家欢喜极了。
付家运道不佳,所出两名护卫,皆无仙缘。
而待到镇北侯府时,叶殊先测,因他在自己身上弄出了个小型隔绝阵法,那粗陋的法器果然不能测出,便自如离开。等晏长澜来测时,却是轻易通过,正有仙缘。
因此,最终这二三十的护卫之内,得了两个有仙缘之人。
镇北侯又是一喜。
尽管晏长澜并非是他府中之人,但能有仙缘,还同他们府中交好,也是助力。
之后,有人颇不甘心,忍不住问道:“敢问何公子,前往仙家福地时,是否能将无有仙缘的护卫换下?”
何公子随意说道:“那倒无妨,只是已不能再撞仙缘罢了。”
听得此言,在场众人心里,又生出了许多算计。
罗子尧在此时急忙对镇北侯说道:“老爹,晏兄与叶兄关系极好,你可不能做出什么违背承诺的错事来!”
镇北侯干笑两声:“本侯岂会如此。”
罗子尧哼哼一声:“不会最好,待回去了,此事也莫要同你那些后院蛇蝎说起,纵然她们再如何软语相求,也只说人选已定即可。”
镇北侯恼羞成怒,猛然又给了他后背一巴掌:“知道了,臭小子!”
父子俩的对话,自不能瞒过叶殊。
叶殊的眼里划过一丝冷光,旋即隐没。
与此同时,晏长澜的名号正被那魏莹儿记下。
她书写时,只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但一看到爱慕的情郎走来,也就将之抛诸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