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侯很兴奋。
一直以来, 无论是钟粹宫娘娘, 还是他的外孙六皇子,对他们新城侯府都不怎么热情。
特别是在六皇子选伴读那一年, 自己的孙子在六皇子面前拿大之后,淑妃娘娘母子对他们这个外家就比以往更加冷淡了。
虽然自己的孙子梁靖还是做了六皇子的伴读, 并且事事以六皇子为先, 有时候甚至会为了六皇子, 对自己这祖父阳奉阴违。
可绕是如此,六皇子平日里有事,也多是吩咐同为伴读的沈介去办, 却把自己的亲表哥晾在了一边儿。
这样下去, 就算六皇子将来有了大出息, 他们新城侯府又能沾上什么光?
——这沈介不愧是献妻求荣的沈愿的儿子, 争宠献媚的本事还真是不一般!
新城侯一边在心里恰沈介的柠檬,一边又忍不住对自己孙子恨铁不成钢。
——你说你也跟那沈介共事这么些年了, 怎么就没学到人家半点儿机灵劲儿呢?
但是, 从今天开始,他终于不用再恰柠檬了。
因为,梁靖今日下学之后,带回来了一个大大的好消息。
“殿下说了,明日出宫来,要到咱们家坐坐。”
“此言当真?”世子当时就激动了。
新城侯虽然还能保持镇定,但一双混浊的老眼骤然犀利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梁靖。
他上一次在梁靖面前露出这种眼神, 还是梁靖不知天高地厚,被六皇子扔出宫后,被请家法的时候。
梁靖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脚步往自家二叔身边蹭了蹭。
“当……当然是真的了。”梁靖结巴了一下,才慢慢镇定下来,“如果不是殿下发话,我怎么可能把殿下的行踪透漏出来?”
听见他这跪着舔六皇子的话,世子就恨不得再给他一顿家法。
——这个儿子真是不能要了,胳膊肘往外拐的都快断了,也不嫌疼!
但老侯爷早就叮嘱过了世子,不许世子在这件事情上再和梁靖多做纠缠。
不是老侯爷不想把自己孙子给掰回来,而是他对这个孙子太了解了。
老侯爷知道,如今梁靖已经是一心扑到了六皇子身上,那是事事以六皇子为先。
只怕世子前脚刚说了什么于六皇子不利的话,后脚大孙子就能在六皇子面前,把自己亲爹给卖个干净。
就六皇子那霸王似的性子,一言不合就把人扔出宫,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至于老侯爷是怎么料到的?
咳,为了大孙子少受皮肉之苦,他还是不告诉世子,世子院子里的许多秘密,都是大孙子偷偷告诉他的吧。
还是梁靖的二叔脑子更清醒,听了梁靖的话,就问:“那六殿下可曾说了几时能到咱们家?”
老侯爷让世子别在朝儿子耍威风,然后也跟着说:“是啊,知道了具体的时辰,咱们家也好早做准备。”
他顿了顿,又问:“你跟着六皇子也有两三年了,他平日里可有什么爱吃的、爱玩儿的?咱们也趁早预备上,免得他来了要玩儿,咱们却没备上。”
作为一只忠实的舔狗,齐晟喜欢什么,他当然知道。
只是,知道归知道,他是不会透漏出去的。
哪怕,问的是亲爹、亲祖父,他也不会出卖六皇子的。
“殿下除了足球,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家里也不用麻烦。这回殿下出宫,可是有正事的。”
梁靖的人生目标,就是奔着成为六皇子的心腹去的。
所以,他事事都和六皇子保持着高度的一致。
就比如这足球,虽然他从小到大都叫惯了“蹴鞠”,但六皇子既然说它是足球,那它就是足球。
在梁靖心里,就当从来没有“蹴鞠”这个词儿。
他对齐晟是一片忠心,奈何城府不够深,一下子就被世子看出来。
“你个臭小子,对着你老子也不说实话!”世子一巴掌招呼在他的后脑勺上。
梁靖委屈地捂着后脑勺,转头就向新城侯告状:“祖父,你看我爹!”
老侯爷立马就瞪了世子一眼,斥责道:“你打他脑袋做什么?本来就不聪明,再打就更傻了。”
梁靖:“…………”
——祖父,您是向着我的吗?
世子:“……父亲教训的是。”
梁靖二叔:“……噗!”
眼见自家大孙子脸都胀红了,老侯爷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实话给说出来了。
“咳,”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迅速把话题转回了正事上,“那个靖儿,六殿下大约什么时候到?”
梁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那股委屈给压下去,却还是有些负气地说:“殿下什么时候出门,我怎么知道?反正早早等着就是了。”
同一时间,醇亲王府、长宁侯府、沈家,甚至是靠着淑妃说情,终于能拿到大部分食邑的恒王府,都上演着差不多的情景。
齐晟已经让人打听过了,这京城里但凡是有点儿名头的铺子,背后都有权贵的影子。
也就是说,如果他想要拉赞助,就得先说动那些站在背后的权贵。
这比直接和商人打交道容易,却也比直接和商人打交道难。
容易就是因为这些权贵更需要天子的更多青眼,难就是这些权贵不比商人一般,不清楚他的底细。
说白了,就是没商人好糊弄。
第二天,齐晟难得起的早了一点儿,在一天之内,把这几家全给拜访了一遍。
他当然不会直说:我知道你们暗地里都扶持的有生意。
朝廷有明文规定,官员不许经商。
他要是真跟个愣头青似的直说,那也跟当面揭短没啥两样了。
只是,长宁侯直接拒绝了,说是家里的嚼用全靠家里几个庄子供应,没和商人打过交道。
齐晟心下了然,也没多说,当即就告辞了。
他很清楚,自从卢文顺着四皇子,抱上了太子的大腿之后,这长宁侯府对自己这个没出息的六皇子,就极力想着要疏远了。
若不是单把卢文这个伴读撇出去太引人侧目,齐晟根本就不会踩这个门儿。
但好在,除了长宁侯府,其他几家都答应了帮忙。
其中,新城侯更是表示:如果殿下要用银子,侯府可以提供。
对此,齐晟表示十分感动,然后坚决地拒绝了。
这不开玩笑嘛。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他拉的赞助,比赛的时候都会在现场拉横幅做广告,这算是钱货两讫。
可若是让新城侯府出钱给他花,那就是人情了。
而且,谁能保证,新城侯府不会以他的名义,胡乱敛财呢?
被拒绝之后,新城侯十分失望。
世子小心地出了个主意,“要不,咱们不让那些商人们赞……赞助?这词儿谁想的,这么拗口?不让他们赞助,六皇子筹不到钱,不是还得仰仗咱们家?”
下一个瞬间,世子就感觉到,自家老父亲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古怪得刺人。
那是一种看傻子的目光。
二公子忍不住咳了一声,提醒道:“大哥,六皇子不止找了咱们一家。”
老侯爷气得胡子直颤,冷笑道:“你真是好大的威风,竟然敢起心思辖制皇子了。”
若是六皇子性子腼腆软弱也就罢了,可通过当年选伴读那回事,老侯爷就看出来了,六皇子年纪虽小,主意却极正。
这种人,或许在他弱势的时候,你能辖制他一时。
但是,一旦让他有了喘息之际,你就等着被他打击报复到底吧。
而且,对于六皇子来说,要收拾他们家,根本不需要多做别的,只需要表现出疏远的态度,就够他们家喝一壶了。
新城侯世子得了一顿训斥,再不敢出幺蛾子了,老老实实替齐晟办事去了。
醇王府和沈家都表示了,会和门下的商人商议,沈愿更是承诺了,至少会给他拉来两万银子。
齐晟心下一定。
有了两万银子,至少布置场地是够了。
有了这些,其他几家随意凑点儿,只要前两场的费用有了,齐晟相信,那些嗅觉灵敏的大商人们,会自动自发地找上自己的。
最让齐晟意外的,却是恒王府了。
虽然齐述平日里经常和他一起玩儿,但他和恒王却不怎么熟,顶多就是在宫宴上遇见,相互点头致意的那种。
但恒王对这件事表现出的积极度,却和沈愿不相上下了。
“六殿下……”
齐晟忙道:“王伯您是长辈,叫我小六就行。”
又不是正式场合,让长辈对着他一口一个殿下,齐晟怕自己折寿。
“那行。”恒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小六,我们家这两年才有起色,来投奔的商人不多。但是,你堂哥却认识两个南边来的大商。可以让述儿替你引荐一番。”
齐晟听到这里,眼都亮了。
——这个好啊!
既然是大商人,起码得有个商队吧?
而且,大商人的朋友一般也都是大商人。
只要能把这俩大商人拉上船,其他几家就算一两银子没拉到,他也不愁了。
“如果真能引荐,侄儿得好好谢谢王伯。”
一旁的齐述不乐意了,“出力的是我,六弟要谢,也应该谢我才是。”
齐晟忙道:“多谢阿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