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任由屋外打得热火朝天,白素在屋子里翻滚不息。那剧痛尚未过去,而她又好像被扔进火海,炙热难耐。
汗水浸湿了白素衣裳,被她体表的高温蒸发,复而又覆满全身。白素周身的皮肤都好似要被这虚幻的火焰吞噬殆尽。
而热痛交加中,白素脑里迷迷糊糊出现许多景象。
有她出生时候的,她哇哇大哭,周围是遍布的尸体和如黑云一般聚集的苍蝇,忽而又好像看见一个貌美的古装妇人,一个老妇人抱着她在逗她。
有她的成长经历的,好似看见蓝明琛抱着蓝雪芬举高,而自己只能眼巴巴望着;好像有自己拿着激光枪,面无表情射死十米之外的丧尸;好像有自己要着蒲扇,举手投足间把吓唬蓝墨羽的混混打趴下。
有她长大时候的,好像有病有美人之姿的欧阳东泽,好像有洗漱更衣的淳雅郡主,好像有晨曦中练剑的董傲泊,好像有玉碟中舞蹈翩跹的花如月。
还有些其他人的,她看见董承玉和蓝明琛在上元节的灯市上同行,互定终身;彭州城城楼上,幼年欧阳东泽流下两行清泪;蓝府地下,蓝明琛怒不可遏;长相神似欧阳东泽的女孩手抚长琴,琴声悠扬,忽而变为静水的模样,呼唤一声小姐;冒着浓腥气息的血池旁边,淳雅郡主和长相貌似皇后琉明惠的女人似在安眠。她看见模样清俊的男子在她额头点弹,唇角挂着笑意;她看见一袭白袍的道士手执拂尘,转眼却变成红衣魔鬼……
她还看见许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她还看见许多事,知道的,不知道的;她还看见许多景,经历过的,没经历的……这些人和事飞速变幻,各类声音在她脑中炸开,让她不得安宁。
“蓝雪心!”
“白素!”
“郑钰柏!”
“南宫治良!”
“欧阳东泽!”
“淳雅!
“董傲泊!”
“安文清!”
“蓝雪芬!”
……
这一切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时而远在天边,时而近在眼前,最后都杂糅成为血色图画,定格在白素双目。
“啊!“此时白素声音嘶哑,腰部向上弓起,剧痛之后,竟是一派祥和。
有人与她说:
“你好。”
“再见。”
然后一切突然归于平静。
待白素睁眼时,周围空空荡荡。她浑身上下湿透了,有乏力至极,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头仍有些痛,但是已不如先前那般恐怖。蓝雪心支撑着身子坐起。
“郑……钰柏?”她唤。
无人应答。
“南宫治良?”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
环视周围,并无一人。
“静水!”白素虚弱地喊了一声。
还是无人应答。
此时屋外传来打斗之声,蓝雪心有些耳鸣,只听得嗡嗡响。她拖着身子朝墙壁处爬去,把身子靠在上面,才喘了口气。
她记起来了。
她什么都知道了。
郑钰柏是南宫治良。
而蓝雪心不是白素。
蓝雪心看看自己的手心,以手捂住胸口。原主的灵魂已经与她的彻底融合,这世界,再也没有原来的白素了,也没有原来的蓝雪心了。
“我们会活下去的。”白素说,“我会活下去的。”
白素的灵魂力量显然比原主的强大,虽说是融合,却不知是不是白素的魂魄吞噬了原主的。
之前那么多虚弱之态,其实都是灵魂融合的表象。从进入那个遗址起,白素与蓝雪心的魂魄,已经在慢慢合并了。
不过直到现在,这一过程才算完成。
这段时间这么多的异常,其实都是因为融合过程中的影响。蓝家地宫中的净台有催化效果,而那时安文清的封印术暂时封住了痛感、延缓了进程。
所以今日一旦解封,所有痛感堆积倾泻而下,白素才会痛得死去活来。
外面打得如火如荼,一片光亮。白素勉力抬头一望苍穹,看到那里亮如白昼。
这时候她本来应该先躲起来观察情况的,可是如今她实在没有力气了。
连坐着都是有气无力,实在是腾不出精力了。眼皮沉重,白素缓缓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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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山包上。
欧阳东泽手中提的紫金小炉里,明晃晃地亮着符咒,为他送来一股又一股力量,才支撑着他没有倒下。现在还算好的,之前结界未解除之时,欧阳东泽才叫一个难受。
山中结界不知为何突然撤下,而北方星辰大亮,夜如白昼。
此等异象还是第一次出现,众人皆惊,欧阳东泽却抓住这一个机会。他亲眼看着蓝明琛被逼走。
他输了口气,然后大吼:“杀!”
山谷中小屋本来弥漫喜庆味道,此刻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鲜血洒遍四周,平添了许多惨烈。董傲泊和静水的身上鲜血染遍,受伤不轻,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
静水和董傲泊本在阻碍暗兵,但是天空突然大亮,然后那些暗兵不知为何迅速溃败。
群山中却冲出无数人来。
这么多……怕是要杀不完了。
“是欧阳家的,”董傲泊盯着那旗帜,“是叛军。”
“叛军?”静水难以置信,“已经突破关隘了?”会对小姐不利吗?
静水对欧阳东泽了解不多,只是此人极尽风流,而世人对他风评甚恶。
也是,都是造反了人了,还能好到哪儿去么?
“你去找小姐,这里我来断后。”静水扶着桐阳古琴,十指已是鲜血淋漓。
“你……”董傲泊正要表达疑惑,而静水已然提琴前去。
董傲泊便朝白素所在的内室奔去。
“阿素!阿素!我们快走!敌方太多!”董傲泊奔进了内室,却不见有人。
他移眸一看,看见蓝雪心靠着屋墙半躺着,脸色苍白。
一瞬间,董傲泊心都凉了。
白素……受伤了?
他害怕看到自己最不像看见的结果,好在探脉之后,发现白素还活着。
董傲泊长舒一口气,冷汗早浸湿了红袍。
只是,脖子上突然搭上一个冰凉的物事。
“放开她。”背后有男人的声音凉凉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