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温韦眉头轻轻蹙在一起,脸上划过一抹不悦,目光最终落在项温馨脸上,盯着她凌乱的头发,堪堪回过头,声音都变得冷了几分,“来人!去把那个人带上来!”
他喉咙滑动,声音威凛,原本尖叫着想要与云羽柠决一死战的项温馨瞬间安静下来,额前细碎的头发落下来遮住了她狰狞的面色,她喘着粗气轻声道:“呸!叫来了那个人又怎样!还不是为云羽柠干的那些恶心勾当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项温韦稍稍向后倒退了一步,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方才过于用力了,项温馨手腕的位置已然通红,就连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
他嘴皮子轻轻掀动,如墨的眼眸里好似氤氲了一层乌云,让项温馨整个人都陷进去。
张牙舞爪的项温馨不再锱铢必较,她看见云羽柠拽了拽项温韦的胳膊,声音柔柔的,就好似羽毛一般刷在别人的心上。
“大哥,你是打算……”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项温馨恐怖的眼神倏地落在了云羽柠的身上,声音忽然变得尖细起来,“打算干什么!”
项温韦看了一眼云羽柠,眼里有淡淡的宠溺,声音都变得温柔了一些,他伸出一只手,揉了揉云羽柠的头发,“别担心,我只是想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罢了,不要一直误会你。”
话音刚落,就听见项温馨讽刺地冷哼了一声,项温韦并不理会,接着说道:“我不想看着你受委屈。”
云羽柠眼眶一热,心里泛起层层涟漪,感动的一塌糊涂,自从她失忆以来,项温韦对自己的照顾关心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所以女子淡淡地摇头,“这些都不重要了。”
于她而言,日后谁待她好,她便待谁好千分万分,若是相反,那么就要加倍偿还回去才对。
女子嘴角挂着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愣神的功夫下人已经将“那个人”带到了他们眼前。
蓬头垢面,臭味满天,云羽柠下意识向后倒退了两步,完完全全站在了项温韦身后。
这一小动作却被项温馨准确无误地捕捉在眼里,变本加厉地损她,“怎么,这就怕了啊!”
云羽柠腰身挺得笔直,眼里闪过一抹冷光,“身正不怕影子斜。”
项温馨没想到一向软弱的云羽柠就这样刻薄地反驳了她,一时没说出话来。
项温韦却是护着云羽柠,快速地闪身过去,抬起一条腿就让那个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项温馨从未见过项温韦这般狠厉的一面,当即收敛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刺,温顺的像一只狐狸,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虚伪起来,“这人是谁啊,可别被你弄死在我面前了。”
项温韦强迫那个人抬起头来,“事已至此,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柳姨娘的真实面目,不要蒙在鼓里一味地责备柠儿。”
跪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许久才停下来,余音绕梁,他抬起头,看了项温馨一眼,项温馨浑身打颤,不再做声。
“想听我说实话吗?”
男人轻叱一声,“你们这群人道貌岸然,活该互相猜忌,活该最后不得好死,我知道的所有我会烂在肚子里,一如我的……”
他低下头视线落在了自己腐烂化脓流臭水的腿上,无所谓道:“腿。”
项温韦打算把他带过来时就料想到了这样的局面,所以不瘟不火,云淡风轻地开口道:“死起来容易的多,你要清楚,我有上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末了,他拉着云羽柠走出了房门,只留下了一个背影,“给你一刻钟考虑。”
项温馨发疯一般,歇斯底里地吼叫:“我不要待在这里!带我出去!”
她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恐惧,到底还是怕死的。
云羽柠内心始终无法平静,事情过去那么久,事情的真相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平淡的生活。
“大哥,算了吧。”
有风吹过来,将女子淡淡的声音吹进项温韦的耳朵里,他脚步顿了一下,“好,依你。”
“慢着!”
男人苍老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云羽柠身子蓦地震住,她嘴巴微微张开,有些不可置信。
项温韦稍稍俯身,嘴贴在了她的耳边,“缓兵之计。”
云羽柠瞬间茅塞顿开,项温韦又说道:“你越是在乎的事就要表现得越不在乎,爱人也不要十分,七分足矣。”
女子仔细思索为什么。
前一世爱上尉迟的时候她是真心的想要把他当做自己的全部,换来的却是凄惨的下场,直到遇见裘玉……
脑海里忽然划过温润如玉却又姣好温柔的面庞,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还有他冷酷却又不着痕迹关心的话语,以及眼里丝丝关心,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牵引着她一颗心。
曾几何时,他钻进自己的心里,却又因为深深的误会分道扬镳,日暮天涯,原来他们之间已经经历了这么多。
七分,她想她未必做得到。
女子拉回思绪抬起头来时,已经站在了项温馨的旁边,她安静的就像一盆君子兰,盛开的刚刚好,只是那个男人所说的所有事她都好像明白了,云开见月明……
“还记得相爷的女儿项温蕙吗,她也是柳姨娘害死的,这些事都有我在幕后主使,包括我挑拨离间,哈哈哈……看着你们分离心里那叫一个爽。”
男人仰天长笑,受伤的眼睛就那样显现在了云羽柠视线里,他眼眶深邃,眼角还带着血,想必有一只眼睛是看不见的,这样映着外面大刺刺的光,格外骇人。
云羽柠只听见自己的声音缓缓从喉腔里滑出来,不辨悲喜,“为什么?”
“为什么?那就要问你死去的娘了!问问她欠了我多少,问问项家欠了我多少!真是死有余辜!哈哈哈哈……”
男人疯狂的笑声像曲折蜿蜒的蛊毒一般,深深地抵达云羽柠的心底,根本没法连根拔起,她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见这些污言碎语,但还是不能隔阂。
项温馨听着就笑了,笑的眼泪都掉了,“云羽柠,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你很幸运,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你所拥有的不过是我不要的!”
“闭嘴!”
项温韦气急败坏,双手搭在云羽柠的肩膀上,想要说出一两句安慰的话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只是摆了摆手,无奈道:“把这个人带到地牢里,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侍卫嘹亮的声音让云羽柠找回了一丝清醒,她蓦地发现,自己整个身子都那样斜斜地靠在项温韦身上,脚下想要移动一分一毫,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双腿好似灌了铅,没法移动。
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她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根本没法解开,现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自责。
女子双头握成拳状,已经在爆发的边缘,项温韦急忙开口,“柠儿,我们将此事告知父亲,毕竟……”
他才是最深切的受害人,项温蕙是项玄的亲生女儿,那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以前他们错怪了好人……
云羽柠点了点头,“大哥,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女子就轻轻推开了项温韦的胳膊,摇摇晃晃向前走了几步,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般,经历了这么多,心该如罄石一般坚硬才对。
云羽柠止住脚步,回头时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顷刻间就好似换了一个人,女子的裙摆摇曳在风里,唯美的就好像一幅画。
项温韦都忘记了点头,最终还是云羽柠率先过来,像个懵懂无知的少女,拉着他的胳膊,步子都欢快了不少,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犹如银铃一般,悦耳动听。
“大哥,你不是要去见爹吗,走吧!”
项温韦愣了一下,才愣愣地回答了一个“好”字。
二人来到书房时,门口侍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老爷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
项温韦看了一眼云羽柠,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有要事求见父亲。”
书房内正在作画的项玄笔锋一转,一滴浓墨便滴在了白色的宣纸上面,那未成形的一副画两点全在毛笔尖上,他叹了一口气,外面断断续续的谈话声隐隐约约传入耳朵里,男人抬头,将书桌上的画作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随后沉沉开口,“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