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楚睿府中,一抹瘦小的白色身影歪着头,眼巴巴的望着外头的鹅毛大雪。本为当朝大将军之女,只可惜家父早些年战死沙场,本就不受宠,没了权势以后,乔木楠与夏雪心更是百般欺凌。
付昭君不求王权富贵,只愿这一身能够平稳安逸,这王府自然是给不了她这些,好在轩辕楚睿对她也毫无兴趣,才不至于引起那两位攻于心计之人的嫉妒之心。
不曾想,轩辕楚睿大婚之夜,他竟来到这偏僻的院中,宠幸了自己。那一夜,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酒味,嘴中不断呢喃楚芸的名字。不知这楚芸究竟是何人?
竟能让轩辕楚睿在昭君这样僵硬生涩的身体之上,发出如此摄人心魂的眼神,空气周围弥漫着二人汗液的味道,翌日,他醒后,只是冷冷道了一句:“我上朝去了。”
付昭君深知,这一夜的宠幸所换来的,将是一场灾难。她前半生家世显赫之日,便是自欺欺人,想着嫁给如此睿智的男子,定能过上幸福生活。后半生则被人欺,乔木楠和夏雪心轮流欺辱,日子久了,她们也觉得无趣,便来的少了。
付昭君不断用慈悲鞭策自己,骗自己说,慈悲便是最好的武器,强迫着自己不去恨这害过她之人,和有些正要准备害她之人。
只想着默默无闻,或许能够换上一世的安逸。
老天和她开了一个玩笑,付召君捂住了嘴巴,胃里一阵翻腾,她极力的掩饰这个事实,就连身边的丫环都是乔木楠指派的,若是知晓了她怀有身孕,后果可想而知。
付昭君不敢闭上双眼,贪婪的扫视院中的每一寸墙壁,呼吸着冬日里冻得她咳嗽连连的寒风。她怕如若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然在地狱之中。
皇宫大殿之内,哪怕是夜半三更,仍是灯火通明。烛光与宫殿里金黄的装饰交相辉映,一切皆是华贵无比。
妙雪郡主站在这殿外,等着公公前去通传,不一会,公公便笑脸盈盈而来:“郡主里边请,皇上等你好久了。”
只见一袭白衣跨过门槛,踏入这宫殿之中,就连空气周围都弥漫着一派的优雅,只不过隐藏了层层杀机,嘴角微微勾起,便是动人心魄的浅笑。
轩辕楚涅端坐于龙椅之上,听闻妙雪的脚上的银铃声,便爽朗大笑。
抚着龙须,眼角眯成了一条缝,笑道:“这孩童之时,我赠与你的银铃,竟然还带着。”
妙雪郡主说起话来细声细语,其中却是韧劲十足,在苗寨之中,担当这一寨之主的位置,自然有她的气魄,姣好的面容之上,含三分笑意:“皇伯伯所赠之物,岂敢乱摘,多亏了这银铃,才能庇佑我,少受这病痛之苦。”不经意间,一句话,依然咳嗽了三次。
轩辕楚涅不禁想起自己的妹妹,嫁入苗寨以后,突然消瘦,不久便难产而死。
眼前的妙雪,虽是成年,可这身子骨却如纸薄,就连五岁时,赠与她的银铃,现如今仍能带上。五官虽是俊秀,可这面容之上毫无血色,苍白的双唇,如同死尸一般。
轩辕楚涅也是怜惜这个丫头,心疼道:“这次回来,便呆久些,一来让宫中的御医给你调养身体,二来也到了这出阁的年龄,我给你许一桩婚事,也能了却了你母亲生前的心愿。”
说道婚事,妙雪的眸光闪烁,脑海中浮现了那个英姿飒爽之人。
只不过这时机尚未成熟,不宜提及,她便把这目光看向轩辕楚涅身旁的那一桌点心,桂花糕,玲珑饼,蛋黄酥,应有尽有。
皇上笑道:“莫不是惦念这宫中的桂花糕了?”
妙雪红了双眼,道:“长听寨中嬷嬷提及,母亲生前最拿手的便是这桂花糕,睹物思人罢了。”
妙雪的心思并不简单,成功的避开了婚事的问题,又将话题引到了母亲的身上。轩辕楚涅乃重情重义之人,他能够登上皇位,也全仰仗当日妙雪的母亲,长公主,能够嫁入这苗寨之中,朝堂之上,这江湖势力也不可小视。
她便要利用这皇上对长公主的疼惜之情,帮助自己嫁入这八王府。
皇上沉吟了半响道:“你在皇后宫中住下吧,太后如若是每日见你,不免伤感。”
妙雪点了点头:“一切听从黄伯伯的安排。”面容之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皇上派人送了几榻的点心,碧玉歪着脑袋,不解:“小姐,平日里,你最厌恶的东西便是这桂花糕,今日怎么……”
一句话尚未说完,妙雪凌厉的眼光便扫了过来,较弱的身子骨不知是如何能散发出如此摄人的寒意。
“这宫中岂能和苗寨里相同,今后你说起话来,千万要小心。”妙雪双眸幽深,斥责道。
碧玉点了点头,从行囊之中取出了这一个陶瓷所制的罐子。
只见罐中数条黑虫,一只只细软灵巧,最为惊悚的是,这蛊虫竟然眼嘴分明,已然成精的模样。
妙雪将双手深入这罐中,蛊虫一阵吮吸,一阵刺痛的感觉沿着手指传入体内,只觉得身体发凉。她现在的身体,元气虚惫,口干舌燥,阴虚盗汗,四肢无力。
碧玉见小姐今日状态不对,连忙接过她手中的罐子,随手放在了床边,着急道:“郡主,你可知喂虫之时,如若心神不宁会如何?”
妙雪自幼便开始练习这神秘的巫术,其中的忌讳再清楚不过。
如若不能汇聚精气神,极有可能被这蛊虫反噬,到时便由它们进入她的身体,侵蚀她的五脏六腑,操纵着她,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只是这轩辕楚阳的身影不断的出现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
苗寨之中的蛊术,外界能解之人寥寥无几,也正是如此,坊间之人,才对此闻风色变。
皇后身边的二丫环一声粉红衣裳,年纪不过十五左右,前来通传用膳,在这屋外瞧见了一切。一个踉跄往身后退了两步,一盆玉兰花倒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脆响。
碧玉大惊,立马起身逮住了眼前的女子:“你可曾看到了什么?”
丫环虽然被那双血手吓破了胆,可这毕竟是宫内,郡主应该不会对她做些什么,哆哆嗦嗦的道:“这苗寨蛊虫乃宫中禁物,这是杀头之罪。”
妙雪面不改色,用一双洁白的手帕擦拭着她的双手,妙雪练蛊多年,她的双手早已变成的黑红。一双手帕就此染上了那黑血,触目惊心。
碧玉熟练的取过手帕,在炭火上燃烧,随之发出了一阵恶臭。
妙雪挥了挥手,把眼前的丫环叫到了跟前,小翠以为这郡主是想贿赂自己,心里不禁得意了起来,嬉笑着走到妙雪身旁。
她用手慢慢的挑起了小翠的下巴,瞧了又瞧,小翠只觉得浑身一凉,刚想要往后退,双手早已被塞入罐中。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无数只蛊虫在吮吸自己的鲜血,整只手似乎已经被啃咬完了,兴许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具白骨。
碧玉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拔出了小翠的双手,只见这白手没有一点的伤口,反而比之前更加的白嫩。
不过这小翠的双目空洞无神,身体不由自主的往门外走去,妙雪的声线在她的身后响起,她立刻止步不前:“告诉皇后娘娘,妙雪这就来。”说罢,妙雪的唇上一抹冷笑。
妙雪望着那些皇上赏赐的点心,眸光微冷,轻声道了一句:“倒了,恶心。”
她对自己的母亲只有恨意,从小将她生于这苗寨之中,注定了她这一生终究逃离不了这骇人的蛊虫。
还是个婴儿之时,她的父亲便拿自己的血液去养虫,小时候的妙雪,永远活在了这恐惧之中。
每日正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放血,一天天的长大,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体里的血液由鲜红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的母亲只是生下了她,便撒手不管,而妙雪,追求的不过是一处可以依靠的港湾,并不是这绝世的养蛊之术。
只是这一切由不得自己,早在出生那一刻便注定了。所以,妙雪对长公主,只有满腔的恨意。
收起阴寒至极的眸光,妙雪和碧玉一同款款步入皇后用膳的殿中。
妙雪浅笑:“安置花了点时间,来晚了,还请皇后娘娘海涵。”
皇后点头看着眼前的女子,说气话来大方得体,又是这苗寨的寨主,当年皇上便是动用了江湖势力,才一举拿下了这皇位,现如今这妙雪或许可以为自己所用,一心想要撮合太子与妙雪二人。
皇后说起话来也极为客气:“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拘谨,如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
妙雪点了点头,和皇后聊起了这江湖之上的趣事,谈笑风生间,只见刚刚那位叫做小翠的姑娘,径直的走到了这皇后的身边,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向着她小腹的位置捅去。
妙雪早已起身,将小翠推倒在地,小翠只觉得脸上的表情和动作自己不能控制。不知是何物牵引着自己往殿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