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科多,又是隆科多,皇额娘到底知不知道,皇阿玛是皇上!隆科多紧紧抱着皇额娘的那一幕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越来越清晰。他们怎么能这样!
胤g一拳打在桌案上,一套白瓷盏应声而碎。
“皇上,使不得,保重龙体要紧。”苏培盛见状忙在一旁阻拦。
保重龙体?他还用保重什么龙体?指骨一阵麻利地刺痛,那痛楚通过手指传达到他的心中,一种痛,两种痛,混杂得太多,他分不清楚。如果肉体上的痛苦能抵挡他心底的愤恨,这样也好。
胤g甩开苏培盛,指着门口:“走,走!”
养心殿其余的宫人早已退出去,苏培盛放心不下,却也不敢违抗,连忙叫来小夏子。“你去一趟景仁宫,把皇后请来,就说,皇上心里不大痛快,请皇后娘娘过来劝劝。”
胤g手背一片湿意,有什么液体,顺着手指缓缓滑至指尖,沉沉落下。
滴答——滴答——打在地上,击在心上。
皇额娘如此对待皇阿玛,又如此对待他,他真想问一问,老十四难道是皇额娘跟隆科多的儿子吗?否则,皇额娘何必如此厚此薄彼。
从小到大,老十四哪一件事不是皇额娘亲自替他操心,即便是他即位这一说,皇额娘也不愿承认,口口声声说皇阿玛喜欢的是老十四,又如何会传位于他?
如今好了,天随人愿,连天相都如此说,呵,好一个荧惑守心,好一个皇权更替的天相。皇额娘,只怕你与隆科多年少的相识之情,都要浓过对儿子的母子之情吧。
胤g喉头一暖,不禁一阵剧烈的咳嗽,他以手捂着嘴,似乎要把心都咳出来。
手心一片鲜红,触目惊心,与手上伤口中的血混杂在一起,融合成一种奇妙的色彩。
“皇上——”宜修听到小夏子说,顿时觉得不妙,匆忙赶来,却是看到如此一幕,“还不快传太医。”
她只听小夏子说皇上心里不大痛快,却没有明说。想到皇上先前去过华妃那里,宜修扶着胤g的手收得紧了些。
宜修把胤g扶到床边,取下帕子替他擦干唇畔的血迹,又从柜子中取出一只盒子。宜修知道胤g有服食丹药的习惯,她原本不信这些道士,可胤g每回服食之后,精神就会好上许多,便也信了。
苏培盛早已把太医请了候在门外,只等宜修这一声,太医赶紧入内替胤g处理包扎好伤口,又匆匆退下。
宜修心知胤g此刻只想静一静,苏培盛找来她也是希望皇上能让太医进来诊治,便也退了出去。
“你是怎么伺候皇上的,怎么会这样?”
“娘娘恕罪。”苏培盛示意旁的宫人都退下去,“娘娘有所不知,傍晚钦天监来求见皇上,皇上心里便已不痛快,后来便去了寿康宫,从寿康宫出来后就如此了。”
原来不是因为华妃。宜修忽而觉得松了口气:“皇上不喜欢让人知道,这件事情要瞒住就看苏公公你的了。”留下这句话,宜修便离开养心殿。
“剪秋,你去一趟延禧宫,安答应那儿有能够安神的香料,叫她送去养心殿。”
“娘娘不是吩咐不让旁的人知道吗?”
宜修一笑,道:“皇上忙于朝政,难免疲累,安答应送些安神醒脑的香料也是为了皇上的龙体着想。”
“奴婢知道了。不过,奴婢尚有一事不明,皇上对太后素来孝顺,怎么会?”
宜修叹了口气:“当年在王府的时候,本宫同皇上一起进宫给当时还是德妃的太后请安,当时的十四阿哥和十四福晋也在,太后一直与他们说笑,却不怎么理会本宫与皇上。想来应该是与他有关。”
“皇上一直把老十四关着,也不知道那孩子受不受得了。”太后叹了口气,全然不知胤g来过寿康宫。
“太后您就别操心了,皇上总有一天会放了勤郡王的。”
太后忧心道:“皇上素来心狠,只怕不会轻易饶过老十四。”
竹息笑道:“左右都是太后的孩子,哪里会有手心的肉不放过手背的肉。”
“我听闻近来朝中多有弹劾年羹尧的呼声,他回乡之后朝臣们还不愿放过,隆科多如今行为不知收敛,只怕会比年羹尧早得多。”
“您到底是太后,这些事想太多了,对身子也不好。”
太后不再提这事,只一遍又一遍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皇帝这会儿还在翊坤宫?”
竹息道:“奴婢听说,华妃娘娘的孩子已经保住了,皇上怕是已经回养心殿去了。”
太后点点头:“毕竟是皇帝的孩子,有了身孕照顾着些也是正常,孩子终究是皇帝的孩子。”
翊坤宫这边,年世兰渐渐转醒。
一醒来,她便下意识地朝小腹探去,隆起的肚子给了她无比的温暖。
“娘娘您醒了。”守在一边的颂芝见了,一脸喜色,“先前娘娘不省人事,可把皇上给急坏了,还一直在旁边守着呢。皇上吩咐下了,娘娘不必担心富察贵人的事,皇上自会还娘娘一个公道。”
年世兰勾唇一笑,目光扫过屋内蠕动的白色身影,心底一片暖意。“颂芝,给我抱过来。”
颂芝抱着兔子,又多嘴了几句:“娘娘到底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若皇上真要处置娘娘,还费什么心思送这小东西呢。”
年世兰一把接过,入手是柔软的兔毛,微微一笑:“这小东西倒是沉得很,我看它也没长多少肉。”
“娘娘您有所不知,这是只怀了崽的雌兔,奴婢也是抱去给它喂食的时候才发觉的。”
那岂不是和她一样?年世兰顿时觉得手中的兔子亲切了不少。
颂芝继续道:“好在兔子产崽只要一月即可,奴婢去问了,大抵就是这几天。只等这小家伙开始拔毛,就是要生了。”
“那便带下去好好照看着。”
才说着,却见那兔子当真拔起毛来,边拔还边挣扎着,似是要从颂芝手里挣脱。
“刚说它快生了,便当真要生了。”颂芝抱着兔子交给另一个宫女,又吩咐了几句,又端了药折回来。“方才太医来看过给娘娘开了些滋补的安胎药,只是太后那边也每日有送过来,药效倒是差不多,娘娘是把太医开的药也一起煎了服下,还是只服太后送来的?”
年世兰想了片刻,便道:“左右也是太后的一片心意,那便把太后送过来的药端来吧。”
颂芝应了一声出门,方才的宫女匆匆跑了进来。
“娘娘恕罪,那兔子,那兔子……”她战战兢兢地不敢说出口,那可是皇上送过来的兔子。
年世兰一挑眉:“怎么了?”
“兔子方才已经死了。”宫女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以期减少自己的罪过,“小兔子倒是都生下来了,是生了之后才死的,眼下大概是不能给小兔子喂奶了。”
年世兰虽然难过,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她想了想,便道:“那便去内务府再找只雌兔过来,总要把小兔子养活了才好。”
经年世兰之前动了胎气的事,她们虽不能出去,翊坤宫里有什么需求,却是能全部满足的。
没一会儿黄规劝便带了个小太监抱着一只雌兔来了。
“给娘娘请安,奴才一听到娘娘的吩咐,立即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先把娘娘要的兔子给找来了。”黄规劝说得眉飞色舞。
“行了,把兔子抱过去吧。好好的兔子,生个崽就这么去了,本宫都还没看上几天。”
“娘娘若是喜欢,回头皇上定会赏娘娘一窝的兔子,保准让娘娘看都看不过来。”黄规尤在一边说着,他身边的小太监却是皱起了眉头,左思右想之下,出声道:“娘娘是说那兔子是产后才死的?”
颂芝在一旁喝道:“放肆,娘娘的话还能骗了你不成。”
“奴才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兔子的生殖能力非常强,一月就能生一窝,只有产下死胎的可能,却鲜少有因产下崽而死的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