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夏雨荷知道紫薇因为她教的一杯茶而被瑞宁厌恶,以至于认父之事差点毁掉,不知是否后悔当年用她的聪明才智泡出一杯高氏独创的碧螺春来勾引弘历。
但现在即便后悔也没用了。
瑞宁果然不喜欢紫薇,倒是对金锁另眼相看。
瑞宁对拿回自己卖身契后仍坚守在旧主身边照顾她为她担心的忠仆金锁很有好感。
按制固伦公主是有十名宫女伺候的,瑞宁只有九个。倒不是有人作梗,也不是刘娴弘历不疼瑞宁。刘娴和弘历都愿意给瑞宁最好的,可瑞宁有自己的盘算,她从弘历手上拿到了自由选择宫女的权利,让得到宫权巴巴的赶过来巴结她的令妃吃了老大的亏。
看到金锁,瑞宁知道,她找到了最后一个。
只是金锁的心是向着紫薇的,虽眼中隐约有着对紫薇的不赞同,金锁还是一心为紫薇着想。若强行将金锁调来自己身边,别说会不会变成她的忠仆,只怕以后还要防备这个耳报神。
这种情况,瑞宁自然早就知道,但有难度才更有挑战不是吗?
小燕子不愧是直觉系的,尽管瑞宁是笑着,但她知道,瑞宁绝对喜欢不上紫薇了。虽不知紫薇是哪里惹得瑞宁不高兴,可瑞宁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只是和皇后一样太过恩怨分明。对于犯了她忌讳的人,瑞宁从不吝啬她的小聪明。小燕子只能祈祷瑞宁不会即刻展开报复,好让她有时间通知紫薇防备。
不过小燕子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瑞宁是想折腾一下紫薇的,但想到弘历,她就放弃了。——弘历要看紫薇的态度,这不是瑞宁可以插手的。
又略坐了会,趁贺嬷嬷还没来,瑞宁以自己还要练箭为由开溜,留下小燕子在背后埋怨她不讲义气。
养心殿
瑞宁自然没去练箭,而是去了养心殿。
通常这个时辰弘历都在养心殿批阅奏折,但刚从小燕子处得到弘历去上书房查验阿哥的学习进度的消息,瑞宁便来了养心殿。
“奴才见过和昭公主,”
“哈温师傅,皇阿玛在吗?”瑞宁问。
哈温温柔一笑,“回公主的话,皇上不在。”
瑞宁嘟起嘴,“那皇阿玛去了哪里?昨儿个明明让我来的。”
哈温知道瑞宁只是随口问问,并不需要他回答,他垂手恭立一旁不答,
“皇阿玛也真是的,明知你是翊坤宫侍卫首领,又是我的武师傅,居然也不说一声就把你调来养心殿。”
“多谢公主厚爱,奴才愧不敢当。”
瑞宁晃晃脑袋,“你知道皇阿玛何时回来吗?”
“奴才不知,不过吴公公应该知道。”
瑞宁快速和哈温交换一个了然的眼神,“吴书来没有跟着皇阿玛?哼,太好了!”
说完,瑞宁让大宫女葵风上前通报。
不多时,吴书来小跑着出来了。
“奴才给和昭公主请安,不知公主今日来是…?”
瑞宁轻哼一声,走进养心殿,吴书来紧随其后。
这算得上是瑞宁的特权了——可以不经通报直接进入养心殿。但瑞宁从没用过。
养心殿是弘历和大臣们议事的地方。讨伐大小金川和回部的时候,多少一品大员出出进进,各地灾害,又有多少侍郎来往,若是被他们看到瑞宁直接进出养心殿,挨骂的可不会是得到特权的瑞宁,更不是给予特权的弘历,只会是教出不规矩的女儿的皇后娘娘。因此,瑞宁从来都是先在侍卫那打听一下里面是否有人,再决定如何进去。
今天弘历不在,瑞宁第一次使用了这个特权。
即便如此,瑞宁还是没进主殿,只是去了偏殿耳房。
吴书来陪着小心,一脸谄媚。
“听说你新得了一个上好鼻烟壶,拿来给本公主看看。”
吴书来心里一突,该不是被公主发现了什么吧?“只是个小玩意,不值得公主挂念。”
“怎么,舍不得?”瑞宁轻敲茶盖,轻轻的声音重重敲在吴书来心上,“还是本公主不够永和宫的分量?”
吴书来咚的跪下,“奴才不敢,请公主明鉴。”
“本公主不傻,什么都看得清楚。你是皇阿玛的近侍,养心殿首领太监,皇阿玛的一言一行你都看在眼里,除了高公公,你可以说是皇阿玛最信任的人。”瑞宁的声音严厉起来,“可你居然利用皇阿玛的信任,随随便便将养心殿的消息传出去,你好大的胆子!”
“公主冤枉奴才了。”
“冤枉?哼,皇阿玛昨儿晚上才作出要去上书房的决定,当晚景阳宫就收到消息,还将消息传去了漱芳斋。这是冤枉了你?窥探帝踪是什么罪过?擅度圣意又是什么罪过?你坐到现在的位置,不会不清楚吧?想来消息能安然的在后宫转悠一圈,也是有人相助的。本公主姑且一猜:舒母妃为了小十和十妹妹断不敢阳奉阴违,纯母妃关心四姐姐还来不及,更不会分心去帮一直欺辱六哥的五哥,那就只有刚得到宫权的永和宫肃嫔。延禧宫刚失了权,你就另投他主,果然是个蝇营狗苟的人。”
“公主饶命。”
瑞宁突然笑起来,“你不必这番作态。本公主知道你怎么想,你想必是认为本公主虽然知道,可也没有证据,是吗?你以为本公主没证据会来申斥你?你以为真没人抓着你的把柄?本公主只是觉得,你对皇阿玛虽不及高公公那么忠心,人品也差的可以,好歹没什么坏心,决定放过你。别说本宫没提醒你,好好效忠皇阿玛才是你的正事。后宫的事,你少掺合。”
吴书来的冷汗终于下来了,伏在地上恭送瑞宁出去。
教训了吴书来一顿,将在漱芳斋憋得气全部撒出来,从养心殿出来的瑞宁心情极好。
吴书来会怎么想她,瑞宁不知道,也不屑知道,总不过认为她心机深沉。若吴书来知道她的心机都是皇阿玛教出来的,只怕会立时撞墙。
没有人天生就喜欢耍心机,尤其是瑞宁这种从小到大未受过苦深得帝宠的天之骄女,她从来只需要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但瑞宁就是有了心机。刘娴以为是自己的有意引导让瑞宁开了窍,却从没想过是弘历特地教导的结果。
刚穿越过来,刘娴演出了十足十的妍姝,破后而立时更是刻意让弘历认为妍姝是个冲动没心机、正直不阿、却偏听偏信热衷于出馊点子的奶嬷嬷、胜在知情识趣、对弘历一腔爱意、为了他愿意改变的聪颖才女。
弘历一直挂念着心里的“刘娴”,对妍姝虽喜爱、对她的爱也会感动,但更多是考虑到后宫制衡。孝慎皇后死后,弘历想都没想就选中妍姝做继后。但弘历却没想到他看好的妍姝在后宫处处受制,任人欺辱,还因家庭太幸福而无法有力回击。如此粗暴简单的手段只能震慑一时,无法完全统御后宫。
好在妍姝听话,弘历决定调*教出一个对宫务游刃有余、和他有默契的皇后来。弘历虽对妍姝满怀愧疚,但彼时妍姝还没到让弘历完全信任的地步,弘历便没有直接教导,只是旁敲侧击的引导。这样教了两年,直到正式封后之前的瑞宁天花事件让弘历深刻认识到太后的掌控欲,认识到他选中的皇后是多么朽木不可雕——单单是引导,完全无法将妍姝坚持了几十年的行事扭转过来。尽管心疼瑞宁在他的保护下得了天花,也欣慰妍姝没有学会心机,弘历终是舍不得染黑妍姝,放弃了她。
皇后是后宫的象征,没有一点手段是不行的,尤其当这个皇后身边还有个只会出馊主意的无法调走的奶嬷嬷,找一个不损害皇后的权力地位又可以替代皇后行使皇后职责的人迫在眉睫。弘历先是抬举孝慎身边出来的身份地位和高氏相仿的令妃来吸引后宫诸妃包括太后的目光,再是捧嘉贵妃贬纯贵妃,捧怡妃贬舒妃,捧愉妃贬庆妃,搅浑后宫的水,让诸妃不敢轻举妄动。这样总不是办法,尤其在嘉贵妃死后,弘历觉悟出自己对妍姝的感情。
刘娴将权力下放,而后将翊坤宫宫权交给兰馨晴儿,让弘历看到解决办法。但弘历不相信兰馨和晴儿,权衡之下,弘历选中了瑞宁。
瑞宁身边的暗卫浮出水面,其中一个是现在唯一还监视着后宫的粘杆处侍卫。瑞宁六岁时不小心跌下水池,为一个侍卫所救后,对武功产生了兴趣,同时瑞宁瞅准了这个侍卫,让他当了自己的武师傅,他就是当时的翊坤宫侍卫首领哈温,同时也是粘杆处一员。哈温得到弘历的旨意,知道皇上是要栽培和昭公主,他本就真的喜欢这个公主,此后更加用心的教导。
借着乾隆朝唯一特许习武的公主的名头,弘历正大光明的宣召瑞宁到养心殿亲自教导。弘历自幼学的都是孔孟之道,悟出来的也是皇子阿哥的处世之道,而后雍正帝教的也是帝王之道,阳谋居多,其计谋成功的根本保证是绝对权力。瑞宁是固伦公主,地位尊贵,在后宫混得开的她渐渐目中无人,也学得越来越霸道。若不是宋家庄事件让弘历震惊到连瑞宁都冷落,瑞宁只怕就教歪了。好在有弘历的冷落,瑞宁极快的认清事实,心偏向了刘娴,后来更是将粘杆处撤出后宫的消息传给了刘娴。
刘娴发现瑞宁有另一面后,两母女进行了深刻的交流,达成让小十二上位的意向。
而弘历近侍有别样心思的吴书来成为两人第一个开刀的对象。经此一事,吴书来绝不敢再向后宫传递消息,更不敢将延禧宫看得比正宫皇后重了。瑞宁申斥吴书来的事也不怕被人知道,只怕弘历知道后,还要赞扬瑞宁。
果然,到了下午,弘历来了翊坤宫,他这几天一直宿在翊坤宫。
未进大门,就见瑞宁跪在地上,刘娴脸色铁青。
弘历知道必是为了瑞宁罚吴书来的事,没让刘娴请安就忙上前抱起瑞宁。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罚瑞宁?”
“皇上还不知道?也是我没有教好,才让她一点顾忌也没有。我才知道,瑞宁居然在皇上不在的时候进了养心殿,还罚了吴书来。真真是没了约束,越发轻狂了。”
“妍姝快别怪她,随意进出养心殿是我准了的。”弘历心疼的擦擦瑞宁的眼泪,“这怎么哭上了?跟花猫似的,快别哭了。”
“这是有多委屈?难道我冤枉了你不成?你今天能罚你皇阿玛的近侍,赶明儿难道要对容嬷嬷动手,还是想打上慈宁宫去?”刘娴声色厉荏,“罚你禁足,直到太后回宫,再把《女诫》抄50遍,每天。”
瑞宁可怜兮兮的看着弘历,“皇阿玛。”
“罚的太重了,瑞宁还小,慢慢教便是。”弘历安抚的拍拍瑞宁的背,“不过是个奴才,骂也就骂了,难道瑞宁堂堂的固伦公主还骂不得一个小太监?”
“皇上。”刘娴还想说什么,被弘历抬起的手制止了,“虽然你皇阿玛这么说,你也不是什么错都没有,只《女诫》就不抄了,回屋反省去。”
瑞宁撅着嘴告退了。
第二天,弘历走后,刘娴来到瑞宁的寝室。
挥退众宫人后,刘娴似笑非笑的看着“闹脾气的五公主”。
“摔够了?痛快了?”
“皇额娘,您就别取笑我了。”方才还一脸气愤的瑞宁亲热的挽起刘娴的手臂,“我只是想知道怎么东边那个那么喜欢摔瓷器。”
“知道原因了?”
“可不,瓷器摔起来果真解气。景德镇的物件美则美兮,可惜我这只有器型小的,摔在地上“嘎哒”一声就渺无声息了,官窑的最好,器型大,摔起来,哗啦啦的,摔碎的还能拾起来接着摔,杯碟碗筷摔起来也不错,只可惜都是成套的,摔坏了少不得要去内务府补齐,要不就全都摔了。”
“看来你真摔了不少。”刘娴摸摸瑞宁的头,“其实你皇阿玛疼你的很,不必用这种方法逼他带你出宫。”
“皇额娘,您别天真了。”瑞宁将刘娴按在椅子上,“才不是为了出宫。这些年吴书来处处帮着延禧宫。您病重的时候,萱姑姑去请太医,求到皇阿玛那儿,吴书来居然将延禧宫摆在咱们翊坤宫前头,哪是单单的失了尊卑。要我说吴书来也是有本事的,不然高公公也不会选他,而不选小德子,固然有保全小德子的意思,未尝不是因为吴书来对皇阿玛的某些心思揣度准确。只是吴书来生冷不忌的通消息,又和后宫拉拉杂杂拎不清,实在讨厌,若不是您又好起来,若不是小德子还不够资格,昨儿个他休想落个好。再者说了,如今永和宫心思大了,直接把眼睛安在皇阿玛身边,咱们虽不争不抢,还不能让她们自己斗去?延禧宫那位本就为自己宫里的那个麻烦闹心,我毁了永和宫的眼睛,又把事情捅给她知道,永和宫此番撞在她手里,少不得要脱层皮。如今我受了罚,若转天就让皇阿玛新女儿的求情抹了,那这后宫谁更受宠?延禧宫巴巴的送了紫薇金锁过去,可不就是为了巴结小燕子姐姐,也让她见见小燕子姐姐对我的维护,包叫她百爪挠心。”
“我竟不知道你这肠子是九曲十八弯,哪那么多的弯弯道道。”刘娴简直叹为观止,“你若有机会,去问问小燕子,紫薇为什么会和福家搅在一块,令妃怎么就不知道她是真格格。”
“宁儿知道,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刘娴欣慰的看着瑞宁,“好了,接着摔吧。”
“啊?”
有了弘昼、小燕子的求情,弘历顺水推舟的在私访的名单上添上了瑞宁。
三日后,四老爷弘历、五老爷弘昼、五少爷永琪,五小姐瑞宁、表小姐小燕子、大女婿德勒克,带着管家傅恒,账房福伦,先生纪昀,郎中胡敏之,护卫多隆、富察皓祥、福尔康、福尔泰、海兰察,丫鬟紫薇、金锁、葵风、袭人等,整装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