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鸽死了,富察氏被禁足——那拉听到这些有些不可置信。
容嬷嬷让人将熟睡的多西珲带下去,这才将事情一一告之。
话说金氏早产,弘历等人都在慈宁宫等着。
御医和接生嬷嬷之前来回过话,说金氏虽然是早产但是平时保养的极好,所以这一胎应该会很顺利。不想,几个时辰后,眼看着羊水都要流干了,催生药也灌了几碗,可产道还是没有打开。急的太后不顾寒冬腊月的天气,带着富察氏等妃子赶忙跑到小佛堂念经祈福。
许是金氏命大,正当弘历绝望了选择保孩子的时候,金氏的贴身宫女忽然将其中一个接生嬷嬷从产房里扯了出来。
“请皇上为我家娘娘做主,”那宫女将那接生嬷嬷往弘历面前一摔就跪地哭诉:“奴婢亲眼看见这老婆子往娘娘药碗里加药。”
弘历面色一变,随后愤怒的起身将那接生嬷嬷一脚踢到:“御医,御医,让御医进去看看。”
那御医此时也顾不了产房吉不吉利了赶忙背着医箱进去。没一会儿,御医出来,手里还捧着一碗未喝过的催产药。
“皇上,此药确实加了有杜仲、白术等安胎药。”
那接生嬷嬷刚才已经被押走审问去了,不然此时弘历绝对会再踢她两脚。
找到了原因,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不过一个多时辰,孩子便下生了下来,是一个小阿哥。但是小阿哥不足月出生,又在母体里呆了比较长的时间,因此那些御医看过后都隐晦的表示皇四子天生不足,可能会影响到智力。
弘历和赶来的太后听了都有些承受不住,心里对那个接生嬷嬷以及她幕后的人恨的咬牙切齿。刚好此时,审讯的侍卫进来回报,那接生嬷嬷咬舌自尽了,但是有人看见那个嬷嬷曾经和雅贵人接触过。
富察氏一直视天鸽为眼中钉,此时得了机会更是下定决心要把她整死,因此怂恿着太后把天鸽喊来对质。
不想天鸽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无论怎么威逼利诱,她咬死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嬷嬷,自己是冤枉的。且天鸽因为在坐小月子的原因,衣着素净,显得身材单薄、弱不禁风,头上绑着的抹额更是将她的脸显得精致小巧,原本清秀的面容生生比平时美了几分。古话说,要想俏一身孝,天鸽此时便是这样的典范,而这一类新恰是弘历喜欢的。
富察氏知道弘历是个以貌取人的,对柔弱无依的女子向来怜惜。虽然此时他未发话,可是几年的夫妻也不是白做的。从弘历的眼神举止中,富察氏已经看出了弘历的软化。只要一想到以后弘历会因为冤枉了天鸽而对她宠爱有加,说不定还会迁怒自己,富察氏便决定无论是不是天鸽的错,这事必须由她背着。也是天鸽倒霉,从这嬷嬷身上搜出了她亲手做的荷包,这下天鸽百口莫辩了。
天鸽环视四周,除了弘历是伤心和失望,其余人不是事不关己一脸的无所谓,便是如富察氏一般得意狠戾,便是太后看她的眼神也是厌恶嫌弃。
一时间,从对弘历动情到现在的情形一一闪过天鸽脑海,那初动情的羞涩、期待,知道弘历妃子有孕后的难过、侍寝时的心满意足以及之后怀孕、小产一连串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的发生……
“您信我吗?”天鸽仰起头看着弘历:“您信我吗?”
弘历握紧拳头有些挣扎。他愿意相信天鸽,在他的印象中天鸽一直是一个与世无争全心全意等待着他的小女子。可是证据确凿,金氏躺在里面生死不知,皇四子以后也可能毁了,再想到明天的早朝,弘历原本有些软了的心又坚硬起来。
似乎看出了弘历的选择,天鸽失望了,伤心了,满脑子都是要将陷害了自己的富察氏拖下水的念头。
“我知道你为什么恨不得我死,”天鸽狠狠的盯着富察氏,“因为你怕我把你下药害三阿哥的事情说出来。”
富察氏在天鸽说话的时候就想命人将她的嘴巴堵上,可惜还是晚了。
殿内的人都被天鸽的话惊住了,原本拉着天鸽的太监力气也放松了些。
“你因为自己的孩子没了就来害我们的孩子,你还嫁祸我,富察氏,你不得好死。”
富察氏又惊又怒,她没有料到天鸽会将这事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要知道,这事就算最后查出来属实,她逃不了,同样谋害皇嗣的天鸽以及她的九族也逃不了。
“没用的东西,你们在做什么,堵住她的嘴。”
殿内的太监、嬷嬷被富察氏喝醒,一拥而上要将她制住。这种皇室阴私之事可不是她们能听的,在这皇宫之中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天鸽将原本押着自己的几人推开,那后来的太监嬷嬷因为人多而撞在一起一时间殿内混乱不堪。
太后见此状况忍无可忍,将手边茶几上的果盘、茶杯全部扫落在地。瓷器清脆的碎裂声拉回了殿内众人的理智。富察氏一禀,不由回头,却见弘历正满目阴沉的看着自己。
“将皇后和雅贵人带下去。”弘历吩咐众人,那声音里包含的寒意让富察氏心惊。
“我不走,”天鸽推开上前的嬷嬷忽然起身:“我是冤枉的。”
许以前弘历不在意哄哄天鸽,可是此时此刻已然失去耐心的他早没了怜香惜玉的念头,看着天鸽的眼神也带上了杀意:“朕说了,将皇后、雅贵人带下去。”
天鸽看过弘历各种各样的眼神,宠溺、喜爱、愤怒、伤心等等,充满杀意的却是第一次,她有些难以接受,嘴里反复念叨着“你不信我,你不信我……”。
那些嬷嬷趁机上前准备将天鸽拉下去,此时变故发生了,只见天鸽推开众人然后用力往慈宁宫的柱子上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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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乌春嬷嬷传来的消息时,那拉已经准备入睡。
摩挲着写有“皇上在此”的字条,最红,那拉还是决定去一趟佛堂。
那拉进宫后也曾想将乌春嬷嬷接到承乾宫,但是乌春嬷嬷拒绝了,相比于那些繁闹奢华的生活,她更喜欢佛堂的宁静,而且那拉必须要有不为人知的暗线。
那拉踏入小佛堂时见佛堂内隐隐有败落之象不由感慨万分。雍正爱佛,因此这座小佛堂虽奢华可也整齐,没想到短短三年,这里就荒凉冷清了下来。
顺着乌春嬷嬷的指引,那拉轻易的找到了弘历。
“皇上?”
弘历此时盘膝坐在蒲团上静思,听到那拉的声音倒是吓了一跳。
免了那拉的礼,弘历询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最后还是那拉先开口:“听说天鸽不在了,所以来这边念念经。”
弘历有些好奇:“你不是恨她吗?”
那拉苦笑几声:“恨与不恨谁说的清楚?她自小与我一道长大,我自把她当做姐妹,还想着趁着年纪不大把她放出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可是……”说着那拉摇摇头又接着道:“我原本是恨她的,因为她我成了四九城的笑话,那些往来的福晋命妇哪个不是幸灾乐祸?可是听到她的死讯后,我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弘历已经很久没有和那拉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了,此时听到那拉这一番话不由叹了口气,然后将她拉下坐在另一个蒲团上。
“是朕的错,也苦了你。”
那拉闻言垂头不语,弘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说:“你总是那么倔。像上次高氏的事情只要你说一句话便好,为什么不说呢?”
那拉抬头冷笑两声:“你既不相信我,我说再多又有何用?”
弘历一怔,又想起了天鸽死时的事情。当时在慈宁宫撞柱的天鸽还有一口气,她用这仅剩的生命留下了一句:“既不信我,又何必爱我!”
弘历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是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人死的这样凄惨,那一刻,无力承受的他将一堆烂摊子丢给了太后独自逃离了。
此时此刻,相似的话语又从那拉口中说出,原本已经沉静下来的心绪又开始凌乱。
“你们不愧是大小长大的,她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语。”
那拉看了弘历一眼不再说话,起身跪好,闭眼合掌小声念着经文。
寂静的佛堂里,盘腿而坐的弘历就这样一直看着那拉,耳中回荡的佛经渐渐抹平了他心中的不安和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