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靓看着门外的文惠羽,愣了愣才断断续续的说道:“大……大嫂,你怎么会在外面?”
文惠羽缓缓的走了进来,脸色惨白惨白的,却还是施施然行了个行,“公公,惠羽给您请安”。
江新武上前扶了一扶,“你不舒服怎么还过来请安呢,看你的脸色这么差,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至于外面那些个打打杀杀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文惠羽起身,正了正衣襟,认真说道:“太子他是冲着我来的,要不是我,待一他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于情于礼都应该我去把待一换回来。”
李靓倒是看的通透,接道:“郭天放那个反复小人,师兄与他势如水火,他怎么可能放过师兄,这不过是一个幌子,目的就是骗你过去。”
文惠羽咬了咬下唇说:“我愿意为他试一试,我给太子写一封信,要他先放待一回来,我才肯走进他的营帐。”
李靓皱眉说:“郭天放那么狡猾,怎么会答应?”
“他会答应的”文惠羽很有把握的说。他千难万难都过来了,到这最后一步了,他又怎么会放弃。
文惠羽提笔写好信后,交给李靓说:“一定要快”。
李靓看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重重的点了点头,“放心吧”。
黄州南城楼
郭天放身着黄色的披风,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远远的还能看到江州的轮廓,郭天放的嘴角勾出一丝笑容,喃喃道:“羽儿,我等你等的实在是太久了”,背在后面的手里攥着一张笔迹熟悉的信纸。郭天放并不担心先放江待一回去,文惠羽会反悔不肯作交换,江待一身中剧毒,而解药只有自己有,江家那些人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江待一死呢。
没过几日,江待一就满身血污,手脚被缚的出现在了钱塘的城门口。李靓见到他的时候眼泪刷的就留了下来,真的难以想象他在襄营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李靓把躺在地上的江待一的头抱在怀里,哭着说道。
郭天放派了几个人把江待一送回了钱塘,到了钱塘城门口,就把江待一丢在了,冲着城楼上的兵士们喊道:“把你们的主子送回来了,还不快出城迎接。”不知虚实的钱塘兵士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去报告给李靓。李靓一听,即刻就骑马出了城,却没想到看到的情景如此凄惨。
江待一看到李靓,就问出了一路的疑问,“郭天放怎么会这么好心的放我回来,你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李靓擦了擦眼泪,“先不说这个,我已经差人给家里捎了消息,大嫂现下正在家等你呢。”
江待一眉头一皱,有些落魄的说:“我这个样子,惠羽见了……”
李靓打断他说:“大嫂为了你日夜忧心,思念成疾,憔悴了许多,你就不要再多言了,快随我回家吧。”
江待一低声说道:“那总要帮我洗洗身子,换身衣服吧。”
“这个自然,来师兄,我们上马回家。”李靓说着,背起江待一上了马,她知道江待一站不起来,就没有扶他上马而是背着他上马。
回了江府,李靓先带他去了浴房,江府的浴房里有一池的热水,只是江待一身上的伤口太多,李靓不敢直接把他放进池里,而是坐在池边,用浸湿的毛巾一点点擦拭。
江待一的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则是结痂后又被撕开。李靓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伤口,轻轻的帮他擦着身。清理好身体,李靓又帮他把手脚接上,穿戴整齐。
江待一忍着疼痛问:“师妹你老师告诉我,我的手脚还有希望治得好吗?”
李靓已经把他的伤势仔细的查看过了,回答道:“手脚筋再续也不是太难,可郭天放下手太狠了,医治起来比较麻烦,不过我还是有把握治好你的伤。”
这是连日来江待一听到的唯一一个的好消息,松了口气说:“那就好,可我的武功……”
李靓搭上脉说:“郭天放一定是没想到有我这个神医圣手,他一定以为你的手脚永远都好不了了,但有我在就没有治不了……”
李靓刚想继续吹嘘,可却被他的脉象给惊着了,连忙改口问道:“师兄你中毒了?”
江待一点了点头说:“就是闯降魔阵的时候中的毒,数数日子,如果不服解药,活不过半月。”手脚筋断了还可能再续,失了武功还可以再练,可要是没有及时服用解药,失去了性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靓的神情变的沉重起来,缓缓的收回了号脉的手。江待一看着她问:“难道这毒连你也解不了吗?”
“当日我从侥幸从降魔阵中逃出,保住了性命,事后我也仔细研究过这毒,应该是用不少于十种的毒花毒虫按照比例调配而成的,所以解药也要相应解这些毒花毒虫的药材,而且剂量也要掌握的十分精准,否则就会适得其反,激发毒性而丧命。”
听了李靓的话,江待一若有所思的说:“也就是说只有制毒之人才懂解毒之法”。
李靓点了点头说:“原则上是,但师兄你也别太担心,我会尽力一试,还是有希望的。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去用膳,大嫂还等着呢。”
“拿面镜子来,我想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李靓立刻拿来一面铜镜,调笑的说:“师兄永远都是一表人才,英俊潇洒的”。
铜镜中倒映出江待一的样子,离李靓所描绘的相差很远,脸色憔悴的很,双眼早已不复从前的神采,两腮都塌陷下去了,下颌和脖颈上还有几道承受酷刑时鞭子抽过的伤痕。江待一摸着铜镜中自己的轮廓,幽幽道:“我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你还取笑我,罢了,我们去宴客厅用膳吧。”
李靓背起江待一去了宴客厅,一路上引得不少下人们的侧目,江待一处之淡然,李靓倒是沉不住气的呵斥道:“看什么看!都想挨板子了是不是?”
被她这么一吓,下人们立刻惶恐的跪倒在地,不敢再抬头去看一眼。李靓重重的哼了一声,继续背着江待一走,“现在府邸越来越大,人手也越来越多就有些疏于管教,我就是平时对他们太过心慈手软,才弄得他们一点规矩也没有,师兄你别与他们一般见识。”
江待一却毫不在乎的说道:“我才不会把心思浪费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你也不需要发脾气。”
看到李靓背着江待一出现在文惠羽的眼前时,文惠羽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流了出来,上前扶着江待一坐下来,露出一个笑容说:“回来就好”。
江待一想让自己看上去精神点,睁大眼睛,笑了笑说:“你还好吧?”江待一想要伸手握握文惠羽的手,却发现手碰到了她的手背上却不能握在手里。
文惠羽看着无力垂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愣了一愣,连忙伸手用力握住了江待一的手,可却不小心扯痛了他手腕的伤口,引得江待一皱眉嘶了一声。
文惠羽连忙松了松手上的力道,紧张的说道:“我扯到了你的伤口了?对不起,对不起。”
现在没了武功就连对痛觉的承受力也大不如前了,江待一叹了口气说:“不碍事的,你不要这么紧张。”
这时江新武携妻子也来了,江新武在主位上坐定,江夫人就坐在他的旁边,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江待一身体不方便就没有行礼,只垂首说道:“见过父亲,母亲”。
江新武倒还好,一旁的江夫人却在听到儿子声音的那一刻,心里的情绪就喷涌而出了,为他整日忧心忡忡,为他流尽眼泪,为他食不知味。
江新武在桌子下面拉了拉江夫人的袖子,过来之前就嘱咐过她不要哭哭啼啼的,儿子本来就遭受了这么大的罪,就不要再把一些伤感的负面情绪带给他了。
收到江新武提示的江夫人,偷偷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有些哽咽的说:“待儿,母亲这是高兴”。
正说话间,王雨桐一手拉着小夜一手拉着文惠铭,挂着笑容走进来,“诸位,我来迟了”。文惠铭已经于王雨桐齐高了,只是原来热情冲动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冷淡,好像隐忍了许多东西,想让她再像以前那么任性一次是不可能了。
小夜一看到江待一就兴冲冲的跑了过去,大叫道:“爹爹,你回来了,小夜好想你呢!”
江待一用手臂圈住扑在自己身上的小夜,柔声道:“我也好想你,在家有没有调皮?”
小夜抬头看着江待一,有些小得意的说:“没有调皮,有用功,先生都有夸奖我嘞,说我长大能像爹一样厉害!”
想我一样?江待一心中有些发酸,像我现在一样无能为力吗?文惠羽把小夜抱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小孩子不可以骄傲的,做到娘这一边来。”
文惠铭挨着小夜坐下来,说道:“姐夫,姐姐和大家都很惦记你,你能平安回来真好。”
江待一回应道:“我也很惦记惠铭你,小夜这些日子有没有烦到你?”
文惠铭颔首道:“照顾小夜是应该的,哪里会烦呢”。
众人都入座后,寒暄几句,纷纷就动筷子用膳了,可江待一却迟迟没有把手拿到桌上来。现在就连用筷子吃饭这么简单的事对于他来说都是这么困难。
文惠羽感觉到在桌下握着的江待一的手在一点点变凉,便起身道:“各位,不好意思,我和待一先离开一步”。
李靓也急忙放下筷子,上前扶江待一,同文惠羽两个人,一人一边,架着他离开了。
直到现在,除了江新武的所有人才察觉到江待一的异样,怪不得他坐下来就没再站起来,怪不得他没有把手拿到过桌面上。
还是小夜童言无忌的问道:“爹爹他怎么了?怎么走不了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