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州的初夏总有一种闷闷的感觉,有一种阴谋发酵升温的预兆。辛夷花所添的清新之色却抵不过战争的阴霾。
这一日正闲来无事的江待一和李靓正在校场练武,李靓手中的兵器正是九节鞭,在战场上看水清舞的风生水起的,她这心也跟着痒了,立志要把九节鞭舞的更威风,好找回自己的面子。
可一声长长的“报”划破了这样闲适的气氛。
“报!襄军的赤虎正在向城门靠近。”传令兵跪在地上,双手抱拳的通报。
“还敢来?不怕掉到陷阱里嘛?他们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李靓收起鞭子问。
传令兵想了想道:“好像看到有人在前拿着厚厚的铁板,不知何意。”
江待一闻言大呼不好,“真是百密一疏,陷阱是死的,定是拿这铁板当做踏过陷阱的桥梁。”回过神来,立即命令道:“快,命全军去城门处给我顶住!”
传令兵“是”了一声就快跑出去了,江待一和李靓也顾不得换上盔甲,提了□□,直接就赶到了城门。
两人登上城楼的时候,真是两军激战的时候,赤虎疯狂的撞击着城门,城下的投石机投来的巨石毫不留情的砸向守城的士兵。赤虎的到来也无疑是让军心出现了大波动,毕竟都见识过它们的厉害。
江待一见自己的兵手忙脚乱,都是满脸的惊惧,眉头紧锁,急忙开口,大声喊道:“大家莫慌!杀一只虎,赏银百两,连升三级!贪生怕死逃跑者,杀无赦!”
江待一颁布完命令,就身先士卒,从城楼上飞身跳了下去,□□直直的查中了一直赤虎的头颅,赤虎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叫声让两军所有人都是一震。
江待一反手抽回□□,翻了个身稳稳的落了地,受到重伤的赤虎睁大了双眼,面目狰狞,还想扑来却一点点的倒在了地上,抽搐几下后就再也不动了。
其他的赤虎见自己的同伴惨死,纷纷嚎叫了起来,虎视眈眈的看着江待一。城上的李靓一见便也急忙从城楼上跳了下来,加入了战圈。
城下的赤虎一共有八只,刚死了一只,还剩七只,七只赤虎合围着背靠背的两个人,一场血腥大战一触即发。
李靓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发颤的说:“师兄,我要是不幸当了它们的点心,记得帮我照顾好桐儿,每年清明再给我烧点蛋黄酥。”
这种场面江待一也是第一见到,紧了紧手中的□□,用同样凶狠的眼神看着这些赤虎,“想得美,你要是死在虎口里,你说的这些事我一件也不会做,所以,你要给我安全的活下来!”说话间,江待一已经看准了相对较弱的一只赤虎,对准它的咽喉又刺一枪,枪头穿透了后颈,溅出的鲜血喷的江待一全身都是。
受了重伤的赤虎,惊痛交加,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江待一咬了过去,正奋力抽出□□的江待一慌忙躲闪,大腿却也是被赤虎咬住了一块,李靓连忙又上前补了一枪,赤虎最终没有咬断江待一的腿就一命呜呼了,饶是这样,整个右腿也是鲜血淋漓。
江待一倒吸了口凉气,忍住腿上的剧痛,拄着□□站起来,直视剩下的六只赤虎,毫无惧色。李靓也是满身的血污,并肩站在他身边。
到底是被驯养的老虎,没有丛林中老虎的野性与凶狠,对人还是心存惧怕之意,见已经洗了两个同伴到底也不再像开始那么张牙舞爪了。但两个人面对六只赤虎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就在此刻,城门哗的打开,几十匹受了惊的马,浑身都是点燃的炮仗冲向了虎群,后面是李靓最信任的部下秦玉、秦京两兄弟带着人马冲了出来。
六只赤虎本就见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人类,又被火光和炮声吓了一跳,在看涌出来这么多的勇士竟也有些害怕,向后退去。
秦玉、秦京两兄弟是李靓一手提拔上来的,刚开始两兄弟也不服李靓是个年轻女子,但后来在战场李靓救过秦玉一命,又不在意兄弟俩三番两次对她的无理,反而对他们委以重任,时日久了,兄弟俩便深深的折服了。
秦玉及时赶到李靓和江待一的身边道:“元帅,李将军,快上马回城吧。”
江待一从身后黑色披风撕下一块布,简单的包扎一下正咕咚冒血的右腿,“我身为元帅怎么能丢下我的将士们,独自偷生呢。”说完,就骑上了秦玉的马,向前冲去,李靓也连忙跟上。
出城的众将士见两位将军都不畏群虎,身负重伤却毫无惧色,也被感动,士气高涨。众将士一出城门就向赤虎扔出长矛,赤虎们只好向后退去。
驯兽师见情况不妙,便指挥赤虎撤退,得到命令的赤虎也纷纷跑了回去。襄军只派了赤虎和少部分士兵来到的城门前打头阵,大部队则有序的排列在远处。
赤虎很快就跑的消失不见了,江待一率领军队冲向襄军,却不知有比赤虎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呢。
江待一和李靓一入了阵就差出了不对劲,还是李靓先察觉出来,高喊道:“有毒!快捂住口鼻!”
可进了阵,嘈杂的喊杀声把李靓的声音给淹没了,江待一也没有听到,全神贯注于杀敌中,早就杀红了眼,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在他不知不觉间已经中了毒,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屋漏偏逢连夜雨,腿上的伤口也渗出了大量的血,中毒加上失血过多,终于昏倒在地。
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幸运,江待一并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他,就在他倒地的一瞬间,国师即刻出现,绑了他回去。
等江待一醒来的时候,手脚被缚,绑住双手的绳子那一头拴在马上,整个身子倒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线,卷起的滚滚沙土呛得他咳嗽不止。
马上的郭天放正得意的挥着马鞭围着军营跑,时不时看看后面浑身是血和土的江待一,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围观的襄军士兵也正举着大刀长矛,嘴里嗷嗷的喊叫着。
腿上伤口原来包扎的布条早不知去了哪里,伤口处沾满地上的沙粒,地上也出现了一条血迹,江待一忍着内心的耻辱感,用力的挣着手脚上的绳子。
“吁……”郭天放拉住缰绳,缓缓的下了马,手一抬,将士们便安静了下来。郭天放缓缓的走到江待一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放声大笑,“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我早就说过你是文不成武不就,如今被我踩在脚底下,你服是不服?”
江待一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只充满不屑的“呸”了一口。郭天放心中一怒,抬腿就踩在了江待一的脸上,把他的头深深的按在了沙土里。看见地上的人如同鸵鸟一样的把头埋在沙堆里,郭天放心中一阵痛快,大笑起来。
江待一眼角还能瞥见踩在自己脸上的金丝蝠纹云靴,耳边郭天放张狂的笑声如铜钉一般声声钉入耳中,这一刻,他要牢记自己的狼狈。
水清被外面的嘈杂声吵的心烦意乱,出了营帐,就看见围了一圈的人,拨开人群一看,就见到江待一被郭天放踩在脚底的一幕,秀眉一蹙,刚要上前,却被身后的一双手拉住了。
国师拉水清到没人的地方,问:“清儿,你要做什么?”
水清见到是他,不动声色的挣开了被抓住的手臂,道:“你不觉得太子爷过分了点吗?”
“太子对江待一的这口气憋了好几年,你要不让他把这气撒干净能行吗?这个时候谁想帮江待一,太子爷一定会杀了他。”
水清冷冷的看着国师好一会儿,方开口道:“你就这么怕他吗?”
“不是怕与不怕的问题,只是不值得为一个敌方的人而去触霉头,清儿你何必费力不讨好?我这也是为你着想。”
水清一点也不领他的情,“你怕他,我可不怕”说完,转身就向人群里去。
国师深知水清的秉性,她去了非得坏事不可,连忙拉住他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国师来到郭天放身前,行礼道:“参加太子殿下”。
心情正愉悦的郭天放见到国师,抬起了踩着江待一的脚,走过去虚扶一下他,笑道:“此战国师功不可没,我一定奏明父皇,为国师请功。”
国师先谢恩道:“多谢太子殿下”又看了眼地上的江待一道:“眼下这江待一中了毒又负了伤,这么下去恐怕是活不成了,留着他还有用,请殿下先容臣先医治他。”国师说的在理又恳切,郭天放瞟了一眼地上被自己弄得惨兮兮的江待一,又想起文惠羽来,心生一计,点头道:“国师言之有理,就依你所言。”
江待一被单独关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营帐,捆绑在一个十字形木架上,旁边摆的则是各种刑具,看样子比刑部的天牢更严格。
国师并没有如言来牢房医治江待一,直到夜里,才见有人端了一盆水进来。
江待一虽然虚弱,但也辨得出来人是谁,问道“怎么是你?”
水清把毛巾放在水里浸湿,不答反问,“不是我,你以为是谁?”
江待一自嘲的笑了笑,“没谁”。
水清走进了,先用毛巾擦拭他满是血污的脸,“看你这么脏,我打来的这一盆水怕是不够用。”又俯下身子去把他右腿沾满沙粒的伤口处理干净。
江待一因为女子身份的原因,从来都很注意与人保持距离,突然有人近距离给自己擦脸治伤,有些不适应,但更多的是怕自己的身份被细心的水清识破,“多谢水姑娘,但男女授受不亲,在下不想毁了姑娘的清誉,你请回吧。”
水清不理他的话,在他的伤口处涂好白药,又缠上一层绷带,处理完伤口,才说道:“你还是挺走运的,都能从虎口里捡回一条命来。”
江待一神色黯然道:“虎口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啊,孔子说过苛政猛于虎也,但我此刻却觉得战争猛于苛政。请水姑娘坦白告诉我,此战的结果。”
水清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江待一惨淡一笑,“全军覆没?我江待一愧对我的将士们。我自问行军布阵的手段虽不是无人能及但也算得上是高明,可对今天你们所用的阵法却是一无所知,水姑娘可否让在下死个明白?”
水清把他那令人心碎的笑容收入眼底,心中莫名的跟她一起觉得悲伤落寞,“这个阵叫降魔阵,严格说来,我知道的也不甚详细,是国师一人操纵的,我也只负责制毒罢了,本应该有一用毒高手在阵中布毒,只是我执意不去,才让这阵的威力小了不少,不然你也活不到此刻了。这毒阵是上古邪阵,最厉害的就是全阵遍布毒气,所以入阵者任他武功再高强也难逃一死。”
江待一又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真是才疏学浅,竟不知由此奇阵。”
“你又不是钻研毒术的人,不知也不奇怪,造此阵者不祥,只听说百年前曾经有一个暴君靠着它打的天下,生灵涂炭,害人不浅,后来被一个叫灵虚子的人杀了所有会此阵的人,又把此阵所有的阵谱给毁了,自此失传于天下,至于国师是怎么会这阵的我也不知道。”
“祖师爷?”江待一很意外,没想到这降魔阵与自己的门派还有如此渊源,“是祖师爷曾毁了这阵。”
水清蹙眉问道:“你是灵虚派的?”
江待一点了点头,“不错”。